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劇變

40-劇變

冥獄事件過後,白霖心神受損,罕見地陷入了沉睡。

為了助她休養元神,殷孤鳴每日輸送仙力,整整耗了半月才令她轉醒。

睜開眼時,殷孤鳴的指尖正貼着她的眉心,将自身仙力不斷填進她的元神之中。

“我醒了,停下吧。”

白霖捉住殷孤鳴的手腕,從頭上輕輕拿開,打斷了他輸送仙力的動作。

“你中了弑天的幻術,受了很重的傷。”

他握住她的手,輕聲問:“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麽?”

“是,”白霖幹脆地承認了,“我看見了自己的衣冠冢,看見你死在那裏,流出來的血将所有花都染紅了。”

她問殷孤鳴:“你是不是也會害怕?你說你是為我而走上仙途,但你的仙途才剛剛開始,以後還有很長很長的年歲。讓你親眼見證我灰飛煙滅,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吧。”

“……”殷孤鳴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我是神仙,不是沒長熟的小妖獸。羽化是如同花落一般自然的事,怎麽會害怕。”

白霖不言,看了一眼他握住自己不肯放松的手,自然明白了一切。

她撐着自己坐起來,道:“我也不害怕。可換作是你快死了,我會很心痛。”

這句話觸到了殷孤鳴的心底,他一對幽深的眸子顫了顫,洶湧的情緒險些藏不住。

他道:“但你不許回避我。無論如何,我要親自陪你走到最後。白霖,你說過的,會留在冥界。”

白霖點頭,伸手環住殷孤鳴的身體,溫柔地撫了撫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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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歸處,就把你的身邊,當作自己的歸處。”

殷孤鳴心下感動,剛想回抱住她,身邊卻忽然竄出一只孟極來,撒嬌似的蹭了蹭他的腳踝。

……這小東西,真不會看時機。

“炭炭?你怎麽來了。”

白霖松開殷孤鳴,拍了拍自己的腿:“要不要上來玩?”

孟極順勢跳上床榻,旋即打了個滾,向它的主人露出雪白的肚皮。

白霖伸出手去撓了撓它的下巴,和它玩耍起來。

見她和那小東西玩得歡快,殷孤鳴醋了,悶聲道:“我還有事要同你商量。”

白霖一邊為孟極順毛一邊淡淡問:“和冥獄之事有關?”

殷孤鳴:“……嗯。”

聽出他的語氣不太對勁,白霖拍了拍炭炭的身體,讓它從床榻上下去。

“去吧,找苦不妄或者小白玩會兒。”

炭炭略帶委屈地哼唧一聲,一溜煙卻已經跑出去不見了。

這回屋內又只剩下白霖與殷孤鳴,她靜靜坐着等他開口。

“其實我之前不希望你來冥府,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他揮手召出一個卦盤,催動仙術顯出盤上的卦象,然後将它交給白霖端詳。

“這是師尊閉關前占得的一卦,困陷之卦。百年之內,冥府将有大劫。冥獄裏的那名獄卒被弑天控制了精神,長期聽命于弑天而未被我們察覺。這一切并非偶然,不久後必起風浪。我已經安排鬼差加強戒嚴,盡量降低這件事造成的危害,但恐怕是防不住的。”

白霖面色凝重:“這件事,各位冥仙都知道嗎?”

殷孤鳴:“我已将此事告知他們。之前向爻厄君借來的三千神兵,近日也都分發下去了。世間沒有任何災禍會憑空消失,我們冥府遲早要面臨這場大劫。白霖,在我師尊閉關之地,有一處絕對安全的處所,在大劫結束之前,你願不願意……去那裏暫避一段時日?”

“為何?”白霖的雙眸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這是多麽兇險的卦象,你不會不清楚。若遇上最糟糕的情況,會有仙君在這場劫難中隕落——這種時候,你卻要把我推開?”

