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初

最初

晚自習結束前幾分鐘。溫茉擡頭活動脖子，注意到教室前門站了個人，校服袖半挽，露出線條流利，結實的小臂，修長五指間有支筆，靈活轉着。

眸光微滞。

他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二十多分鐘了，你哥哥對你真好。”棒棒糖女孩，也就是溫茉的同桌黎甜小聲說。

看着對方不自然的笑眼彎彎，溫茉唇角微展，輕輕嗯了一聲，低頭接着算題。

黎甜托腮望着那只寬大骨感泛着冷白的手，須臾，她趴在桌上湊近溫茉，“你哥哥有喜歡的人嗎？”

“不清楚。”溫茉目不斜視。

黎甜無聲笑說，“我怎麽覺得他喜歡你？”

“他把我當妹妹看。”

“你生氣了？”

溫茉蹙眉，擡眸，對方眼底還沒來得及掩藏的玩味被她看見。

心下明了。

黎甜不信她說的話，故意問她是不是生氣了，試探她。

無聲的嚴肅彌漫在二人之間。

黎甜輕咳一聲端正身體，嘴裏咕哝，“問兩句就生氣，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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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下課鈴打響。

溫茉開始收拾沒做完的試卷，嗓音清冷，“我剛才沒生氣，你誤會了。賀行烨喜歡誰，你可以直接去問他。”

“聲音都變了，還說沒生氣。副班大人，誠實一點不好嗎？”黎甜冷笑一聲。

陡然拔高的最後一句惹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前面那人問怎麽了。

黎甜攤手聳了下肩，“是我醜人多作怪，惹副班大人生氣了。副班大人好得很。”

誰都聽得出這是陰陽怪氣的氣話。

溫茉沒說話。

就算解釋了，對方肯定也會怼回來，還不如省下這個時間趕緊回家。

起身時，衣擺一緊。

黎甜拽住扯了兩下，示意她看外面。

過道上，一個女生正在向賀行烨告白，有花有情書有禮物，剛一遞出去，女生明亮的眼睛就暗了下去。

又一個被拒的。

溫茉不解黎甜讓她看的用意。

回眸。

黎甜托腮笑問，“如果是校花去告白，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這些天的相處中，溫茉能感覺到黎甜對自己的不喜歡。

看在黎甜沒直接表現出來的份兒上，她也就沒什麽。

但今晚，黎甜分明是故意找茬。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他。”

“你真的不喜歡賀行烨？”

黎甜挑眉，饒有興味地晃了眼走進教室的人。

“我只把他當哥哥看！”

溫茉現在只想跟黎甜把話說清楚，沒注意到背後站着的人。

黎甜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剛才是我誤會你了。”

剛松了口氣。

溫茉就感覺後頸一緊。

在她投來視線時，賀行烨秾稠深邃的雙瞳瞬間清亮含笑，他松開拽着衣領的手，一貫的慵懶矜貴，“有只蟲，沒抓住。”

原來是抓蟲。

還以為是要掐死她。

溫茉悄悄呼了口氣，“回家吧。”

賀行烨颔首，讓她先走，側目看去，冷然勾唇。

本來要離開座位的黎甜忽然定住，似是被人點了穴。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賀行烨用口型說的是：你真該死。

他該不會對她做什麽吧……

黎甜打了個哆嗦，仿佛正置身于寒冬臘月，冷意浸到了骨子裏。

今晚賀行烨走得格外慢，他走在溫茉身後，慢慢伸出一只手。

看影子，那只手掐住了女孩兒的脖子。

一收攏，女孩兒肯定難受得要命。

心裏清楚她不喜歡自己是一回事，聽她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原來他對她的耐心這麽經不起折騰。

真想掐着她的脖子讓她把剛才的話收回去。

但要真這麽做了，小茉莉就得被吓壞了。

很好奇，他能忍幾次。

賀行烨無聲勾唇。

女孩兒突然停下，轉身走幾步，怯生生地揪住了他的衣擺。

這樣親昵的小動作，賀行烨很滿意，心裏的不滿消減不少。

“怎麽了？”

他問得很輕，順便還俯下身湊近看她的容色。

溫茉低着頭，夾雜着薄荷味的溫熱呼吸撲面而來，沒有以往的覺得好聞，只是加深了她此刻的恐懼。

影子……她都看見了。

原來在教室裏，不是她的錯覺。

濕漉漉的杏眼盈滿了可憐，凝着他，嗫嚅問，“……能不能告訴我……我哪裏得罪你了……”讓你想掐死我。

賀行烨眸色漸沉，唇角展開，“小茉莉乖得很，怎麽可能得罪我？不過小茉莉要是能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告訴小茉莉。”

溫茉的心下去又上來。其實她很抗拒叫賀行烨哥哥，但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尤其現在某人還想掐她脖子。

“哥哥……”

嬌又軟的兩個字清甜不做作，一下糯到賀行烨心坎兒裏去了。

他瞧着女孩兒的眼睛，“再叫一聲。”

“哥哥。”

這次很幹脆敷衍，沒有感情。

賀行烨搖頭，“要跟第一聲一樣。”

要求可真多！溫茉綻笑輕喚，“哥哥。”

