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初

最初

淩雅以為許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見到溫茉的機會,但接下來兩天的圖書館複習,他都以家裏有事為由拒絕了。

是因為讓溫茉看見了他與平時截然不同的一面,所以怕了嗎?

可人都有幾副面孔,許隽你這是何必呢?

……

淩雅的猜測是存在的,許隽家裏有事也是真的。

平時照顧許優優的保姆回家奔喪去了,蘇媛工作又忙,照顧許優優的事自然而然落到了許隽身上。

許隽心裏揣着事,忙學習忙家務,面對許優優時還得裝出跟平時無異的樣子。

到了學校,他更要如此。

越是精于僞裝,許隽心裏就越是壓抑。每到晚上關了燈,躺在漆黑的卧室裏,他總能想起賀行烨那句話——面具戴久了,不累麽?

曾經他為了融入周圍環境,不得不把自己逼成另一副模樣。

日複一日,有時他覺得自己确實是一個溫柔道骨子裏的人。直到夜深人靜,處于黑暗,心底一遍遍的痛苦叫嚣讓他意識到如今這副模樣有多讓自己厭惡。

他想用最真誠的面目去對待身邊人,但他知道肯定會把人吓跑。

就像溫茉。

他在卸下面具前就已經猜到了結果,确實也如她所想,她害怕他本來的模樣。

都說時間具有撫平一切的魔力。到他這兒,時間就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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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他已經努力去降低存在感,和她在一起時也盡力表現得和從前一模一樣,但她還是怕他。

一遍遍無聲的自嘲加深着許隽心裏的壓抑,他在人前還是那麽溫和。

但在不見光的地方,情緒翻湧得可怕。

情緒圍繞着他對她的念頭不斷堆積。

當情緒高聳,就顯得念頭渺小極了。

不過是希望溫茉的世界、溫茉的眼裏心裏只有他,很難麽?

既然已經在溫茉面前撕下面具,何必再裝?

他累,她也覺得虛僞。

人要想克服害怕,就得不斷直面讓自己恐懼的人事物。

他該幫幫溫茉。

-

月考結束當天是周五,大家陸陸續續從考室返回教室,準備聆聽周末作業。

賀行烨從進教室就一直盯着溫茉的位置,她是最後一個回來的,甜淨乖軟的小臉沒什麽血色,唇瓣泛着白,坐下的那瞬間,像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被欺負了?

還是身體不舒服?

等老李布置完作業,賀行烨大步流星走了過去。

溫茉正好擡眸,猝不及防撞入一雙蘊着深沉擔憂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幾秒,心頭一陣酸澀讓她回了神。

悄悄掐住指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跟平時狀态無異。

“怎麽了?”

賀行烨一眼看出她有事想瞞着,也不逼她,話到嘴邊改了口,“今天想吃幾串糖葫蘆?”

溫茉掐得更用力了,“牙疼,不吃了。”

“那回家。”

“嗯。”

一路無言。

到老城區巷口時,溫茉還是沒忍住買了一串糖葫蘆。

知道她心情不好,賀行烨也就沒調侃她在教室裏說過的牙疼。

溫茉卻有點不習慣,她撕塑料薄膜時,觑了他一眼,吃的時候,又是一眼……

剛才還不理他,這會兒倒是一眼接一眼的看他,賀行烨太想知道她的小腦瓜裏都裝了些什麽,“有話跟我說?”

說你為什麽不損我?

實在是沒那個臉問。

溫茉搖搖頭,兩顆山楂頂得兩邊腮幫鼓鼓的,像極了正在進食的小倉鼠。

在被許隽找去談話後,她的心情是很不好的。

看見他後,卻莫名得到了平複。

好奇怪。

女孩兒水潤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看出個所以然來才甘心。賀行烨俯身,指尖輕戳軟乎的臉頰,“覺得我比糖葫蘆更可口?”

溫茉瞳孔一震,倒不是因他這句話,而是他的手……緩緩擦過了她的嘴角,別扭的酥麻感陡然竄遍了全身。

“我不吃人。”

小茉莉太緊張了。

連呼吸都控制得小心翼翼。

真怕她會窒息。

賀行烨擡起碰了她的指腹,“糖漬。”

溫茉低下頭,迷糊地說了句,“謝謝。”

明明是他占了她的便宜。

小茉莉真笨。

賀行烨微不可察地嘆了聲,“被欺負了一定要說出來。你要是憋着,只會讓對方有恃無恐。”

确實是這個理。

但許隽知道她的痛處。

雖然沒有直接用此威脅她,但她還是怕許隽說出去。

曾經被嘲笑的日子,猶如噩夢般,盤踞在記憶深處。

-

陰暗的樓梯角落。

旁人眼裏清淺溫潤的許隽正發狠桎梏着一雙纖細的手腕,他與她之間保持了至少三拳的距離,不做別的,僅是盯着她的眼睛,沉聲告訴她,“多看看我本來的樣子,你就不會怕了。”

溫茉一點也不想看,但有一只大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對上他的眼睛,沒有溫和,只有滲人心扉的冷意。

賀行烨說得對,她要是憋着,對方只會有恃無恐。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有什麽辦法?

