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節目錄

賞春光

荷生自阿香嘴裏知道了明日老太君和孟家的大姑奶奶要到府的事情,心裏想這事兒,明日小姐定然是要出去請安拜見的,得好好給小姐打扮打扮,不能堕了她建康城時尚達人的稱號。

于是又去翻了幾件衣裳裙子,拿去小姐屋裏,小姐又在練字,并沒有繡枕套,而是蓮之坐在小凳上幫着在繡,她手邊還有一些鞋面和手帕之類的物件。

“小姐,我雖然沒有出過嫁,但我大姐出嫁的時候,枕套這些物件都是要親手繡的,你這些日子也不要練字了,好好繡繡嫁妝吧。明日孟家的老太君和大姑奶奶要過來,指不定還得見見你呢。”

蓮之也擡起頭,拿繡花針在頭上擦了一下,也跟着勸道:“小姐,您是最明白不過的人,這樁婚事是逃不脫的,您也別寫寫畫畫了,還是把給老太君的抹額做的漂亮些,到時候拿出來也好看,也能體現咱們府裏的教養。”

“嗯,知道,”陸庸妍問:“可有徹侯的消息?”

“沒有,”荷生是家裏最活躍的丫頭之一,她搖頭,“不曾聽說徹侯回京的消息,或許小姐明日可以問問大姑奶奶和老太君呢。反正下個月二十七就要成婚了,統共還有五十天,您關心一下徹侯,應該也是無妨的吧。”

蓮之仔細繡着手帕上的鯉魚眼睛,她穿了幾針,典型的蜀繡,活物繡得活靈活現,拿在手上看了一會兒之後,拿剪刀斷了線頭,“小姐,您別怕,我和荷生會保護您的,再不濟,還有老爺呢,老爺會給您做主的。”

進京還不到三個月,聖上就賜了一樁婚事,對方是着名的天子驕子、浪蕩侯爺,陸庸妍其實也說不上怕,她有點緊張。原本是一點點緊張,但随着日子越來越近,她就變成了非常緊張,有些慌亂的緊張。于是抄了幾天的書,就是為了逼迫自己靜下來。可有時候逼是沒有用的,越想平靜,心裏越慌。

次日一早,陸家的人就迎在巷子口了,沒等孟家馬車挺穩,陸家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巷子裏,列隊歡迎,陸博士和張氏都站在巷子口,等孟柔石一掀開馬車簾,就瞧見了未來親家,二夫人張氏一雙大大的眼睛,臉蛋兒尖尖的,個子小小的,話不多,見了孟柔石,就要去伸手去扶。陸博士站後一步,穿一身常服,果然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

孟柔石先下了馬車,然後親自打簾,說:“母親也來了,勞煩親家。”

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孟家這位老太君近三年已經很少出門了,今日也不是下聘的日子,竟然親自來了,陸博士連忙上前,去扶着老太君下馬車。

這巷子安靜,周圍都是規矩人家,孟柔石暗暗點頭,心說陸家這宅子找得不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混人,也沒有那些不知禮數沒有規矩亂竄亂看的平頭老百姓。

陸家這宅子正好是上一任祭酒大人的宅子,趙祭酒告老還鄉,要賣了房子,正巧陸祭酒大人進京,經人介紹,竟然一說就說好了,一個搬走,一個搬進來,一點沒耽誤。

陸庸妍沒出大門,卻在二門口站着,她穿粉紅色上裳,下頭是桃色馬面裙,剪了齊劉海,沒有用假發包梳高發髻,只是将頭發分成兩股,挽成雙平髻,頭上也不用金玉裝飾,而是用與上衣同色的發帶系緊,右邊戴了一根素色珍珠小釵,而左邊只簪了一朵要開未開的小海棠花,顯得文氣秀美非常。