“你也是仙君,你也會隕落,”殷孤鳴忍不住道,“說到底這是我們冥仙的責任,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孤鳴,當初是我自己向天帝請旨,要來冥界履行約定的。我是帝君欽定的守護蓮華輪回鏡的神仙,這也是我的責任。何況你之前不是說,我不是冥府的‘外人’?”

殷孤鳴聽出她話中的拳拳之意,心底有些高興,眉頭卻鎖得更深:“臨淵之際,你願意留下來與冥府共患難,我自然比誰都歡喜。可我擔心你的身體狀況。”

白霖微微搖頭:“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還在這世上,我哪敢輕易灰飛煙滅。”

“……”殷孤鳴心頭一熱,斂眸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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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冥界各處都在暗中加固陣法,少君特意增加了冥獄內的鬼差數量,讓他們看緊之前解救出來的九只鬼魂,以防生變。

一個月後,冥獄依舊風平浪靜。

連日來沒再發生什麽意外,鬼差們漸漸放松了警惕,但是此前少君訓誡的餘威仍在,因此不敢放肆。

這一日,他們照常巡查冥獄內的情況,發現此前從最底層帶出來的九只鬼魂紛紛出現了魔化傾向,于是連忙報告給統領小黑。

為避免魔化症狀傳染給其他鬼魂,小黑按照少君之前的吩咐,将鬼魂們從冥獄裏提了出來,重新安置在一個封閉的地方,然後立即将這件事上報給少君。

殷孤鳴聞訊,與白霖一同趕到冥獄,施法布陣,催動仙力祓除九只鬼魂身上的魔氣。

正當祓除進行到尾聲時,冥獄那邊忽然傳來一道巨大的震響。

片刻後,有鬼差拖着受傷的身軀來傳報,說弑天以自己的力量強行沖破了冥王破厄陣,讓以隸旸為首的魔尊、妖君等近百號妖魔逃出了冥獄。

——這消息每蹦出一個字,少君的臉色就更差一分,卻始終沒有流露出半點驚訝的神情。

他問:“弑天呢?”

“仍囚在陣中,被帝君的力量壓制着。”鬼差答道。

“好,”殷孤鳴神色凝重地點頭,“那就還有辦法補救。”

他從袖間取出一朵完整的紅色彼岸花,揪下全部的花瓣揮向半空中。那些花瓣一片片化作蝶翼,四散往不同的方向飛去。

——殷孤鳴早已做好了布置,這些彼岸花瓣就是傳遞給各位冥仙的信號,預示着一場惡戰即将到來。

“白霖,小黑,你們聽我說。”

殷孤鳴将自己的計劃迅速說明:“冥王破厄陣不可能輕易被攻破,他們一定是利用了陣法某一瞬間的弱點強行突破了出去。我必須親自去冥獄加固陣法,重新鎮壓弑天,才能切斷這場騷亂的源頭。”

他頓了頓,看向白霖:“你與妖魔交手的經驗比任何一位冥仙都多,盡量阻攔那些魔尊妖君之類,哪怕一陣子也好。但是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麽事,一定保護好自己的性命。就算冥界的天塌下來,也由我來頂着。”

接着他又吩咐小黑:“收攏你部下所有鬼差,然後與小白會合,保護那些在外游蕩的鬼魂。”

這時,白霖忽然抓住了殷孤鳴的手腕:“能不能讓小黑替我做一件事。”

“你說。”

“去一個名叫‘靈玉山’的世外之地,請嫄姬神女出山。你告訴神女,就說隸旸出逃冥獄,我會與他再次交手。”

小黑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少君。

殷孤鳴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對小□□:“聽霁明仙君的。這是通行符咒,一個時辰之內返回冥界。”

“是。”小黑領命,拿上通行符便往世外之地趕去。

白霖召來霁明劍,對殷孤鳴略一點頭,追着隸旸離開的方向一閃而逝。

見他們都已離開,殷孤鳴也立刻動身,下至十八重冥獄的最底層,重新封印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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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白霖一路追趕隸旸,發現後者早已在冥河之上等着她了。

