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chapter51.
霍霁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而這一瞬間的沉默被陸鳶尾敏銳的捕捉到了。
陸鳶尾的外形雖然像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兔子,可是她捕捉到霍霁眼神一暗的剎那間,她敏銳的像是草原上的捕食者。
“看來你也不是那麽相信洛夏榆的話。”
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複。
他可以嘴硬說自己相信洛夏榆。
但是沒有立刻回答的問題,就代表着他的态度還在搖擺。
陸鳶尾對着他笑了一下。
她展露笑顏時,碎金色的日光平靜的照在她每一根發絲上,她的發絲在日光中像是泛着暗黃色的琥珀。
很漂亮,但是這個女人最擅長的就是外形欺騙。
從外表上看,她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可是走近了就會發現她是只會咬人的兔子。
陸鳶尾笑的那一下別有深意,霍霁并未發覺,剛才洛夏榆就站在旋轉樓梯上,并且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信任是兩個人相愛的基石。
根基不穩,大廈将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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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夏榆回到房間,她的腦子裏有些亂。
她已經逃回來了,可是心裏還要質問自己為什麽要逃跑。
她相信霍霁,而且霍霁也口口聲聲說,會無條件信任自己。
昨天在那麽冷的夜裏,霍霁的懷抱是安全的港灣,他擁抱洛夏榆,如同暖流靠岸。
洛夏榆聽他口口聲聲說,就算洛夏榆拿不出證據,可是只要她說十二年前的人是自己,他就會相信。
但是今天面對陸鳶尾,他為什麽沒有說出同樣的答案?
洛夏榆的眼裏多了幾絲落寞,她垂下了頭。
一縷烏黑的發絲滑落至她雪白的臉旁,她的頭發是最純粹的烏黑如同綢緞一樣,不含雜色。
哪怕在日光直射下,她的頭發也是靜靜的泛着漂亮的五彩斑斓的黑色光澤。
手機振動一聲,将洛夏榆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禹天歡發過來的消息。
她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她說:“你輸了”
“願賭服輸,希望你盡快從霍霁的世界裏消失”
洛夏榆看着這兩句話,居然淡淡的笑了一聲。
她沒有回複禹天歡的話。
直覺告訴洛夏榆,就算沒有和禹天歡的賭注,她似乎也即将遭到驅逐。
女人的第六感還是很準的。
很快,門口響起了井然有序的敲門聲。
孔管家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洛小姐,老爺和夫人回來了,請您下去一同用餐。”
洛夏榆和霍霁的父母接觸不多,但是他們給洛夏榆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洛夏榆也不想怠慢。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拉開門對着孔管家微微一笑,随後走下樓,朝着餐廳走去。
越是靠近餐廳,洛夏榆越是能聽見一陣歡聲細語,是霍弈和向月心的聲音,還有陸鳶尾,他們似乎聊得很開心。
洛夏榆終于按耐住打鼓的心走進了餐廳。
她沒有聽錯。
霍弈,向月心還有陸鳶尾三人聊得很盡興。
他們之間的畫風很融洽,仿佛像是一家三口。
他們聊得很開心,霍弈和向月心的注意力在陸鳶尾身上,所以洛夏榆出現的第一刻,他們并沒有關注到門口的洛夏榆。
陸鳶尾看到了,她轉過,臉上還挂着讨人喜歡的笑容,對洛夏榆點頭示意。
洛夏榆很小的時候被丢到奧斯陸獨自生活,離名利場比較遠,但是自幼養成的貴族禮儀是刻在骨子裏的,她也淡淡點回以微笑。
“洛夏榆,你來得正好,剛才我還跟阿姨說,她親切的像我的媽媽一樣,然後她說要認我做女兒,你說我要不要認她做母親呢?”陸鳶尾頂着一張純白無害的臉,問出這麽一個刁難人的問題。
洛夏榆剛落座,聽到這句話像是被晴天霹靂劈中了一般。