“這就是庸妍吧,瞧着小模樣長得真可人愛,怎麽站在風口上,冷了吧?”張氏和陸博士都不是多話之人,引了客人進門,都還沒說上三句,倒是孟柔石當了宗婦多年,嘴皮子練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下看見了自己未來的侄兒媳婦,立馬就擁住陸庸妍,往人手裏塞東西,“這是姑母的一點心意,不值當什麽,姑母往日裏也不在京城,竟然是第一回上門,倒是怠慢了。裏頭是幾顆珠子,你拿去做項圈也好,當頭面也罷,都是看得過去的,可別和姑母見外,也別嫌棄姑母出手小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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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沉甸甸的,陸庸妍觸手就知,裏頭好貨不少,并非她嘴裏說的珍珠之類,起碼也是紅藍寶石才有這種重量。她福了一福,“多謝您厚愛,可這太貴重,庸妍不敢收,還請您先拿回去,等日後庸妍向您敬了茶,您再給也是一樣的。”

這孩子!孟柔石笑得越發彎了眉眼,“瞧這孩子,實心眼呢,我說給你就給你了,咱們孟家人送出去的東西,沒說還取回的,沒得這個說法。好孩子,收着吧,姑母一定要留到喝你敬的茶才走呢。”

孟老太君這會子也不眯着眼睛了,她杵着她的龍紋拐杖,一步一铿锵,穩得很,哪裏還有平時歪着打瞌睡的樣子,她也是打進門起就一直瞧着陸庸妍,是個不貪財的孩子,陸家的擺設着實普通,家底兒不像有多厚,這孩子明知柔石給的東西值錢,還能不貪不欲,也不喬張作致,果然陸家的家教是好的。

等到了主廳裏坐下,阿香和雨桐一個端點心,一個奉茶,孟老太君坐在主位上,她望着下首的陸庸妍,問:“幾歲啦?”

陸庸妍連忙起身,“回老太君的話,十四了,到了明年一月,就滿十五。”

孟柔石連忙道:“那和我們家君誠正好相配,我們家的侯爺今年也才二十二,與庸妍配得,配得。”

這話叫張氏和陸博士心底都打嘀咕,心說:徹侯今年才二十二,為何他已經有了個快八歲的兒子,這是如何得來的?想到此處,張氏就蹙了眉頭,陸博士連忙道:“徹侯英武,小女無知,甚麽也不懂,将來還要請大姑奶奶和老太君多多提點。”

陸庸妍在下首坐着,只沾了三分之一的凳邊兒,腰挺得筆直,老太君笑一笑,“倒不必這樣拘謹,咱們家不比那些苛待兒媳婦兒,叫着讓孩子們立規矩的地方,陸祭酒放心,庸妍是個好孩子,君誠也是個好孩子,他們兩個過得好,咱們都只盼他們好,再沒有多餘強求的。”

這話陸博士也聽懂了,就是你家女兒嫁過來,咱們家要求不高,不要求你女兒傳宗接代,掌管侯門,只要與我孫子和睦就行了。也是,徹侯都已經有個庶子了,沒幾年,這庶子都能獨立出去自立門戶了,确實庸妍的生養壓力就沒那麽大了。

這麽一想,陸博士倒也沒那麽介意孟家有個庶子之事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些事情需得正反兩面看,才能看得明白。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兩益兩比取其重,陸家與孟家結成殷勤,還是占了便宜的。

這幾天陸庸妍心思來回翻轉,她也漸漸想明白了,有個庶子是好事,即使她将來不生,或者根本生不出兒子,她也不需要背負太大的壓力,因為人家已經有現成的兒子了。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人家孩子親娘怎麽處置,會不會哪天就要來搶奪自己的兒子和丈夫,這是她需要防微杜漸的。這個憂患她有,陸博士同樣也有。

“敢問老太君,下官聽說徹侯已有一子,不知這孩子的母親?”孩子她娘你們打算怎麽辦,哪天忽然回來,要做個平妻,如夫人什麽的,可就不妙了。

孟老太君看了女兒一眼,不明顯地點了點頭,孟柔石起了身,回道:“祭酒大人放心,孟家兒媳只得庸妍一個,侯爺夫人也值得庸妍一個,庸妍是孟家婦,永遠都是孟家主母,這是無人能改變的,也無人能動搖庸妍在孟家的地位。”

铿锵有力,陸博士起身,沖老太君行了個大禮,“如此,吾亦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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