冥獄被破,邪祟出逃,魔氣因此四散蔓延,将整個冥界變得暗無天光。因為蓮華輪回鏡的光芒被遮蔽,冥河也從一條血河變成了一條黑色長練,如同扼住了整個冥界的咽喉。

之前在冥獄,白霖已經與隸旸見過一面,甚至是得了他的暗示才救出趙母的魂魄。

再次交手,他們皆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白霖在寂靜海待了三百年,隸旸也在冥獄待了三百年,他們都是被綁上枷鎖之後,受困在漫長時間裏的漂泊棄子。

白霖提着霁明劍,緩緩走向隸旸。靠近他時,連劍鋒都未擡起。

隸旸也沒有即刻喚來他的魔刃,只是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日未及細看,白霖,如今你體內的仙力微乎其微,臉色煞白得像冥界的鬼一樣……昔日名動三界的女武仙,怎會落魄到這步田地?”

“怎麽,這就是你赤手空拳的理由嗎?隸旸,三百年冥獄刑罰,将你折騰得也虛弱了不少。我們交手,誰輸誰贏可不一定。”

隸旸扁起嘴搖了搖頭:“不跟病秧子打架。三百年前我被天兵捉住之後,與外界仍有互通消息的辦法,知道你打碎了仙緣臺,阻止了阿嫄與白屹那老登的婚事。算我欠你的。”

白霖:“我不是為了你們之中任何一個打碎的仙緣臺。當年魔族和天族都被仇恨蒙蔽了,惟有這樣才能讓雙方冷靜下來,結束無休止的紛争。”

她擡了擡眼皮:“不如你告訴我,弑天究竟想做什麽?”

“報仇。”隸旸想都沒想,直接說了,“它沒想越獄,只是實在忍受不了冥火上千年的灼燒,所以發誓要掀翻冥獄,攪亂整個冥界,向東岳老頭報仇。”

“……所以你是它的幫兇。”

“我原本想着鬧一鬧也無妨,不過既然你在冥界,那我便不會出手的。”

話音落下,只見白霖的霁明劍忽然出了鞘,劍尖直抵隸旸的喉嚨。

隸旸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不過畢竟是魔尊,很快便調整了表情,玩味地看着她。

“霁明仙君,想在這裏殺了我?”

白霖一擡下巴,讓他看清楚身邊魔氣肆虐、惡靈遍野的狼藉景象:“這就是你‘鬧一鬧’的後果。”

隸旸挑了挑眉,無動于衷:“我說了不會出手,難道不夠嗎?”

“如果嫄姬神女來了,見到你這幅樣子,她會怎麽想?”

“我就是這幅樣子,阿嫄來了也是一樣,何況——”

白霖打斷道:“她來了。”

“啊?”隸旸一陣錯愕。

白霖側身,只見一道白光閃至隸旸面前,接着是一道清脆的耳光聲。

“啪。”隸旸被打得歪過頭去,臉上傳來的觸感卻異常熟悉。

他緩緩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身影:“阿嫄……真的是你……”

嫄姬神女沒搭理他,攬過白霖的胳膊道:“給白霖妹妹道歉。若非你我之事挑起兩界紛争,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應是天帝親封的神君。”

白霖剛想說什麽,就被嫄姬阻止道:“這是真的。天界需要新的神君,我兄長想借婚約一事逐漸架空白屹的權力,然後封你做神君。”

聽到這裏,連白霖也覺得驚訝,沒想到天帝竟有這樣的籌劃。

“他是九重天的君主,行事思慮與你我不同,但這次是他做錯了,對不住你。”

白霖沉默了下去:“……”

“……哈欠。”

天族的那些彎彎繞繞,隸旸懶得關心,在一旁聽得直打瞌睡。

他臉上紅印未消,見嫄姬瞪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讨好一笑:“明白,我也對不住白霖,我錯了。”

白霖:“……?”

隸旸喚出魔刃在手,用胳膊搗了一下白霖:“說吧,打誰。”

白霖:“……”

別說嫄姬,連她都想給這家夥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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