一點羞澀也看不見。

小茉莉真把他當自己親哥了。

不過沒關系，只要他不把自己當她親哥哥就行。

賀行烨伸手輕觸，“還疼不？”

溫茉下意識去捂額頭，不小心觸到微涼的指尖，雙頰微燙，“早就不疼了。”

見她又低頭，賀行烨以為是自己戳疼了她，其實他沒使什麽力，但她身體嬌氣得很，輕輕一碰就會留下印子，想來對疼痛也比一般人更敏感。

沒聽見聲音，溫茉悄悄觑了他一眼，發現他正凝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鼓起勇氣——“哥哥你還沒說我哪兒得罪你了。”

賀行烨失笑，“小茉莉叫得是越來越順口了。剛才我就說了，小茉莉乖得很，不可能得罪我。”

察覺他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溫茉氣自己白喊了幾聲哥哥，腳一跺，“哼！”

賀行烨一愣，抿唇忍笑，“小茉莉這是要逼我說出個所以然來？”

淺咖色的眼睛在周圍光芒的襯托下，流光溢彩，勾人得很。

溫茉擔心被吸進去，弱弱地別開了眼，連帶奶兇奶兇的氣勢也消失了，“我沒那個意思。”

“給我看看你的手腕？”

話題猝不及防一轉，溫茉思緒被打斷，迷迷糊糊就把手伸了出去。

還是有紅印子。

可見許隽是發了狠的。

賀行烨輕嘆，“不忍他了？”

溫茉一怔，“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她情緒不對，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

偏跟她交好的唯一朋友樂茗又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從別處也查不到，他只能各種猜測。

許隽就是諸多猜測之一。

今晚看見許隽泛紅的額頭，他才肯定，“剛知道的。”

溫茉想到月考結束那天，他對自己說的話。方才她一瞬以為他那時候就知道了，看來那會兒只是單純的提醒她。

溫茉搖頭，“忍下去只會迎來更過分的事。”

想問她為什麽不告訴自己，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女孩兒看似嬌弱，但卻是個有主見的，她不想一味依賴別人，今晚肯定是有什麽原因才讓她敢去反抗許隽。

更何況，她沒有合适的立場來找他幫忙。

不過現在有了，“你要是真把我當哥，以後遇到麻煩事盡管來找我。”

溫茉張了張嘴，沒出聲。

她和許隽之間的事，不希望別人插手。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話音未落，溫茉感覺腰上一緊，一只大手箍在上面，力道迫使她踮起腳尖靠在賀行烨的胸膛。

胸前貼合，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他垂首凝着她，嗓音沙啞，“剛才在教室裏還說只把我當哥哥，這才過去多久，小茉莉就變了。既然小茉莉不想我當你的哥哥，那當什麽好呢？嗯？”

呼吸糾纏，尾音拖長。

溫茉心尖一顫，她不敢直視他的眼，把臉埋在他的校服外套上。

賀行烨低笑，“情哥哥如何？”

吐息輕柔，末尾含情。

本來聲音就夠勾人了，這一下，溫茉的魂兒咻的一聲就被勾了出去，“哥哥，我把你當我哥哥……”

他是在她耳邊說的。

溫茉一直以來都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何時經歷過這種耳紅心跳的事。

哭腔都被吓出來了。

兩只手無意識攥着他的校服，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很是明顯。

“以後遇到麻煩該找誰？”

“……找哥哥。”

嬌小的身軀顫抖着。

賀行烨微不可察地嘆了聲。要不是她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也不會出此下策，明知她怕自己，這次過後她肯定會更怕自己。

算了，只要能讓她把他當哥哥，盡管來麻煩他就行。

“哥哥錯了，能不哭了嗎？”這次賀行烨是松開手，站直了身體說的。

溫茉摸了摸發燙的耳朵，低頭退出了他的懷抱，“我沒哭。”

賀行烨忍不住想逗她，彎腰打量，“真沒哭？”

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

還說沒哭。

“說哭了就能抹去你欺負我的事？”猜到他的用意，但溫茉的情緒還是湧了上來，脫口而出。

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賀行烨有些愕然。片刻，他把臉湊過去，“被欺負了不要忍，還回去。”

溫茉心裏正為自己的氣話懊惱，下意識別開了臉，沒應聲。

也就沒注意到賀行烨眼裏滲出的危險。

他輕而易舉将人逼到牆角禁锢在懷裏，俯身就要去吻她的嘴。

溫茉呼吸一窒，瞪大了眼，想也沒想就把手揮了出去。

啪——

俊美的臉變紅了。

溫茉慌亂收手，“我、對不起！前面有藥店，我帶你去拿藥！”

剛才忍着的淚，這會兒全掉下來了。

賀行烨心疼死了，他小心翼翼擁着她，輕撫她的後背，哄道，“你沒錯，是我自己找打。被欺負了一定要說出來或者還回去，千萬不要忍知不知道？”

再一次明白他的用意。

溫茉埋在他懷裏哭得稀裏嘩啦，似要将壓在心裏的委屈全都哭出來才甘心。

不遠處的拐角，許隽一拳砸在牆上，看着手上的猩紅，眼神愈來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