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chapter46.
“終于撿到了。”
洛夏榆看着手鏈呼了一口氣。
這條手鏈掉在沙發下的縫隙裏,她伸手去撿,不慎撥動了一下,結果手鏈卡在縫隙裏,顧慮到這是別的客人的東西,也不好生硬的拽出來。
洛夏榆費了好大勁,才小心的将這條手鏈完好無損的弄了出來。
她坐起身,下意識擡眼,結果看到李修謹跟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原處渾身緊繃着,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看。
将手鏈放在桌面上,洛夏榆伸手從手包裏拿出一包濕巾,抽出兩張濕巾,擦拭雙手,又把剩下的那包濕巾放回了手包裏。
就是這個短暫而又極為普通的小動作,卻令面前的人額頭直冒冷汗。
洛夏榆的注意力完全被李修謹給分走了。
她研判的目光觀察李修謹緊張的神情。
“怎麽了?是不是合同哪裏有問題?”這是管家準備的合同,洛夏榆來之前,在路上仔細的閱覽過一遍了,應該沒問題呀。
不是合同的事,李修謹搖了搖頭。
洛夏榆一直盯着他看,似乎她也察覺到奇怪,李修謹不想被她看出究竟,于是逃避一般的低下了頭,目光虛無的看着面前白紙黑字的合同。
因為是洛夏榆拿過來的合同,其實就算他不逐字逐句的檢查,他內心也很踏實,很放心,的在落款處簽字。
可是在此之前,霍霁明明警告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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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近洛夏榆半步,他的後果将不堪設想。
李修謹一直低垂着頭不說話,腦子裏像是在考慮些什麽。
洛夏榆也拿不準他在想什麽,畢竟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也不算親近,這次只是舉手之勞,救一個認識的人而已。
“是不是你對司機這份工作……”專屬司機完全要配合雇主的時間來,必要時刻,這種情況幾乎不會發生,因為霍霁身邊不止一兩個司機,比較特殊的情況是哪怕半夜三四點,雇主一個電話,司機也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調整為最佳的狀态,為雇主開車。
作為權貴階層人的專屬司機,必須簽署保密合同,将自己在車上聽到的看到的守口如瓶,不可洩露一個字。
這也就是為什麽洛夏榆說的那位在霍家工作了兩年的司機大叔底薪一百八十萬,但是加上大大小小的提成,年薪将近三百萬。
其實在霍家開車并不算勞累,霍家雇用的司機很多,不至于壓榨一個人每天二十四小時待機。
霍霁在申城,光他一個人配置的司機,住宅處加上公司的待命司機就有六位,核算下來每位司機的工作時間并不長,這可以算得上是很悠閑高薪的工作。
洛夏榆不知道李修謹沉默不說話,是不是顧慮到工作時長的問題,如果他糾結的是這件事情,洛夏榆可以解釋,打消他的疑慮。
她的話還沒說完,李修謹就匆匆忙忙的否認,“不是的,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我也很感激你給我這麽一個機會,解救我的燃眉之急。”
直覺告訴自己,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你還有其他的顧慮嗎?你放輕松一點,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跟我溝通。”
李修謹剛擡起頭來,目光爍爍的望着洛夏榆,這會兒他又垂頭喪氣的低下了腦袋。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洛夏榆也有些想不通了,可是看着李修謹不太想開口的樣子,她也不好強迫人家。
“如果你不喜歡司機這份工作,我再幫你看看有沒有其他的工作?”霍霁那邊能提供的高薪職位很多,但是洛夏榆對李修謹的了解不太多,也不知道他的學歷和以往的工作經驗如何。
據洛夏榆知道的,她有一次在高級餐廳碰到過李修謹當服務生,又在美術館碰到他當美術館的普通工作人員。
美術館招聘的工作人員最普通也要高中學歷以上。
其他的,洛夏榆對他的了解幾乎是零,只知道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專注。
他又不說話了。
洛夏榆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他不說話,真的讓人很難溝通。
不過他寡言少語,倒是很适合擔任司機一職,做事專注,又不愛到處說是非生事。
“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麽?這份合同你還簽嗎?”洛夏榆已經給了他充足的時間去思考,可是他就像是一灘死水一樣,不說話,洛夏榆不得不往他這湖裏扔一顆石子。
洛夏榆的話像是激活了他,他又緩緩的擡起頭來,眼神還是那一般堅定。
與此同時,霍霁的話也不斷在他的耳旁回響——
“夏榆跟我提議,聘用你為司機,簽訂合同,将一年的薪水預支給你。”
“你卑劣地利用了她的善良,你和謝茗笙,陳文也商量對她下手。”
“你自作聰明騙我?”
