第39章
第 39 章
洛朝看着紙上略帶稚嫩又十分鄭重的字,一顆心好像突然變得綿軟。他珍而重之捧着那張寫滿了思念的紙,擡頭看向衛嫣。
洛朝認認真真讀信的時候,衛嫣就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他。洛朝擡頭,便見衛嫣微微歪了歪頭,臉上帶着讓人心情随之大好的晴朗笑容,她小臂微微展開,就那樣看着洛朝,好像早就做好了姿勢等着他。
洛朝将手上的信放到桌上,向前傾身,将人攏在了懷裏。
“你好像壯實了不少。”衛嫣越過洛朝身體的一只手極為不老實,摸摸他的蝴蝶骨,又摸摸他的脊梁柱,對比着之前僅僅抱過一次的記憶,做出了一個客觀的評價。
洛朝無奈地閉了閉眼睛,然後鼻尖輕輕在衛嫣頸肩蹭了蹭,随後一只手回到身後,把衛嫣那只動來動去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腰側。
衛嫣從善如流,便将自己撫摸描摹的戰場轉移到了洛朝的腰側:“腰線輪廓好像也明顯了幾分。”
洛朝喉結上下微動,攬住衛嫣的手臂微微加重了幾分力氣:“安分點。”
衛嫣聽到他略帶沙啞的聲音,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麽,她蹭的一下紅了臉--一句髒話,自己剛剛在幹什麽。不是,她就是……她真的,算了。
衛嫣覺得自己的形象已經洗不清了,既然如此,那幹脆就貫徹到底。她心一橫,打算嘴上占點便宜,讓眼前這位年輕純情的小夥子知道成年人的惡劣--盡管她現在離十八歲還差幾個月。
衛嫣在腦海裏搜羅了幾句嚣張的話,剛要開口,洛朝似乎感覺到了她在憋大招,直接打斷施法:“我馬上就要進宮複命。”
衛嫣一聽,咽掉了那些話,腦袋往洛朝的方向貼了貼。雖然知道洛朝很快就會回來,但她還是想和他好好待會,也就不想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争強好勝耽誤時間。
“都順利嗎?”衛嫣的雙手老老實實,一動不動,謹小慎微地問道。
洛朝知道她問的是和北疆的戰事,柔聲道:“嗯,一切都好。大哥身體也好多了,只是暫時留在那邊。”
“好。”衛嫣也不多問,如果有需要她知道的事情,洛朝都會主動告訴她的。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衛嫣的窗子間透過來的時候,洛朝離開驿館準備入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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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的仍然只有洛朝一個人帶隊,他着急回來見衛嫣,比自己的大部隊快了有小半天。天色還微微暗着的時候便到了京城,太陽高高挂起,才進了皇宮。
其實洛城的身體已經有了很大好轉,回京也不是不行,但是洛朝怕舟車勞頓影響他恢複,再加上醫生也不建議他長途跋涉,所以就繼續留在北疆養傷。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兩兄弟都想再摸一摸皇帝的心思。
當臣子的難免要揣測君心,這件事情放在之前,洛城是沒有心思多想,洛朝則是不屑于多想。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想。
一家兩兄弟,成了一朝唯二手握兵權的得力将領,就算皇帝原本不疑心,現在也要平生忌憚。本來洛城就已經讓皇帝感到威脅,若是這次阿古爾鬧事,京城但凡能派個有點用的人出來,皇帝也根本不會考慮洛朝。
可惜大梁自從基業建定以來便重文輕武,到了本朝,更是變本加厲。要不是南境國皇帝實在不中用,大梁也不會起吞并的心思。
眼下阿古爾戰敗,帶着長格布撤退數百裏,北疆大約又可以安定一段時間。
此戰結束,洛城暫不露面,讓洛朝一個人回來探探皇帝的意思,然後再做打算。
洛朝巳時入宮,申時才出來,出來的時候甚至還是皇帝身邊多年的老人公公送出來的。
洛朝回到驿館的時候,衛嫣還不等他走近自己,就知道他心情很不錯,想來入宮複命的結果很好。
接下來幾日,衛嫣便陸陸續續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皇帝對洛朝的封賞。雖然說白了,封號之類的也都是虛名,但聖旨上那些華麗的措辭和禮部精心挑選的封字,都能顯出來皇帝對于這位新晉洛将軍的重視。
