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熊致接過信件掃過寥寥數語,俊逸的面容也增添幾分憂慮,難以置信道:
“大哥,都快十年了,奎毅早已在江湖銷聲匿跡,該不會是有人假借他的名義放出的障眼法吧。”
“不,這的确是他的字跡,我認得。”
“但是大哥,若他真要報仇,那早就來了!為什麽突然送來這樣一封信,莫不是其中有詐。”
熊致将黑羽淩短箭拿到眼前仔細觀察,指腹摩梭着箭杆:
“這就是普通的箭竹所制,能插入這麽深,射箭之人必定就在寨門不遠處。”
“大哥,我這就帶一幫兄弟搜山,是真是假必定将其擒獲,一看便知!”
“切莫輕舉妄動。若真是他,即便如今已斷一臂,以你的內力也難奈他。”
話畢,熊俠淩沉默不語,手持寶劍,锃亮的劍身印出他深邃眉眼。
“大哥,縱使真的是奎毅前來尋仇,你也不必如此憂心,十年前你能斷他一臂,如今他又能有什麽能耐,不還是你的手下敗将嗎?”
“不必再說了,容我再想想吧。”
這是他和奎毅的私人恩怨,總該有個了斷的。
趙寂言在旁邊聽的一頭霧水,不清楚兄弟二人到底在說什麽,也不方便插話,只得尴尬杵在一旁。
不過,從兩人的神情語氣看來,這“奎毅”像是個狠角色。
他猶豫半天,開口: “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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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說既然兄弟倆有正事要忙,那他要下山的事情就再議吧,誰知熊俠淩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他說到:
“趙兄弟,你離寨一事就交給阿致處理吧。”
“那個,我其實不急——”
“阿致,你務必把趙兄弟安排妥當,此外,這些日子也多派些人手值夜。”
“是!”
...
兩人離開大殿後,熊致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是飛奔着要去通知虎三等人加派人手。
他回頭看到趙寂言低着頭跟在身後,以為是在琢磨下山的事情,便說到:
“你打算何時離寨?這幾日我恐怕沒有功夫安排這事,待把奎毅的事情解決了才能騰出手了送你離寨。”
趙寂言跟上熊致的步伐,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哎,先別說這事兒,這都不急...”
之前還覺得山寨生活無聊,這有意思的事情不就來了嗎。
“剛才聽你和寨主說的是什麽意思,那奎毅到底是什麽人,他是來尋仇的?尋什麽仇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哎,我現在沒空,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我任務安排下去再跟你細說。”
“那你就長話短說,你不說會把我憋死的!”
趙寂言刨根問底,他最聽不得說話說一半留下懸念了,面對唐僧式的追問熊致只得簡單解釋:
“你可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大哥曾經有個生死之交,後堕入歧途被他斬斷一臂之事?”
趙寂言回憶起八月十五時幾人一起喝酒的場面,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這生死之交便是奎毅。”
“其實鶴鳴寨原本不叫鶴鳴寨,而是取大哥的‘俠’字與奎毅的‘毅’字,同音為‘俠義寨’,為大哥和奎毅共同創立。”
“只是奎毅這人野心太大,手段又十分狠歷毒辣,不僅要當寨主,還要當天下霸主,後來傷及不少無辜百姓,還差點害死全寨弟兄。”
“啊,還有這種事情?”
“嗯,當年他被大哥用青霜劍斬斷一臂,逃入了魂斷林,後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都杳無音訊,只當他早已經死了,卻沒想到今日忽然送來戰書。”
寥寥數語間說盡了奎毅的所作所為,趙寂言只覺得這人怎麽就跟小說裏寫的一樣,太戲劇化了。
“剛才聽你們這麽說,寨主的武功定是高于奎毅的,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他既然要來報仇那就讓他來吧!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腿,難道寨中這麽多人還抵擋不住他一個人嗎?”
“其實大哥說的不錯,奎毅的功夫十分了得,曾經也被江湖人稱‘嗜血郎君’。但大哥的青霜劍僅次于龍淵劍和淩虛劍,與藍汐劍齊名為四大名劍,當年也正是憑借青霜劍,斬斷了奎毅的赤月鎖魄鞭。現在他已經斷了一臂,正如你所說,當年就打不過大哥,這次就算他帶什麽幫手,我也定不會讓他得逞!”
熊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嗜血郎君?
這稱號聽着還挺中二的。
按熊致的描述,這奎毅的性格完全和熊俠淩相反,為何熊俠淩會與他結成生死之交?