“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我只給你一個選擇,今後不準接近洛夏榆。”
“否則後果自負。”
得罪了那個男人,忤逆了他的命令,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但洛夏榆的聲音像是重新給他注入了一股生命力。
她帶着淡淡的,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美好的笑容,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複,她問,“你的選擇是什麽?這份合同你還簽嗎?”
李修謹只聽到她好聽的聲音。
簡短,只有一個字,他說,“簽。”
他很明白在這份合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不亞于再跟撒旦做交易,他已經一腳踏進了地獄。
地獄之門緩緩向他打開,可是李修謹在看見洛夏榆眉眼彎彎的那一瞬間。
他仿佛生出了錯覺,像是看到了金燦燦的天堂大門向他打開,對他發出盛情邀請。
李修謹拿起簽字筆,在兩份合同的乙方簽名處簽下了他的名字:李修謹。
這兩份合同他留一份,洛夏榆拿一份。
洛夏榆确認了一眼他的簽名無誤,拿出手機,給孔管家打了個電話。
“管家,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要聘請一位司機,剛簽好了合同,我把賬號發給你,你先将一年的薪水預支給他。”
“好的,夫人。”
挂斷電話,洛夏榆對着李修謹笑,“合同上明确寫着住址,等你确定來上班的時候,你只要到檀府去就行了,找孔管家,他會給你安排後面的事情。”
“現在合同已經簽了,我先給你放幾天假,你先去處理其他的事情吧。”
洛夏榆為他着想。
一瞬間,李修謹的心髒像是被撕扯了一般。
“我今天就能處理完所有事情,明天我就上班。”
洛夏榆愣了一下。
顯然沒有想到他這麽積極。
不過很快,她又回過神來點了下頭,“那就照你說的做吧,你也不用勉強,今天處理不完,明天也可以處理。”
“謝謝你。”李修謹的聲音很啞。
“不客氣,如果沒別的事情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有問題可以随時找我,也可以找孔管家,合同上面有他的聯系方式。”
“好,我知道了。”
洛夏榆拿起自己的包包起身離開。
李修謹的視線一直追蹤着洛夏榆的背影,直到确認她走出了餐廳,他才緩緩的打開自己握成拳頭的左手。
他的掌心裏赫然藏着一枚金羽婚戒。
婚戒雕刻精致,在日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最獨一無二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那樣的明媚,那樣的匹配她。
洛夏榆自己開車回了檀府,将合同交給了孔管家。
“孔管家,李修謹處理完他的私人事情就會來上班,到時候會聯系你,你注意一下。”
管家打開合同,裏面有李修謹個人的詳細信息,他恭敬地道,“夫人放心。”
洛夏榆淡淡一笑,目光突然被旁邊路過的傭人吸引了目光,她的懷裏抱着一大束白荔枝玫瑰花。
白玫瑰雪色純淨,綠杆翠葉,兩種漂亮的色澤配在一起尤為養眼。
她在檀府也住了一段時間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麽多傭人抱來了這麽多白荔枝玫瑰花,要将整個府邸的各個角落都放滿白荔枝玫瑰花。
孔管家循着洛夏榆的視線看過去,他了然的笑了一下,解釋道,“夫人,那是白荔枝玫瑰花,是大少爺最喜歡的玫瑰。”
大少爺?
