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初

最初

兩天後,羅容出院。

晚上一家人去了鎮上新開的自助餐廳吃飯。

羅容惦念着沒能和他們一起來的賀行烨,飯後,她去對面街上的粥店打包了幾份清淡爽口的小菜和一份熱騰騰的小米粥。

溫茉捧着杯奶茶觑了眼,哝哝說了句,“您女兒都已經泡到醋壇子裏了……”

離得近的趙則聽清,笑聲爽朗,大手一揮,又買了一杯奶茶給溫茉,“茉茉不氣,爸疼你。”

“還是老爸最好。”溫茉故意哼了一聲。

羅容無奈莞爾,剛下粥店的臺階,小醋精就伸手拿走了她手裏的東西,哝了一聲,“腰還沒好利索的人還是多操心自己吧。”

“茉茉說得對,你少操心別人的事。”趙則附和,順勢牽住羅容,把他那杯還沒喝的檸檬水遞過去,“嘗嘗酸是什麽味兒。”

走前面的溫茉偷笑,殺狗了殺狗了,兩條腿邁得飛快。

在老城區的巷口遇上散步納涼的鄰居。

趙則看下象棋看得津津有味,羅容和幾位阿姨聊着家長裏短,想要他們一時半會兒結束是不可能的。

打過招呼,溫茉買了根糖葫蘆先回家去了。

叩叩——

沒人應。

敲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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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重感冒發燒暈在了房間裏吧?

溫茉忙拿出手機撥通那個被老媽逼着存下的號碼,嘟了好幾聲才接通,嗓音又沙又悶,透着一股子要命的冰冷和無情。

“哪位?”

溫茉忍住顫意,“……我是溫茉,來給你送晚飯,你沒事吧?”

低笑夾雜着電流聲拂過耳畔,“原來是小茉莉。”

她好像一下就看見了賀行烨似笑非笑,勾人魂魄的衿貴模樣。

溫茉揉了揉發燙的耳朵,“……麻煩開門取下東西。”

“小茉莉等着,我馬上回來。”

原來他不在家。

溫茉揣好手機,把袋子挂在了門把手上,轉身回了自己家。

同一時間,醫院附近一條用來堆雜物的巷子裏,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垂眸,森然笑說,“小茉莉在家等我,真不想繼續跟你浪費時間了。”

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痛苦悶哼,清秀的眉心越皺越緊,胸口再痛,也不能讓他松嘴半分,“不管你再問幾遍,我的回答都是無可奉告。”

賀行烨不疾不徐加重腳下力道,夏日衣衫薄,這會兒時間,怕是早就磨破皮了。慢慢來,緩緩延長那份火辣辣的痛意,他倒要看看許隽能倔強到什麽時候。

此時的許隽哪還有平日裏的清淺溫潤,眼神陰鸷,恨不能把賀行烨給扒皮拆骨。

“小茉如果知道你是這種人,一定會離你遠遠的!”

賀行烨俯身,壓迫感十足,他盯着許隽的眼睛哂笑,“我想要的,我有的是辦法得到和留住。”

路過公園見到溫茉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真乖,如果可以,他想把這個乖乖的小東西握在手中。

大概是老天爺見他被賀岩抛棄太可憐,給了他和她認識的機會。機會難求,他必須牢牢抓住。

人這一生,能遇上對自己胃口的東西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這個人眼裏翻湧着深沉的欲色。

無關喜歡,無關愛憐,是一種可怕的占有欲。

許隽後悔了,他不該在白天的時候約賀行烨晚上在這兒面談,以為可以用溫茉對他的感情勸退賀行烨,沒想到賀行烨對溫茉根本沒有喜歡。

轉眼一想也無妨,論他們在溫茉心裏的分量,肯定是他重。

溫茉喜歡溫柔的人,賀行烨顯然不是。

許隽眉眼舒展,笑說,“我和小茉之間的秘密,我是不會告訴別人的,就算你現在用刀子抵着我心口,我也絕不會讓步。你可以去問問小茉,看她願不願意跟你講。”

讓他往溫茉的心口上撒鹽,然後溫茉讨厭他。

許隽想得可真美。

看在小茉莉還在家等他的份兒上,今晚暫時饒過許隽。

賀行烨慢條斯理挪開腳,瞧着許隽翻身而起,他一腳踹上後背,許隽沒穩住,猛地栽進了旁邊的雜物堆裏,東西嘩啦啦倒了一地,很快就把許隽給淹沒了。

冷眼一瞥。

賀行烨幾步就邁出了巷子,夜風迎面,像小姑娘軟乎的手觸及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又暖又乖,當時真想把她抱懷裏摸摸頭。

不急,凡事都有個過程。

他要讓她心甘情願和他靠近。

許隽離開巷子後,直接回了家換衣服,看着胸口的一片紅腫,眼底湧出蝕骨的怒意。

賀行烨,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得到和留住溫茉。

叩叩——

“哥哥。”門外響起困倦的女聲。

許隽開門,一貫的溫潤清淺,眼裏含着溫和的笑意,他俯身摸摸小家夥的頭,“哥哥路上有事耽擱了,所以回來遲了。想吃什麽,哥哥帶你去吃。”

八歲的許優優揉了揉犯困的眼睛,舉高高懷裏的星黛露,“我能帶着露露一起去嗎?”

