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混戰

41-混戰

白霖既解決了隸旸，又有嫄姬神女相助，冥河一帶便可暫且放心。

然而這仍舊無法阻止整個冥界的魔氣蔓延，東岳帝君的蓮華輪回鏡一時間淨化不了如此之多的邪祟。

在殷孤鳴徹底修複冥王破厄陣之前，他們必須再多抵抗一段時間。

白霖用霁明劍破開魔氣，淨化邪祟，一路逆冥河而上，艱難殺到冥界與人界的交彙之處。

妖魔最喜吸食凡人血肉，越獄之後最吸引它們的去處便是冥界與人界的出入口，只要能夠越過那裏，便能去往凡人居住的陽間。

這道最重要的關卡，殷孤鳴将它交給了苦不妄去守。

而随着魔氣漸濃，形勢愈發不容樂觀。

白霖趕到苦不妄身邊時，他正打算犧牲所有修為，發動一個玉石俱焚的仙術。

說時遲那時快，她當即揮出一道銀藍色劍光，打斷了苦不妄的仙術，代替他與妖魔纏鬥起來。

如此龐大的仙術被打斷，餘波蕩起，整個冥界的仙君都感應到了這股仙力，神情為之一變。

苦不妄耗幹了修為，力竭倒地，仙身幾乎頻臨崩潰。萬幸的是，白霖這一擊還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白霖只身抵擋妖魔，全賴積累千年的對戰經驗和霁明劍的仙氣，否則過度調用自身仙力，她很快會被仙枷反噬，屆時也會和苦不妄一樣瀕臨隕落的危險。

“白霖……！”苦不妄連喘氣都艱難，卻用盡所有力氣向她喊了一聲。

“怎麽了？”白霖揮劍不停，分身乏術，無暇去查看他的傷勢。

苦不妄實在太過虛弱，說話斷斷續續：“淨化魔氣……必須……完全開啓……蓮華輪回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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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啓蓮華輪回鏡……？白霖怔了一下，因為殷孤鳴從未同她提過此事。

“即便要開啓鏡子，兩界出入口也絕對不能失守。我若現在走了，誰來替你？”

“……”苦不妄一時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面對數以百計的妖魔，霁明劍在白霖手中不斷揮動，劍上仙力卻漸漸枯竭。白霖沒有別的法子，只能以自身仙力加以填補。時間一長，她的身體愈發難以支撐，喉頭憋着一口血卻不敢分心咳出來。

就在她感到越來越難以支撐的時候，忽然從遠處飛來一道白光，光芒消失之後，在原地出現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眼前的小仙朗眉星目、玉樹臨風，身上有一絲沉穩持重的氣質，倒有幾分像殷孤鳴。

白霖吐出一口血，抹幹嘴唇道：“阿琅？”

元琅看着她點點頭：“阿姐，這裏交給我。”

“原來你渡劫結束，回歸仙身了……可是，你為何會在這裏？”

元琅一邊施展仙術一邊道：“我與小羽的事還是被九重天知曉了，她被天界的飛衡将軍打傷，窮途末路之時只能逃來冥界，沒想到這裏竟出了這樣大的亂子。”

白霖：“可孤鳴已經将冥界封鎖，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元琅：“少君思慮周全，臨走時給了小羽一張冥界的傳送符，讓她到萬不得已時再用。小羽現在安全的地方養傷，我尚且還有仙力，于是趕來幫忙。”

白霖看了一眼周遭肆虐的妖魔，認真地問：“你可以嗎？”

元琅點頭：“信我。人界的百姓，曾經也是我的子民。”

“好，那就交給你了。”白霖放下霁明劍，撤出了那片區域。

她飛至苦不妄身邊，背着他的仙軀，将其送到了一個更為安全的地方。

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苦不妄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勉力道：“霁明仙君……帝君将蓮華輪回鏡托付給你……一定有他的用意……拜托你……救下整個冥界。”