霍敬?
洛夏榆有過一些耳聞,霍霁的大哥霍敬比他年長六歲,他大哥死在了十五歲那年。
年紀雖然稚嫩,但是他從小便散發出一陣沉穩氣息,他大哥十二歲那年就被贊譽為霍氏集團最佳的接班人,只是可惜……
洛夏榆心中沉重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洛夏榆感覺性子偏向陽光開朗的小男孩,會更加喜歡白荔枝玫瑰花這一類。
白玫瑰的顏色雪白,純色的花瓣讓人第一聯想到的是溫柔幹淨,并不是沉穩鄭重這種嚴肅的性質。
“今天是什麽日子嗎?”洛夏榆心有所想,那些話放在心底。
“今天12月29日,是大少爺的生日。”
原來如此。
她剛和霍霁分開不久,霍霁居然沒跟她提起這件事。
所以他昨晚只睡兩個小時,就早早起床,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在裏面。
霍霁應該很難受吧?
想到這裏,洛夏榆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來,像是心髒裏灌了鉛一點點的往下堕。
“夫人,12月2日是大少爺的忌日。”
12月2日?
洛夏榆情緒複雜的皺了下眉頭。
這可真不是個什麽好日子。
因為那一天恰好是洛正辭和蘇婷婷結婚的日子,當初他們結婚的那一天,洛夏榆缺席了婚禮,這給蘇婷婷後來各種找茬留了個借口。
這一次,洛夏榆不小心嘆氣出了聲。
12月2日那天,霍霁一定不好受吧,可是那個時候正好洛夏榆和霍霁斷聯了,并不知道霍霁的生活如何。
上一次在霍霁難過的時候,洛夏榆沒能陪着他。
這一次,洛夏榆不會再放任霍霁一個人默默的消化心中苦水。
她知道那種被回憶一點點吞噬,自己無法掙紮逃出的感受有多麽絕望。
她也知道自己被絕望的情緒包裹時,有人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安慰她,溫暖她,重新燃起她對未來的向往,這種感受有多麽救贖。
“我知道了。”洛夏榆垂了垂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緒。
此時此刻,她和霍霁雖然分開兩地,可是她悲他所悲,痛他所痛。
洛夏榆擡腳剛要離開,手中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霍霁的消息。
“今天公司的事情反而忙,我要晚點回來了,你晚上用完餐就早點休息,不用等我。”
如果不是孔管家告訴洛夏榆,霍霁是不是就不打算将這件事情告訴她,也不打算影響洛夏榆的情緒。
可是愛,是齊頭并進。
洛夏榆沒有多說一句話,她轉身重新坐進了車子裏,她開車來了霍氏集團總部大樓。
霍霁卻不在這裏。
林特助告訴洛夏榆,“夫人,您走後,少爺也離開了,每年的今天,他都不讓我們跟着。”
你看吧,傷疤果然沒有痊愈,哪怕是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傷疤并不是铠甲,只要輕輕一戳,傷口就會松動,鮮血就會重新滲出來。
每年的今天,他都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獸,獨自躲起來舔//舐傷口,療愈過往。
童年的陰影要用一生來治愈。
洛夏榆從別人的口中聽說過,霍霁九歲那年,他大哥遭人虐殺。
其中的細節,洛夏榆并不了解,她不知道他大哥是不是為了救霍霁而遇難,霍霁是不是又目睹了那血腥殘忍的一幕,從此留下了心理陰影。
她真的對霍霁了解的太少太少了。
但是從現在開始,她會努力去了解霍霁,去讀懂他。
“你知道他會去哪裏嗎?”