“可以哦。”許隽領着她到沙發坐下,開始梳頭發。

許優優看着露露,突然想到送露露給她的那個人,“哥哥,我好久沒見過茉姐姐了,能把茉姐姐叫出來一起吃東西嗎?”

許隽無奈笑說,“茉姐姐應該已經睡了哦。”

“這樣啊……”許優優明亮的大眼睛慢慢暗了下去,“那就不打擾茉姐姐了。對了,媽媽什麽時候才能不加班啊,說好的暑假帶我出去玩兒。”

許隽蹲下替她扣好扣子,“今天我去給媽媽送飯的時候提了這件事,她說快了。”

許優優眼前一亮,笑嘻嘻說,“那到時候叫上茉姐姐。媽媽可喜歡茉姐姐了,肯定會同意茉姐姐跟我們一起去玩兒。”

-

溫茉睡得早,起得也早。去附近的公園晨跑了一圈回來,在巷口買了串糖葫蘆。

紅通通,聞着又酸又甜,食欲大開。

正要撕開外面那層塑料薄膜,耳邊傳來一道壓抑沉悶的調侃,“總吃糖葫蘆,不怕把牙齒吃壞了?”

話間,賀行烨咳嗽了幾聲,往嘴裏扔了兩顆薄荷糖。

清冽味兒随他的呼吸散開,沁人心脾。

他今天也是一身黑,帽檐壓得格外低,瞧不清臉,只能看見優越的下颌線。

又是那種要命的冷感,溫茉悄悄往邊上挪了兩步,注意到他手上的袋子,“你去醫院了?”

賀行烨悶笑,“我不自己去,難道要等小茉莉請我去?”

想到早上看見的那條短信,是他昨晚發的:[粥差點摔地上]

前後一結合,她怎麽感覺他是在怪她昨晚沒等他?

不應該吧。

她又沒非等不可的理由。

難道就憑他那句小茉莉等着?

溫茉沉思,搖頭。

回過神,人已經走遠了。

賀行烨上樓時,正好可以看見慢吞吞走在後面的溫茉,轉着手裏的糖葫蘆,俏皮又乖巧。

真是個小沒良心。

看在他比她大兩歲的份兒上,就不跟她計較昨晚的事了。

羅容出門買菜,碰見倆孩子一前一後回來,招呼了賀行烨到家裏吃早飯,然後跟溫茉說,“粥熱得正好,不用開火了。剛許隽的媽媽打電話給我,說下午想跟你見一面,問你有沒有空。”

溫茉眸光一滞,垂眼看着糖葫蘆,哝聲道,“我還有很多作業沒寫,就不去了。”

上次和蘇阿姨見面,還是許優優生日的時候。

那會兒并沒留下再見面的契機。

這次多半是許隽……

女兒和許隽是在初中認識的,兩個人關系本來挺好,可今年放暑假到現在,兩個人都沒有約着出去過一次,女兒也沒再提過許隽這個人。

羅容問過幾次,都被含糊過去了。

“你不想告訴媽媽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媽媽可以理解。但要是你把自己憋得難受,媽媽會生氣。”

“我如果心裏難受,每天就不會睡那麽早了。”杏眼彎彎似新月,溫茉大大方方瞧着羅容的眼睛。

唉,孩子大了,自己會拿主意了。

罷了,他們同齡人之間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快去吃早飯吧。等會兒我給許隽媽媽打電話說你沒空。”

賀行烨靠牆打量逞強的某人,等到羅容下了樓,他才幽幽開口,“有些人會用睡覺來麻痹自己。”

溫茉身形微怔,沒作回應。她低頭開了門,把糖葫蘆放冰箱,然後去廚房盛粥。

嘶——

手腕讓熬粥的鍋燙了一下。

瞥了眼,還好。

視線還沒來得及撤回,就見一雙大手托住她小臂,帶她到了水龍頭下面,涼水灑下時,她聽見,“一個僞善者不值得你去心不在焉。”

就那一次見面,賀行烨就看出了許隽的真面目,而她和許隽認識了五年,第五年才知道。

太蠢。

溫茉低着頭,“謝謝。”

賀行烨松了手,“家裏有沒有燙傷藥?”

“我去拿。”

看她走得飛快,賀行烨也就打消了給她上藥的念頭,這時候,還是保持合适的距離比較好。

溫茉蹲在茶幾旁邊迅速上好了藥,擡頭時,發現賀行烨已經把早飯擺上了桌。

“麻煩你了。”

喉嚨發癢,賀行烨扭頭捂嘴咳嗽了幾聲,才道,“你給我送晚飯,我做這些是應該的。”

帽檐微微擡高了些,溫茉這才發覺他臉色很差,薄唇泛白,雙瞳黯淡,對視了會兒,他就給錯開了,“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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