據她所知,陸鳶尾是剛來這裏的,在此之前她和霍家人根本沒有交集。
之前霍霁的父母對洛夏榆好,對她出手大方,也完全是看在霍霁的面子上。
像霍弈和向月心這種站在金字塔尖高位的人,并不是傳統上那種平易近人的人。
所以他們初次見面,向月心就大方的要把陸鳶尾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
洛夏榆放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握拳,直到霍霁的手伸了過來,覆蓋在她的手背上給了她一些安全感。
“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她和你不熟。”霍霁的聲音聽上去幾乎冷漠。
霍霁對她的态度如此冷酷,按理來說陸鳶尾應該說幾句話緩解自己的尴尬,可是她還沒出口說話,倒是向月心先為她出頭了。
“阿霁,我平常是怎麽教你的,你怎麽能這麽對待鳶鳶?”向月心在外永遠是優雅大方的,現在她嚴肅的皺了皺眉頭,看上去,霍霁對陸鳶尾的态度刺痛了她的神經。
坐在主位上的霍弈也跟着不動聲色的教育,“阿霁,從今往後,你要好好照顧鳶尾,不然我唯你是問。”
“叔叔阿姨,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霍霁這樣對我,要是哪天他對我很熱情,說不定我還會覺得不适應呢。”陸鳶尾的聲音又軟又甜,就像是融化了的糖水。
向月心一臉疼惜的注視着陸鳶尾,“聽說你這次回國打算久居,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阿姨開口,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看待。”
“要是霍霁欺負你,你跟叔叔開口,叔叔一定狠狠的教訓他。”
霍弈和向月心很維護陸鳶尾。
比起他們對陸鳶尾的态度,雖然向月心之前豪擲千金,送給洛夏榆一枚世間罕見的昂貴胸針,可這麽一比,好像那枚胸針瞬間就不值錢了。
霍家不缺錢,胸針在外人眼裏是稀世珍寶,在他們眼裏不過是稍微花了點錢的裝飾品。
即便霍霁的手覆蓋在洛夏榆的手背上,寓意他會保護洛夏榆,可是洛夏榆的指縫中還是像長了潮。
“叔叔阿姨,你們多慮了,霍霁肯定不會欺負我的,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陸鳶尾說這話,眼神明亮的看了霍霁一眼。
霍霁神色冷酷,像是籠了一層冰,可這并不妨礙陸鳶尾看過來的眼神含情脈脈。
“救命恩人?”向月心疑惑的看了霍霁一眼,放棄了從他口中尋找真相的意思。
“對呀,十二年前在比爾根山,我救了他。”
“說起來,霍霁小時候真可愛了,比現在好多了。”明明這件事情并不是她親身經歷,可是她聊起來卻能侃侃而談,仿佛那就是她記憶中沒有缺失的一部分。
“我都沒聽過這件事,鳶鳶,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原本向月心就對陸鳶尾有濾鏡,聽到她在精神層面救了自己的大兒子,又在物理層面救了自己的小兒子,對她喜愛的感情更深了。
“救我的人是洛夏榆。”霍霁聲音冰冷得不近人情。
他一句話瞬間就破壞了現場的氛圍。
原本還充斥着歡聲笑語的餐廳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安靜得讓人心慌。
向月心看了一眼洛夏榆,她垂着眼睛沒有去看別人,表情不太好,她旁邊的霍霁目光鋒利的直視着坐在他對面的人,表情同樣不好。
“夏榆……”向月心聲音溫柔的叫了她一句,但是洛夏榆能聽出來她話裏有些小心謹慎,還有試探。
她面對陸鳶尾的時候是全然放松的,仿佛他們真的像是一家人一樣的那種輕松。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先上樓去休息了。”洛夏榆抱歉的對着他們點了點頭。
明明剛才是絕佳的機會,說出真相,以免陸鳶尾誤導了霍霁的父母。
可是她卻一個字都沒說。
霍霁父母對陸鳶尾是肉眼可見的喜愛。
霍霁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他冷酷的說出真相,不會妨礙他們之間的關系。
洛夏榆不一樣。
何況她手上還沒有證據。
她知道陸鳶尾想方設法從她身上搶走那枚戒指,是為了冒名頂替霍霁救命恩人的身份。
但那枚戒指是母親留給洛夏榆最後一件遺物,不論如何,她一定要拿回來,哪怕是搶。
“好好休息,等會我讓家庭醫生過來給你看看,早餐的話我讓傭人送上去,可以嗎?”