林特助搖了搖頭,“不知道。”
霍霁不在公司,也不在檀府,難道他回了京城,霍霁大哥霍敬的墓碑在京城的墓園。
想到這裏,洛夏榆立刻聯系私人飛機管家,霍霁給她留了一只私人飛機,讓管家以最快的速度安排送她去京城。
差不多兩個半小時後,下午兩點,洛夏榆抱了一束白荔枝玫瑰花來到了禦園。
禦園是京城最貴的墓園,這裏一小塊地貴的遠遠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禦園很安靜,風景優美。
她來的時候,碰見了一位穿着黑色風衣的女人,女人的打扮偏法式風,帶着一頂浪漫的法式小小姐帽,遮掩了她半邊容貌。
洛夏榆與她擦肩而過時,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荔枝甜香。
她只當這只是個普通的路人,可是走了沒兩步,她感覺背後有人看自己。
科學的理論說,人的視線其實也是一種電波,是可以被察覺到的。
洛夏榆停下步伐,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她回過頭的瞬間,看到那位像是從法式莊園裏走出來的小小姐,不緊不慢優雅的收回視線。
所以她剛才的感覺沒出問題。
那個陌生的女人是真的在看她。
感覺有點怪。
不過人已經背對着她離開了,洛夏榆也不好一直幹站在原地盯着她。
洛夏榆回過神,重新朝着霍敬的墓碑走去。
墓碑前放着三束鮮豔欲滴的白荔枝玫瑰,還有一束純黑的厄瓜多爾玫瑰。
白荔枝玫瑰和厄瓜多爾玫瑰是極致的雪白和純黑的色澤碰撞,顏色很鮮明,顯的送這束黑玫瑰的人很特殊。
洛夏榆看着那幾束玫瑰,深呼吸一口氣,她将白玫瑰也放下。
如果洛夏榆的判斷沒出錯,那三束白玫瑰可能是霍霁的父母和他送的。
洛夏榆可能來晚了,霍霁已經離開了。
洛夏榆收攏心中的雜念,目光淡淡的投向了墓碑上那張稚嫩卻透出成熟穩重氣質的臉。
霍家的基因真好,霍敬這張臉也是費盡上帝心血雕刻而成,他的模樣生得極好。
想到這裏,洛夏榆又不禁可惜一番,也不知道如果他大哥長大了,和霍霁比較,不知道誰更帥,應該是不分伯仲吧。
畢竟他們兄弟倆的基因和父母輩比起來青出于藍勝于藍。
“大哥,你好,我是洛夏榆,是霍霁的未婚妻,我來的可能有些晚了,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特地過來看看你。”洛夏榆對霍敬的了解不多,先做自我介紹。
“大哥,我不知道十二年前,在你和霍霁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這些年來霍霁沒有一時一刻忘記過你,他敬重你的同時,同時帶着深深的愧疚活下去。”
“如果你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霍霁這副樣子吧,我也不想看到他這麽痛苦,以後我會盡我可能慢慢的開導他,讓他走出痛苦的回憶。”
“大哥,你也一定希望他好好的生活,對不對。”
洛夏榆恭恭敬敬的對着墓碑鞠了一躬,“以後我會照顧好他,今天就不多做打擾了,霍霁現在肯定很難過,我想陪在他的身邊,下次再來看望你。”
直起腰身,洛夏榆深呼吸了一口氣,轉身擡腳離去。
洛夏榆拿起手機,給京城霍家莊園的孔管家打了一通電話,詢問,“孔管家,霍霁回來了嗎?”
“洛小姐,二少爺沒有回來。”
他也不在京城的老宅子裏,不知道他是不是和父母待在一起。
就在洛夏榆要挂斷電話時,孔管家提示了一句非常有用的信息,“洛小姐,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是大少爺的生日,每年這個時候,二少爺都會找個地方獨自躲起來。”
那看來他沒和父母待在一塊。
“你知道他平常喜歡去什麽地方嗎?”