此刻她的眼睛裏只有他。

許隽滿意勾唇。

下一秒,心裏瘋狂叫嚣:還不夠!她的心裏也要只有他!

忽地,許隽湊近,用最冷的聲音說着溫柔的話,“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做那些事,只是希望你的世界簡單點。小茉很幹淨,不應該被複雜化。”

在許隽沒有撕下面具對她坦白一切之前,溫茉一直認為是自己不會交朋友。

沒曾想是許隽在背後使了手段,讓原本跟她聊得好好的人不再跟她接觸,一些只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也讨厭她。

比如,所謂的她去警告別人不要靠近許隽。

她怕的不是許隽本來的性格,而是他的喪心病狂!

他根本不知道那麽做會給她帶來什麽,嘴上卻總說是為了她好。

這雙眼睛清澈明亮,怎麽能用來發火呢?

許隽心疼,輕聲哄道,“其實在初一,我就知道你以前的事了。知道我為什麽沒說麽,因為我們都曾是被嘲諷、被看不起的人。我懂你的痛。”

溫茉呼吸一窒,那她是不是可以反抗了?

咬牙——踮腳——

額頭磕額頭。

趁許隽晃神,她趕緊奔了出去。

月考成績出來的當天就分了班,現在的班上,溫茉一個朋友也沒有。

她跑去對面那棟樓。

賀行烨和胡言在教室後門,胡言和樂茗說得最多,賀行烨偶爾颔首或說一句。

溫茉站在拐角處,鼻子一酸。

為什麽一班要單獨待一棟樓!

溫茉坐到地上抱緊雙膝,臉埋着,周圍光線又暗淡。

任誰看,都是一個被抛棄了的可憐蟲。

“烨哥你去哪兒?”

正說到該怎麽安排生日驚喜,怎麽突然轉身就走?

胡言不解地抓了抓頭發,“是我說錯話了還是怎麽着?”

樂茗也想不通,那就,“應該是你說錯話了。”

上課鈴打響,學校陷入清靜。

這是溫茉第一次沒有按時回教室上課,她仰頭看着面前背光的人,悶聲催促,“你快回去上課。”

賀行烨蹲下,掌心落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老師不管我,全校都知道。”

真好,溫茉垂眸哝了一聲,“突如其來的羨慕。”

額頭上的紅印,泛紅的手腕,它們在提醒賀行烨他的小茉莉被人欺負了。

雙瞳幽深得吓人,在她擡眸的瞬間,卻又是溫和含笑的。

“怎麽了?”

“我該回去上課了,你也趕緊回教室吧。”

賀行烨輕嗯一聲,插兜走在旁邊送她回教室。

高二一班這節是歷史課。

歷史老師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見喊報告的溫茉狀态不對,什麽也沒說,直接讓人回了座位。

“老師,我能旁聽嗎?”

賀行烨站在門口,笑不達眼底,衿貴有禮,但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是狠狠壓人一頭的。

歷史老師倒不這麽覺得,因為他清楚賀行烨的身份。

他都被身份壓制了,哪還有心思在乎什麽氣勢。

歷史老師颔首,“坐這兒吧。”

講桌旁邊有把椅子。

賀行烨不緊不慢落座,他面對的不是老師,而是學生。

大家:“……”

怎麽感覺他比老師還吓人。

這堂課,溫茉上得心不在焉,視線總忍不住飄到講桌旁的那人身上。

每一次,都能和他的注視撞上。

感覺就像是壞事做到一半被抓包。

小茉莉上課也太不專心了。

下課後,賀行烨徑直走向她,屈指叩了幾下桌上攤開的書,“上課就好好學習。人,有的是機會看。”

能從他嘴裏聽見這麽一本正經的語氣,真是難得。

要是沒有後面那句,她也就不用把頭埋低了。

脖子真酸。

賀行烨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說這些有戲谑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希望她不要因他分心。

“放學我來接你,認真上課。”

溫茉颔首,目送他的兩條大長腿越走越遠。

班上沒有朋友的孤獨感又冒了出來。

哎。

難受。

這時,一根棒棒糖闖入溫茉視線,擡頭對上一雙笑彎了的眼,“你和賀行烨是什麽關系啊?”

對方臉上是肉眼可見的不自然。

這個女生是為了賀行烨才來向她示好。

她不喜歡這種有目的的靠近。

但也不會特別排斥。

“同學加鄰居。”

女生顯然不信,壓低聲音又問,“他是在追你嗎?”

溫茉搖頭,“沒有。他把我當妹妹看。”

之前一起吃晚飯,老媽拜托賀行烨在學校多照顧她,說她朋友太少了,還用眼神威脅她叫了哥哥。

在那之後,她不用在下了晚自習後去叫醒他回家,都是他來等她。

很明顯,賀行烨把老媽的話聽進去了 ,拿出了當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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