洛夏榆感受到了向月心的關心,她輕輕的點了點頭,道謝之後,她上樓了,沒有再管餐廳是什麽情況。
餐廳的氛圍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就像是一盆燃燒的正旺的火,突然被噴了一盆冷水。
很不對勁的情況下,陸鳶尾居然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繼續和向月心有說有笑,緩和了他們的情緒。
看樣子這個小插曲像是短暫過去了,但是用過了早餐,向月心把霍霁叫到了樓上的花廳。
“阿霁,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向月心在霍霁的面前一直都是慈母的形象,很少有如此嚴肅端方的時候。
霍霁知道她要說什麽。
他還是去了。
剛走到花廳,向月心嚴肅的在沙發上坐下,她盯着霍霁看,如果仔細辨別的話,她的目光裏還有幾絲埋怨。
“為什麽要這麽對陸鳶尾?”她一開口就是問罪。
“母親,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向月心對陸鳶尾好的有些不合常理了,如果霍霁的記憶沒出錯,這應該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霍弈也跟着走進了花廳,他隐隐有種直覺,“那個姑娘是阿敬日記裏提到的人嗎?”
“是她。”向月心剛端出長輩的架子,那副嚴肅的模樣還沒維持多久,這會兒又露出些脆弱,她聲音沙啞的回複道。
霍弈心情沉重的嘆了一口氣。
“什麽日記?”霍霁第一次聽說大哥的日記。
“阿霁,你大哥剛離世的那兩年,你母親是什麽樣子,你也不是沒看見。她當時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天抱着你大哥的東西不肯撒手,她在你大哥的房間床底下的一個盒子裏,找到了一本日記本。”霍弈這人年輕時便是一代傳奇人物,如今老了也風度翩翩,不怒自威,這時候他難得眼神裏露出了一絲難受的看向霍霁。
霍霁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看向向月心,“大哥在日記本裏寫了什麽?”
向月心的身後是一片諾大的落地窗,窗邊布滿了昂貴景植,外面的光芒照了進來,照在她身上,卻顯得她整個人有氣無力的陷在柔軟的沙發裏。
“阿敬從小不讓我們操心,我和你爸一直以來都認為是一件好事。”
“直到關于他的噩耗傳來,直到我看到了他的日記本,才知道他從小到大活的壓力有多麽大,有多麽壓抑。我們所有人對他的期待都變成了壓在他身上無形的五指山,他很痛苦很煎熬。”
“可是我們誰都不知道,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僞裝的很好,我不知道他那段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唯一能給他一些慰藉的就是陸鳶尾。”
“在他的日記本裏這樣寫道,陸鳶尾是上帝沒關的門縫漏進他生命裏的一束光。”
“他和陸鳶尾是在網絡上認識的,彼此不知道對方現實生活的真實身份,他在和陸鳶尾聊天的時候很放松,畢竟在現實世界裏,無數接近他的人都帶着各種各樣的目的,這讓年紀尚小的阿敬很疲憊。”
“陸鳶尾不僅能陪他聊天解悶,幫他打開心結,幫他重燃對生活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很多時候他們看待問題的想法一致,他覺得自己和陸鳶尾靈魂共振。”
“他很喜歡陸鳶尾,很想去見陸鳶尾。”
想見面的想法盤踞大腦時,便會伴随時間每分每秒的流逝,想法不斷強烈而付出行動。
之後霍霁和霍敬一起去瑞士,他去見陸鳶尾,但是沒見到面的事情,霍霁都知道。
向月心說完那段讓人悲傷的回憶,沉默了很久,沉默的就像是呼吸也屏蔽了。
安靜了很久,她擡起頭,囑咐霍霁,“阿霁,媽媽希望你可以對陸鳶尾好點。”
花廳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向月心将當年霍敬的日記簡單的描述了一番,霍霁知道,也許對于年幼的陸鳶尾來說,她只是陪網上的一個人聊聊天,但是她說的那些話給了霍敬很大的精神力量。
她是霍敬痛苦日子裏的一束光。