“抱歉,我對少爺的行蹤也不太了解。”孔管家愧疚的低下了頭。
“我知道了。”
現在毫無頭緒,也不知道霍霁是在京城還是在申城,或者在其他的地方。
洛夏榆能确認的是,今天霍霁确實動用了他的私人飛機飛了一趟京城,随後他去哪了,她就不知道了。
洛夏榆坐上了車,心事重重的開車離開。
接下來要去哪兒找霍霁啊?
不如直接問他吧,這樣大海撈針也不是個辦法。
洛夏榆給霍霁打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手機關機,沒法聯系,霍霁他身邊那些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可是洛夏榆真的不想放任他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自傷自愈。
她很擔心霍霁。
車子開出墓園,停在一條寬敞的大馬路邊上,旁邊的樹木已經凋零,樹葉如同枯蝶一般紛紛墜落。
洛夏榆拿出手機,她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通訊錄列表,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最後她像是個洩氣的皮球一樣。
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能打電話問的,可能問了也白問。
現實中認識的人幫不上什麽忙,洛夏榆鬼使神差的切進了xhs裏。
洛夏榆問H.J:“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如果你很難過的時候,會躲到哪裏去”
平常H.J都秒回她的消息。
但是今天洛夏榆緊張的盯着手機屏幕等了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H.J都沒有回答。
可能年關将至,H.J的事情也繁忙吧,他也說過,他是一個很厲害的公司的總裁,不可能天天抱着手機回她的消息。
洛夏榆理解他,但是這個問題對洛夏榆來說很重要,男人可能比較了解男人。
以洛夏榆的思路思考,霍霁難過,想一個人獨處,他可能會待在墓園陪霍敬的墓碑說話,或者留在京城或家老宅子裏,又或者去酒吧買醉……
最後一種設想不太可能,洛夏榆在心裏劃掉這個選項。
霍霁這人高貴如月光,不像是會去高檔酒吧買醉的人,就算他要借酒消愁,可能也會随便找棟別墅或找套房子,一個人安靜的獨酌。
可是京城霍家的房産遍布全國,又遍布全世界,洛夏榆去哪兒找他?
不如還是先回申城吧。
霍霁跟洛夏榆說,他今天晚上會晚點回來,不能陪她吃晚餐,所以他即便來了一趟京城,也會回去。
洛夏榆在京城找到霍霁的概率,可能要比她在申城找到霍霁的概率更低。
洛夏榆上了飛機,她已經在回申城的返途中了。
回去的路上,她滿腦子都是霍霁,就像是電腦中的病毒一樣,不管按哪個鍵都沒有反應。
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馬上就回到申城,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亮了,H.J也終于回了她消息。
H.J:“你想以我的心理去揣測霍霁的行為”
不得不說,H.J的确很敏銳,他猜對了。
洛夏榆:“我也沒有什麽關系很熟的男性朋友,只好詢問你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感覺,你和霍霁的性格比較相近,你給出來的答案比別的人更為準确”
結合過往的那些事情,洛夏榆本能的相信,說不定她能夠從H.J這裏得到答案。
即便她已經想到了這個層面上,但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屏幕對面的人可能就是霍霁本人。
H.J:“如果是我,我會選擇開車去一條安靜的道路,一個人停下來慢慢聽歌”
安靜的路?
這個回答是不是有些太廣泛了?光申城的路就有成千上萬條,如果非要說安靜的路那就是比較偏僻,沒什麽人煙的道路,那也阡陌交通。
洛夏榆要去哪裏找啊?