而賞賜就更顯豪奢,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香車美酒、珍馐美馔,還有很多衛嫣叫不上名字的花裏胡哨的玩意,都一股腦送進了洛将軍新得的大宅子裏。
這個大宅子衛嫣當然不能跟進去住,她雖然還沒有正式加封,但已經是大梁的公主。之前一直留在驿館,是因為衛嫣借口不想太過麻煩,打算等加封典禮結束之後,再搬入公主府--其實是為了等洛朝從北疆回來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
洛朝那邊瘋狂在京城刷知名度,衛嫣這邊則趁機走了個加封慶典。當時來到宛城時兩個毫無身份的人,一朝成了街頭巷尾的百姓談資,人人驚着嘆着。
衛嫣自己倒是不覺得什麽,除了加封那天稍微有點緊張,其他時候高高興興吃吃喝喝。
她現在眼前沒有明顯的大問題需要煩惱,自己一個人住三千平的公主府,衛子潇那小孩大約是比自己慘了些,但至少還好好活着。
這段時間洛朝一直留在宛城,雖然因為身份原因,兩個人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見面。但是只要有機會,洛朝就會給她準備些驚喜。
有時候會帶她去吃南境國地道的菜肴,雖然衛嫣本人對南境國沒有太大的歸屬感,但好吃的食物還是會讓她感覺到開心;有時候洛朝會帶她去認識一些有意思的人,他們會忽略掉彼此的身份,和這些人成為短暫的朋友。
洛朝帶衛嫣去城郊看不合規制的放風筝比賽,然後因為趕上了最後一場秋雨,兩個人和冷雨賽跑,在第一滴雨落下之前堪堪躲到木棚裏;衛嫣非要看戲場的《西游記新編》,然後因為劇情太無聊,二人雙雙睡着在座位上,最後被看場的夥計禮貌請出。
十一月初六,冬天的感覺已經很明顯了,衛嫣第一次穿上了帶絨毛的冬衣。在和公主府的管事姑姑打了三個回合的躲避戰之後,衛嫣總算從府中側門溜了出來。
今天本來要去哪家貴女的宴席上賞文作詩,可是衛嫣現在最多也就勉強能夠認全繁體字,之前給洛朝寫的回信都是練了又練,才終于像回事。要是讓她在衆人面前讀書寫詩,怕不是要丢了整個南境國的臉。
一輛馬車早就在側門外等候,今天她要和洛朝去城郊,洛朝要親自教她騎馬。
其實衛嫣騎過馬,但是現代的馬場裏的馬匹大多都很溫順,自然和不經嚴肅馴養的馬匹不一樣。
衛嫣覺得,良駒駿馬,就是得在平野千裏上揚蹄馳騁,才最像回事。
這個想法在衛嫣差點被一匹高頭大馬一個震顫哆嗦下來之後,被狠狠打消了。
洛朝牽着她的馬,讓她不要害怕,馬兒會感受到她的情緒,若是知道自己背上的人是個膽小鬼,它就會吓唬她。
衛嫣皺皺眉頭,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洛朝。後者起先還一本正經,最後實在忍不住,一只手還牽着缰繩,忍不住彎腰發笑。
最後衛嫣可以放膽讓馬兒載着自己小跑,甚至還和洛朝小小賽了一程,她以微弱的優勢險勝。這一次的勝利包含了她百分之十的努力練習,百分之十的呼喊恐吓,和百分之二百來自洛朝的縱容。
後來他們又一同去拜訪了附近一位很有趣的酒家大叔,二人在小屋裏和大叔相談甚歡的時候,意外發現竟然等來了宛城今年的初雪。
衛嫣和洛朝向大叔辭別,踩着薄薄一層雪皮,走在并不寒冷的雪天中。
他們明明有馬,但是就那樣走着。洛朝給衛嫣講了他不久之前在北疆看到的雪,大且壯闊,短短一炷香時間,遍地蒼茫。
而宛城的雪就柔和許多,落到人的掌心,不過片刻就化了。雪下一整夜,醒來最多也不過是到腳腕那麽深。
但是宛城的風比北疆要溫柔,北疆的風吹到人的臉上,像是要讓你後悔來到這個地方,好像風神要考驗你這個外來者,只有能夠忍受下來的人,才能夠看到風雪之後漂亮恢宏的千裏長白、純淨曠野。
然後洛朝問衛嫣,南境國的冬天是怎樣的。衛嫣就依照自己在南方的經歷,告訴他南方從來沒有下過雪,即使是冬天,也仿佛春日一般。最冷的時候也就半個月,熬過去之後就是新的春暖花開。
“我還以為你見到雪會很興奮。”洛朝曾猜想,衛嫣這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雪。此刻二人已經回到了宛城內,走過了幾道街巷,站在一座長橋上,橋下是在承接着漫天雪花的湖面。
南境國的衛嫣大約真的是第一次,但此時的衛嫣卻是見過幾次的,她彎起眼睛,笑着回道:“我可是很有見識的。”
因為下雪陰天,今天的夜色比往日來的早一些。湖邊的燈火漸次亮起,路邊的燈籠也一個個明亮,雪景中的暖色顯得格外溫柔。
洛朝将衛嫣的手緊緊握在手中,對着遠處的燈火,溫柔的眼神中帶着滿足意味:“今日初雪,我的十九歲生日,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