“你知道的,你從小到大,媽媽沒有對你有過什麽要求,就擔心你會像阿敬一樣,因為他人過重的期待而內心痛苦,感到過大的壓力,媽媽只希望你平安快樂長大。”
“這麽多年以來,這是媽媽唯一一次向你提出要求。”
“媽媽希望你能夠對陸鳶尾好一點。”向月心的眼睛裏像是起了一層霧。
那雙帶着淚光的眼睛近乎哀求的看了過來。
霍霁無法忽視。
他起身,沉默的站了起來,他身側的玻璃窗外開始飄雪,大雪紛飛,是他最喜歡的氣候。
他沒有馬上回答向月心,只是轉過身,看着窗外飛雪,心中有一段沉眠的記憶像是蘇醒了。
他看着窗外,漫天飛雪映入他眼底,他的眸底也靜悄悄的下了一場雪,可是他的目光不寒冷,甚至流露溫柔。
他看着窗外,說,“我知道了。”
這算是答應了向月心的請求。
向月心嘴角緩緩上揚,眼角卻濕潤了,霍弈抽出紙巾,溫柔的幫她擦拭淚光點點。
霍霁走出花廳,走下樓的時候看到陸鳶尾站在門口。
她的面前是逐漸密集的飄雪,沒有回頭,但是她可以憑腳步聲判斷來人的身份,以及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陸鳶尾看着漫天飄雪,說話的聲音像是抽離現實。
“我很讨厭下雪的日子。”
“我和前面四任男朋友分手都在下雪天。”
“十三年前我等待着和霍敬見面的日子,也在下雪天。”
“那天我等了很久,等到天黑,等到渾身都凍僵了,都沒有等到他,等來的卻是他的銷聲匿跡。那天之後,一點關于他的消息都沒有了,他消失在我的世界裏,就像下雪一樣,大雪掩蓋世間萬物。”
“其實那時候的他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說了很多話的網友而已,可是我很難過。”
“對不起。”身後傳來了霍霁的聲音,他的聲音像是裹進了風雪,帶着涼意卻不冰冷刺骨。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陸鳶尾緩緩轉過身來,她的臉上帶着笑容。
她的身後背景板是漫天飄雪,下雪的日子,光芒格外蒼白,卻照的她那張臉格外漂亮純淨。
“我讓你代替霍敬的位置陪伴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他。”霍霁平靜的凝視着她的眼睛。
不得不說,陸鳶尾長得很漂亮,漂亮到了每一個小細節,像是人類基因的巅峰,就連那雙眼睛目光也格外靈動,仿佛潺潺流水,而有些人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
“這我不管。”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霍敬,但是還有你。”
“你在欺騙你自己。”聽完了向月心說的話,霍霁确實對陸鳶尾的态度有所緩和。
“那是我的事。”陸鳶尾對着霍霁淡淡的笑了一聲。
她在望向霍霁時,仿佛目光穿過他看到了不存在的霍敬。
霍敬曾在日記裏說過,他感覺自己和陸鳶尾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能靈魂共振。
霍敬和霍霁很像,也就意味着他和陸鳶尾的想法在某些方面有交集,比如她的執着。
年少遇見過太過驚豔的人,于是耗盡半生心血去尋找他。
霍霁找到了當初那個人,而陸鳶尾永遠都找不到,所以她一直在找最佳的替身。
“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洛夏榆一刀兩斷。”
“這是我的事情。”
“不要讓我等太久,畢竟十三年前我等了太久,那個冬天又冷又漫長。”陸鳶尾雙手背在自己的身後,身子微微向前傾,霍霁能看見那張五官精致的臉。
她以微笑的姿态說出悲傷的話,“等待那麽漫長,那麽煎熬,如果能等到那自然是好事,可偏偏還沒等到。”
“這一次我不會等太久。”
“你想對洛夏榆做什麽?”霍霁眼睛一眯,目光危險,透出鋒利感。
可是陸鳶尾就像是柔軟的棉花糖,根本就不懼他身上自帶的鋒利感。
“為了我想要的,我會不擇手段。”陸鳶尾溫和無害的笑了一下,說出殘忍的話。
她擡起腳尖路過霍霁,擦肩而過的剎那,她又說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樣嗎?我們是同類人。”
霍霁深邃狹眸裏倒映着外面的漫天飄雪,大雪漸漸覆蓋世間的所有色彩,只留下天地一片雪白。
對于她這句話,霍霁并沒有回答,但很快陸鳶尾的聲音再次帶着動聽的響起。
陸鳶尾擡起手來跟洛夏榆打招呼,“洛夏榆,你是要回去了嗎?”