H.J:“你想想霍霁有沒有帶你去過很安靜的道路上開解心情”
他一句話醍醐灌頂。
說起來的話還真有一條路,梧桐街十三大道。
當時洛夏榆和霍霁交淺言淺,剛認識沒兩天,關系不太熟的時候,她有一次心情不好,結果霍霁也說他心情不好,帶她去了一條很安靜的大道上,那條路滿是梧桐。
洛夏榆眼鏡一亮,她知道該去哪裏了。
“太感謝你了,我知道了”
對面的霍霁淡淡的笑了一聲,他九歲那年慘案發生後的每年的今天,包括他大哥的忌日,霍霁都會将手機關機,獨自找個地方慢慢的坐一天聽一天的歌。
今年是個例外。
12月2日那天,正好趕上洛夏榆和霍霁斷聯了,不過霍霁還是破天荒的手機開機,他擔心如果洛夏榆有事情找他,會找不到他。
就連今天,他想着自己給洛夏榆發了消息,想到洛夏榆的性格,她應該不會貿然來打擾自己,可是他将手機關機了一段時間之後又重新開機。
因為他怕洛夏榆找不到他會着急。
今年,遇見洛夏榆之後,好像一切都在變化。
既然霍霁都以另外一層身份告訴了洛夏榆自己身在何處,那麽洛夏榆微信裏的那條消息也就可以不用回複了。
車子停在一根路燈下,而他安靜的如古井無波一般坐在駕駛座上聽着歌。
舒緩的歌曲在天色緩緩漸黑的時光顯得格外神傷。
可霍霁心中有一股信念,他知道洛夏榆會找到他,也就是從那一刻起,霍霁逐漸沉淪的心好像又有了力氣,又一點一點的向陽掙紮而去。
洛夏榆下了飛機,自己開車,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梧桐十三大道。
她去了霍霁帶她去的那一段路。
在那裏,她果然看到了一輛車牌號熟悉的定制款法拉利,他關掉了棚頂。
在冷空氣十足的傍晚,他一個人安靜的浸在寒氣中。
要是洛夏榆沒能及時找到他,他就在這裏挨凍一晚上,可能會生病。
洛夏榆停下車子,解開安全帶,心疼的一步一步走向他。
她剛走到霍霁車子的車尾部分時,洛夏榆的眼前一亮,筆直的梧桐大道被路燈照耀。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些泛着光圈正在工作的路燈,心想,原來已經傍晚五點半了,她趕在冬季路燈亮起的前一秒找到了他。
可是霍霁停靠的那杆路燈居然是壞的,這一條路那麽長,像是沒有盡頭一般,一眼望過去,唯獨霍霁身旁的那一盞路燈壞了,他被漆黑夜色籠罩。
他沒能被路燈的光照亮,但洛夏榆的目光從他背後溫柔地擁抱着他。
霍霁安靜的坐在駕駛座上,聽着舒緩神傷的歌曲。
那樣安靜的音樂絲絲縷縷的悲傷無形之中,要無孔而入的鑽入人的骨血,心肺,讓人與之一同沉淪堕落底。
霍霁就在這裏坐了一下午,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歌曲,這樣的歌曲一遍又一遍的在加強他記憶中的悲傷與疼痛,哪怕時隔十二年,也令那種痛楚清晰強烈的印在的每一滴血液裏,讓他與之共振。
洛夏榆拿起手機,打開手機的手電筒。
她走到車門旁邊,擡起手機,那束光從側面,自上而下的照在霍霁的頭頂,霍霁的眉眼處,霍霁的肩上。
霍霁一切一切令人稱贊的優越外形,都被這一束不強的光照亮。
在這一束光中,霍霁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
有光亮湧入了他的眼底,他的眼裏不再是一片寂靜的黢黑。
他轉過頭,朝着身邊的人看過去,他看到了那束光亮的持有者,洛夏榆。
洛夏榆對上霍霁悲傷的瞳孔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只有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的踹了兩腳。
霍霁很悲傷,而她也悲傷,而她也心痛。
“霍霁,我這束光可能不太亮,但它不會讓你置身黑暗。”洛夏榆對他說。
她的嗓音原本像是清澈的泉水一樣,很甜,很清澈幹淨,可是現在被心事所累,她每一個字出口都像是戴着腳鐐在跳舞,可以感受到她沉重的情緒。
被那一束光照耀着,霍霁緩慢又緩慢的對着洛夏榆露出笑。