他還想拉着熊致再問問,奈何熊致急着去布置任務,匆匆跟他說了幾句便跑的沒影了。
另一邊,大殿內。
手中茶已涼透,熊俠淩抿了一口,淡淡的苦澀。
潇灑江湖十過秋,酒杯無日不遲留。
十年前,十七八歲的青年正是意氣風發模樣,手持青霜劍,斬盡江湖不平事。
天黎二十二年,膠州大旱。
平良郡太守王順意借着天時明裏暗裏做了不少謀財害命的勾當。
此時正值饑荒年歲,奸商大肆擡高糧價,百姓都靠挖野菜樹根果腹,身為太守王順意竟不想着施糧救濟災民,反而将朝廷撥下來的救濟款中飽私囊,整日裏與歌女飲酒作樂,全然不盡太守之責不說,城郊餓殍遍野,他盡大言不慚道:
“平良郡內食糧盈餘,百姓皆有飯吃。”
實在是喪盡天良,可惡至極。
他途徑平良郡得知王順意惡行,決心替天行道,定要取這狗官性命,便扮作花月樓尋常酒客靜候時機。
奈何王順意這狗官早想到會有人打他的注意,府上機關重重也就罷了,還在花月樓布下天羅地網請君入甕,花重金聘得高手保護自己周全。
熊俠淩按照計劃潛伏在花月樓中,卻不料一時疏忽,竟中了十香軟筋散的毒。
身陷囹圄無力抵抗,即便是想離開也無法運起輕功,被王順意找來的殺手重重圍住。
難道今日就砸在這混蛋的手中了?
忽然鄰座一黑衣公子輕笑一聲,緩緩從座位上起身,玩味着看着衆人。
“不長眼的東西,沒看見我們老爺正在辦事嗎?還不趕緊滾出去!”
一衆殺手見這黑衣青年如此大膽輕狂,以為是熊俠淩的幫手,紛紛調轉武器蓄勢待發。
“你找死!給我殺了他”
為首的一聲另下,衆殺手紛紛向他襲來。
他卻面無懼色,以極快的速度從袖中抽出長鞭,半個時辰不到就扭斷了在場數十人的脖子。
即便是十年後,熊俠淩也忘不了和奎毅初相識的場景。
暮色中,花月樓外高懸的彩蝶燈籠随風飄搖,如黑夜中翩翩起舞的少女,樓內卻血流成河,嘶吼哭喊聲此起彼伏,仆人小厮們尖叫着逃離這人間地獄。
黑衣公子就站在那欄杆上,目光冷峻,審判一般睥睨着求饒的衆人。
手起鞭落,印着牡丹的屏風被染成了鮮紅色,他一個也沒放過。
他抹了抹臉上的血跡,大笑着拿起酒壇一飲而盡,勾勾手指示意尿濕了褲子的王順意過來。
王順意被吓得臉色蒼白,仿佛是見了地獄羅剎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兩股戰戰大喊着好漢饒命。
“你真當聒噪至極。”
冰涼的鐵鞭纏上脖頸,稍稍用力鞭上倒刺已刺入脖頸,只見鮮血噴湧而出,王順意的人頭已經轱辘到了熊俠淩的腳邊。
狠戾猖狂。
這是他對奎毅的初印象。
“我見你如此想除掉這人,想來也是無事便替你殺了,不必謝我。”
見熊俠淩不回應自己,奎毅便自顧自地拿起桌上的酒壺豪飲。
“你到底是何人?”
面前黑衣公子與自己年歲相仿,方才殺人時手段幹淨利落,若非江湖中人便是朝廷派來的職業殺手,這麽好的身手行事作風又如此乖張狂放,定非等閑之輩。
熊俠淩暗自調息,戒備起來。
“呵,先前我還當你多麽厲害呢,沒想到連下在酒裏的十香軟筋散都沒有留心。”
黑衣公子輕笑着着伸手将無力坐在地上的熊俠淩拉起,說到:
“逞英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若不是中了十香軟筋散,我才不需要你出手,我一人也可對付這群雜碎。”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氣!”
“不如改日你與我過上幾招,若能接住我十招,我便請你喝酒。”
“哼,那又有何難,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奎毅。”
他又提起那壺酒,踩着滿地鮮血搖搖晃晃走到高臺邊,對着明月暢飲。
“痛快!”
“不過我更喜歡世人稱我——嗜血郎君。”
...
接連幾日整個鶴鳴寨都處于戒備狀态。
熊致命虎三和悶子加派人手在魂斷林外日夜勘察,就怕奎毅突襲山寨。
趙寂言則跟随黑鴉一起號召山民近幾日若是看到什麽陌生面孔,或遇可疑之人必須盡快來報。
趙寂言也從黑鴉口中得知了不少關于奎毅的事情,不得不說,這人真是個天生的瘋子。
他既不從屬任何組織,也不居于任何人之下,行者如風,自由自在。
他與熊俠淩在膠州相識,二人先前本無任何交集,奎毅的桀骜個性也并非讨喜,向來是誰也瞧不上的,但幾場切磋下來兩人居然能打個平手,奎毅對熊俠淩倒是多了幾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