她的聲音線足夠透亮好聽,起伏的聲音裏還夾帶着一絲滿意,她很期待洛夏榆馬上離開這裏。
洛夏榆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她走下樓梯,目光越過陸鳶尾,看向了門口的霍霁,霍霁轉過身來了,可是她卻逃避了視線。
“我準備回家了。”她看着陸鳶尾說話,卻是說給霍霁聽的。
“今天是元旦,一起留下來吃團圓飯吧。”霍霁大步子越過陸鳶尾,朝着洛夏榆走過去。
他走過去的時候帶起一陣風,陸鳶尾可以感應到他的心情,他想留下洛夏榆,見到洛夏榆,他會不管不顧的朝她奔赴而去。
那陣風掠過時,陸鳶尾上揚的嘴角不着痕跡地放平了,就連眼裏演出來的笑意也被沖淡了幾分。
團圓飯是家人一起吃的。
洛夏榆勉強自己的笑了一下,“我已經決定了,今天回家。”
霍霁的挽留改變不了她的主意。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叔叔阿姨特地從國外回來,也是想着跟你團聚。”洛夏榆又婉拒了他。
霍霁知道她的倔強,她一定要回去,他阻止不了。
“回檀府,不然我不讓你走。”霍霁擔心洛夏榆。
“好。”洛夏榆答應了這個條件。
她對着霍霁點了點頭,擡腳路過了他。
她在路過陸鳶尾的時候,陸鳶尾臉上洋溢着高興跟她打招呼,“再見。”
洛夏榆淡淡一笑。
她應該是不想再見到自己的吧。
但是洛夏榆依然很有禮儀氣質的點頭,回了一句,“再見。”
洛夏榆坐上了回申城的飛機。
來到京城也不過兩天時間,怎麽感覺跟過了一年一樣。
昨天是霍霁把她抱上飛機又抱下飛機的,今天是她孤身一人走完這一段旅程。
怎麽說呢,可能是今天是元旦,洛夏榆心裏真有些空。
檀府的傭人元旦放假,家裏留了個孔管家,還有兩個傭人,一個司機和五個廚師。
人雖然沒有往常多,但是他們還是給洛夏榆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洛夏榆沒什麽胃口,用過了午餐,她上樓,管家已經帶着衆人把家裏收拾的喜慶一些。
孔管家問洛夏榆,“夫人,你晚上想吃些什麽?我看你中午胃口不怎麽好。”
再聽到夫人這個稱呼,怎麽感覺恍若隔世。
剛開始他們這麽稱呼洛夏榆的時候,洛夏榆還會害羞,後面慢慢的就接受了,到現在聽到夫人這樣的稱呼,她下意識的自嘲地笑一下。
洛夏榆上樓的動作停了下來,轉過頭看着孔管家,“你們還是叫我的名字吧,別叫夫人了。”
孔管家的表情愣了一下。
京城那邊的消息已經傳了過來。
昨天晚上是孔家的年底宴會,早些時候就傳出消息,霍霁會在昨天晚上的宴會上和洛夏榆訂婚,但是昨天晚上不僅沒有訂婚,就連霍霁還有霍家的老爺和夫人都沒露面,這件事情引發他人猜測。
別人都說這件事情是因為洛夏榆,她并沒有得到霍家的認可,霍家的人才會這麽不給面子的消失了。
但是孔管家覺得霍霁和洛夏榆的感情堅不可破,今天看到洛夏榆有些失落的提醒他,別再叫她夫人,他心裏突然地震了一番。
他沒有多問,只能遵循洛夏榆的意思,“我明白了,洛小姐。”
習慣了他們稱呼洛夏榆為夫人,再聽到他們稱呼自己為夫人,心裏卻是苦澀,可是他們又改口稱呼洛夏榆,洛夏榆居然覺得有些別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
“晚上我想吃火鍋。”
孔管家顯得很高興的點頭,“夫人,我這就去安排。”
洛夏榆的面目表情本來還有些悲傷,聽到他又本能的叫出一句夫人,洛夏榆沒來由的輕輕的笑了一聲,這次是竊喜。
洛夏榆上樓,躺在陽臺的椅子上,身上蓋了一條毛茸茸的毯子,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就這麽看着漫天飛雪。
就像是靈魂放空,她躺在椅子上看了很久的飄雪,不知不覺睡了一覺,等到醒來時,天空還是很明亮,是泛着白光的明亮。
洛夏榆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下午三點半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但是淺眠的一覺醒來的精神很好。
洛夏榆百無聊賴的點進了手機裏的各個APP裏,先是看了微信消息。
她的微信消息幾乎炸裂了。
“洛夏榆,你和霍少爺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不是你們昨天要訂婚嗎?怎麽霍少爺突然缺席?”