他開口,聲音是洛夏榆從未聽過的沙啞與凝重。
“洛夏榆,我剛才還在想你,你就出現了,你說我是不是在做夢。”
洛夏榆也對着他淡淡的笑了,“霍霁,這很不公平,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我在想,你在哪,你是不是很難過,我在想我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去到你身邊擁抱你,告訴你,有我陪着你。”
他們對望的那一瞬間,一眼就像是一生。
也就是那一瞬間,霍霁心裏始終緊閉着大門,透不出一絲光亮的那個房間,照進了一束光,在黑暗中撕開了一道口子。
“你看,我被你傳染了,現在腦子裏也都是你。”
霍霁推開車門,一把将洛夏榆拉入自己的懷中,他的頭埋在洛夏榆的脖子處,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獨屬于她氣息的空氣。
明明确切的感受到洛夏榆在他身邊時,他才像是活了過來。
“那我們就永遠不分開了。”霍霁埋在她的頸間,沒有親她,只是緊緊的抱着她,怕他一松開手,懷中的人就會像是一場夢一樣消散。
“好,我們永遠不分開了。”洛夏榆也張開雙手回抱住霍霁。
她的下巴抵在霍霁的肩膀處,洛夏榆安靜的閉上了眼,她在霍霁的耳旁說,聲音是溫柔的,平靜的,給人無窮無盡的勇氣面對未來,“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嗯。”霍霁應了一聲,雖然只是極簡短的一句回應,可卻也代表着他的決心。
“我今天才知道今天是大哥的生日,12月2日是大哥的忌日,你很難過,不只是這兩天。”
只是這兩天,霍霁難受情緒席卷他全身,他無法壓制那股悲傷的情緒不出來作亂。
他九歲之後的每一年的每一天,他都很難過。
洛夏榆明明閉着眼睛,可是她的眼睛裏卻已經彌漫着淚水,如果不緊緊的閉着眼睛,淚水就要從眼角流出來了。
“嗯。”霍霁沒有否認。
所有人都覺得,只有在他大哥忌日和生日這兩天他才會難過,就像是一個預定的鬧鐘一樣,到點了就該響了。
其實不是這樣的,即使鬧鐘沒響,在那個鈴聲敲響的時刻之前,他每一分每一秒的血液裏,都藏匿着一絲隐忍的痛楚。
他只是應了一聲,洛夏榆卻不自覺的抱着他更加用力,她似乎想用懷抱的力量告訴霍霁,她心疼霍霁,她會陪着霍霁,她會痛他所痛。
“我九歲那年,我和大哥被一個家教阿姨綁架,她早就和我們家的競争對手聯手了,那個家教在我們家多年,平日裏對我和大哥都很好,好到麻痹了我們的警惕心,因為輕信了她,我連累大哥掉入圈套。”
“我們被綁架到一個偏僻的廢棄倉庫,我運氣好,割斷了繩子,解開大哥的繩子之後,我想和大哥一起逃跑,卻不小心驚動了那群綁匪。”
“他們原本留我們一條命,是想讓我們活到我們家的仇家過來,親手處置我們,可是他們看到我們想跑,就動了殺心。”
“那個廢棄倉庫在山裏,山的後面有一條河,大哥為了救我,将我從窗戶處送了出來,他叮囑我順着那條河一路往下跑,說不定我能跑到有人的地方,跑到大馬路上。”
“可是我不想撇下大哥,就是因為我想帶着大哥一起跑,才浪費時間,大哥被他們擒住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發了瘋一樣,順着那條河一路往下跑,沒跑多久,就聽到大哥的慘叫聲,大哥遇害了,兇手嚣張的對着窗戶口喊,我大哥已經死了,我也跑不了。”
“其實那次,只要我不貿然逃跑,說不定能等來轉機,因為綁架我和大哥的幕後兇手已經抓住,爸媽帶着保镖帶着警察也在趕來的路上,那個兇手被控制住,配合警方救人。”
“只要那次我沒跑,就能等來救兵,大哥就不會死……”
回憶就是一張天羅地網,霍霁被網住了,他從內突破根本就逃不出來,越是掙紮,網收的越緊,他也越是痛苦。
“霍霁,不是你的錯。”洛夏榆被他抱在懷裏,她緩緩的直起了腰,雙手捧着霍霁的臉。