白霖不忍心看他這副随時要羽化的模樣，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這就去開啓蓮華輪回鏡。你好好休息，我讓炭炭來這兒守着你。”

與苦不妄說完，白霖顧不得渾身傷勢，徑直禦劍沖破頭頂的黑雲，來到冥界上空，尋找蓮華輪回鏡的所在。

好在蓮華輪回鏡神力強大，難以被魔氣掩蓋，白霖很快便循着感應找到了它的位置。

與此同時，殷孤鳴也終于重新封印了弑天，修補完冥王破厄陣，趕到了蓮華輪回鏡這裏。

白霖正要念訣開啓法器，卻忽然被一只寬瘦的手握住手腕，打斷了動作。

白霖眼中閃過一瞬驚訝，很快又平靜地收回了手。

她看向殷孤鳴：“開啓蓮華輪回鏡是有後果的，對嗎。”

——否則殷孤鳴不會向她隐瞞這件事。畢竟他身為冥府少君，比誰都希望用最好的法子解決危險。如若開啓蓮華輪回鏡便能淨化所有魔氣，他早該讓自己這麽做的。

殷孤鳴知道，在白霖面前，他沒有辦法說謊。他與白霖行事風格雖截然不同，卻是最了解彼此心思的。即便不說，她也能讀懂自己的眼神。

“蓮華輪回鏡能夠淨化魔氣不錯，可它僅僅是個容器，真正能夠淨化魔氣的是我師尊的神力。如今師尊閉關，蓮華輪回鏡開啓之後，會主動借用你的仙力來淨化——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可是我的仙力或許不夠……”

殷孤鳴雙手抓住她的肩，眸子裏滿是罕見的焦急：“這不是夠不夠的問題。為了一面破鏡子，你會白白将自己的命填進去。”

“可這面鏡子就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是帝君留給你的解困之法。”

“我不願意，”殷孤鳴撫過白霖臉頰上的新鮮傷痕，溫柔地将她揉進懷裏，“當初你是為了我才去求的師尊，否則今日根本不會和這鏡子有什麽幹系。蓮華輪回鏡是師尊之物，理當由我繼承，就算隕落也該是我隕落。”

白霖比任何時刻都要鎮定：“不，不能是你。你若出事，冥界就真的亂了。”

殷孤鳴的口吻近乎哀求：“至少讓我試試。騙過鏡子，騙過天道——否則餘生我都會恨自己的。可以嗎？”

“……”白霖沉默了。

她一生行至此處，見證過無數死亡，亦見證過無數憾恨，深知對于活着的生靈而言，後者才更是一種折磨。

她沒有說話，而是松開了他的懷抱，向後撤了一步。

殷孤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調動仙力，轉身走向蓮華輪回鏡。

他割破指尖，用自己的血畫出了一個陣法，作為開啓鏡子的鑰匙。

随着最後一筆畫成，陣法散發出強烈的金色光芒，與蓮華輪回鏡的月白色光芒相互輝映，變得越來越明亮刺眼。

蓮華輪回鏡不斷發出“嗡嗡”回響，如同在回應召喚一般。

白霖站在數步之外，緊盯着陣法與鏡子的狀态，眼見殷孤鳴的法子果真成了，神情難掩驚豔——

一個成仙不過三百年的仙君，竟能撼動一件不屬于他的神器，日後又會變得多麽強大。

蓮華輪回鏡的三千鏡面即将緩緩展開，白霖與殷孤鳴不約而同地攥緊了手心，凝神以待。

就在這時，金色陣法與鏡子的光芒突然一同熄滅，冥界上空再次被濃郁的魔雲所籠罩。

蓮華輪回鏡，發動失敗了。

殷孤鳴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神情。半晌，一垂眸，眼角忽然流下一行血淚。

他後知後覺地用指尖沾了一下，發覺是血後，怔怔地将它抹除幹淨。

白霖趕過來，擔憂問道：“孤鳴，你怎麽樣？”