她用無比虔誠真摯的口吻告訴洛夏榆,“霍霁,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所有的錯處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了。”
“可是那次如果我沒跑,我們在倉庫裏乖乖的等待援兵,大哥就不會……”
洛夏榆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有力,她沒讓霍霁繼續重複,繼續自我洗腦,自我麻痹,“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錯的不是你,你是受害者,從頭到尾都是受害者。錯的是那個家教,是那群綁架你和大哥的人,他們對年幼的孩子下手,這是他們的錯。當時你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根本就不知道是援兵先到,還是劊子手先到,逃跑只是你的正常反應。”
“任何人落入那種情境,不知道危險和援兵哪個先到時,本能的反應就是逃跑。”
“你是幸運的,只是大哥的運氣晚來了一步,他與運氣失之交臂,所有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大哥的錯。”
“霍霁,記住我的話,你是受害者,大哥的死不是你的錯。”
洛夏榆每一個有力量的字傳遞進霍霁的耳中,伴随着她的話說完,霍霁看着洛夏榆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麽頹廢悲傷。
霍霁靜靜的凝視了洛夏榆,許久下一秒,他一手插//入洛夏榆柔順烏黑的發絲裏,扣住她的後腦勺,他狠狠的吻了上去。
洛夏榆勾住了霍霁的後脖頸,她在回應霍霁的吻。
路燈下的梧桐大道筆直悠長,看不到盡頭,卻能看到兩岸風光何其浪漫綿長。
寒冷的空氣還在不斷侵襲,可是洛夏榆在霍霁的炙吻中一點一點的溫暖了起來。
情到深處,霍霁和洛夏榆幾乎是心有靈犀一般都停止了深吻,兩個人鼻尖相抵,在暗夜中,忽然看着對方的眸子深情一笑。
“老婆,我想回家。”
“我們回家。”
霍霁修長斯文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十指連心,此時此刻他們心意相通。
在夜風中,霍霁和洛夏榆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霍霁告訴洛夏榆,“如果你今天沒找到我,我會一個人在這裏坐到很晚很晚。”
“多晚?”
“可能是夜裏十一點,可能是十二點,可能會坐到次日淩晨。沒有你的時候,我會一個人坐到天明,因為有你,我心中有了牽挂,也有了歸宿。”
“我很慶幸,走進你的生命。”
霍霁單手握着方向盤,他轉頭,滿是愛意的眸子望着洛夏榆一笑。
洛夏榆對他回以滿是愛的笑容。
這一刻,他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情人。
洛夏榆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找到的獨自一人神傷的霍霁,給了他一束光,帶他走出了暗夜地帶,回到了溫暖的家。
在外面時,他們兩個人在冷空氣裏浸了許久許久,回來之後,洛夏榆先去浴室泡個澡,好好暖暖身子。
洛夏榆準備把頭發綁起來,她打開包包,想找一枚好看的發圈。
挑了一根煙紫色的發圈,洛夏榆随手綁了個高丸子頭,剛要走進浴室,忽然,她腳步一頓。
她轉過頭,看着自己的手包。
好像少了什麽?
洛夏榆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緊,她立刻将手包裏的東西倒了出來,一樣一樣檢查。
半分鐘之後,洛夏榆渾身的氣血幾乎要逆流。
她看着桌面上那些淩亂的東西,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金羽婚戒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