殷孤鳴沒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扯動僵硬的嘴角試圖露出笑意：“沒事。”

“不要再試了，讓我去吧。”白霖道。

“……”見她要走，殷孤鳴一下子扯住了她的衣袖，“我沒那麽高尚，師姐。”

“孤鳴，為了救我，你已經盡力了。”

殷孤鳴搖頭：“我沒那麽高尚，願意為了不相幹的生靈放棄自己所愛。”

白霖忽然有些慌了：“孤鳴……？”

殷孤鳴攥着她袖子的手緊了緊，良久，又松開。

“我是沒那麽高尚，但身為神仙，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三界蒼生。”

對他們這樣的神仙來說，對不起自己的心是比死還要難過的事。不負如來不負卿……他終歸沒能做到。

“其實……我備了一樣東西，本想着派不上用場最好，如今卻不得不用了。”

只見殷孤鳴勾起手腕間的烏木念珠，将之用力扯斷，十八顆木珠如同雨滴一般紛紛墜下。

他擡手拈訣，操縱十八顆念珠重新聚集起來：“可能會有些痛，你忍一下。”

話音落下，念珠紛紛向白霖腳腕上的仙枷飛去，每一顆木珠撞上仙枷時皆轟然碎裂，而仙枷的裂痕也随着撞擊一寸寸加深。

直到所有念珠化作齑粉之時，她的仙枷也随之斷開，從腳腕間脫落下去。

兩件法器就這樣同時被毀掉了。

由于仙枷破損，白霖迅速恢複了大部分仙力，周身逐漸發散出淡淡的銀藍色光芒。

而這一切的代價，除了一串烏木念珠和天帝的怒火之外，殷孤鳴還填上了三百年來的全部修為。

“好了，師姐。”

殷孤鳴唇色蒼白地對她笑了一下，眼眶卻紅得像是要滴血。

“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在他的注視下，那道義無反顧的蔚色背影，在月白的天光中，一點點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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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仙們與妖魔惡戰的這場大劫中，所有冥界生靈都見證了一幕盛景。

一道溫潤似月色的光柱從雲端降下，破開重重黑霧，直抵地面。從光柱中央飄來了無數朵純白色的彼岸花，輕盈似絮，翩飛如蝶，所過之處皆成光風霁月。

緊接着，蓮華輪回鏡的光芒籠罩了冥界的每一寸土地，所有魔氣開始上升，被卷入鏡內，盡數消散不見。

妖魔們失去了魔氣，便與普通妖獸無異，很快被鎮壓下去，束手就擒了。

小白在冥界待了那麽久，從未見過如此壯麗的景象。

他匆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跑去孟婆跟前問道：“婆婆，這就是蓮華輪回鏡的威力嗎？”

孟婆稚嫩的面容上堆滿了複雜的情緒，滞重地搖了搖頭：“不。這是霁明仙君的成名劍招——‘開夜霁明’。”

據說“開夜霁明”是白霖于滄海朝霞之間獨自領悟的劍招，不同于白屹的鋒芒畢露，它幾乎摒卻了所有的殺伐之氣，溫和得如流水細沙一般，将殺意化解于無形。

自寂靜海之後，白霖漂泊無所寄，劍心困頓，便再也沒有使出過這屬于她自己的一招。

小白：“好美的劍招，和仙女姐姐一樣好看。”

“好看是吧，”孟婆嘆了口氣，一拳捶在小白的腰窩上，“傻子，等過了今日，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小白“哎喲”一聲跳開，滿頭霧水道：“什麽意思啊？婆婆你也開始當謎語人了？”

孟婆對他翻了個白眼，又重重嘆了口氣。以白霖如今的狀态，使出這種程度的法術，顯然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回頭讓少君自己告訴你們吧。”

……如果經歷了這一切之後，他還能緩過勁兒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