“你和霍少爺之間的婚是不會吹了吧”
諸如此類的消息太多,每一條消息都像是一顆炸//彈一樣投放在洛夏榆的腦子裏。
洛夏榆直接略過那些消息,看到置頂的小太陽那裏有未讀消息标志,洛夏榆的心突然安靜了一瞬。
霍霁給她發來的消息。
霍霁:“到了嗎”
這條消息來自四個小時之前。
霍霁:“我聽孔管家說你吃的很少,你想吃什麽?”
這條消息來自三個小時之前。
霍霁:“你離開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我很擔心你”
“昨天晚上宴會缺席,我這邊已經出了通知,他們不會再猜測這件事情是因為你”
這條消息來自兩個小時之前。
霍霁:“昨天晚上在重要的時刻缺席,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給個機會,我一定會證明你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這條消息來自一個小時之前。
霍霁:“對我來說,你過得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你永遠是我的唯一選擇”
“我永遠會堅定不移的朝你走去”
這條消息來自三分鐘之前。
目光溫柔的撫摸過平面上每一個沒有實體的字。
洛夏榆終于還是抽出點力氣打字回複。
洛夏榆:“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了”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照顧好你自己”
霍霁一直守着洛夏榆的回複。
他等到了洛夏榆的消息。
可是洛夏榆的話明顯能感覺到她的狀态不好。
她又在逞強。
到底什麽時候她才能在自己面前做最真實的她,不用逞強的戴上面具。
霍霁看着洛夏榆的消息,眼裏的光熄滅了兩寸。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起身,剛走下樓即将走出家門,走進大雪紛飛中,背後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霍霁。”是陸鳶尾的聲音。
霍霁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停下了步伐,外面大片大片的飄雪已經落在了他的肩上,随後瞬間融化。
陸鳶尾步伐不緊不慢的朝他走了過來,她同樣望着漫天的飄雪。
“你要去找她。”
“是。”霍霁很幹脆的回答了。
“可是我不想讓你去。”陸鳶尾也很幹脆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霍霁回過頭,看着笑起來溫溫柔柔很漂亮的女人。
“我很期待你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霍霁想去,陸鳶尾不讓他去。
如果是別人,霍霁當然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但是陸鳶尾很特殊,特殊到不是給她錢財或者一些資源,就能夠報答她當年所做的事情。
這個女人是他大哥臨死前一年最後感覺到溫暖的陪伴。
陸鳶尾對他沒有傷害力的笑了一下。
霍霁看着她,眸子下意識的眯了眯。
大雪飄了一天,早晨的時候還是零落幾片鵝毛大雪如同羽毛一樣飄落在地,到了下午時分,鵝毛大雪密集的如同一張網。
洛夏榆躺在二樓,似乎聞到了火鍋的香氣。
這是入冬以來迎來的第一場雪。
很幸運的是,申城和京城竟然同一時間下起了初雪,明明兩個城市相隔遙遠。
但是洛夏榆和霍霁在不同的地方,目睹着這個世界來臨的第一場雪。
洛夏榆坐起身來拿起手機,給洛正辭打了一個電話。
明明在一周之前,洛正辭說,昨天晚上他也很可能會參加那場宴會,可是最後他還是沒露面。
還好電話打通了。
“爸,元旦快樂。”洛夏榆沒有去問罪他為什麽有說話不算話。
“元旦快樂,夏榆。”洛正辭的聲音不虛弱,聽上去有些激動,“昨天爸爸的身體臨時出了一些意外,缺席了宴會,宴會上的事情,爸爸已經聽說了。”
他知道他的女兒已經成為整個上流圈子的笑柄了。
洛夏榆昨天晚上幾乎沒怎麽看手機,那些帶着各種各樣目的來詢問她和霍霁是不是出什麽事情的消息,也大多是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發的。
霍霁說他已經發了公告,不會再有人以這件事情來惡意揣測洛夏榆,之後的消息畫風又一整個變樣。
很多人又關心起了洛夏榆,因為禮貌,洛夏榆還是耐着性子一個人一個人的回複了。
列表裏最起碼有三四十個人跑來詢問洛夏榆這件事,洛夏榆回他們消息就浪費了一個小時,整個過程枯燥無味又難受。
說完了場面話,洛夏榆立刻就放下手機放空自己的大腦,呆呆看着天邊落雪。
洛夏榆淡淡的嗯了一聲。
對面洛正辭的聲音聽上去沉重了幾分,“夏榆,當年爸爸會突然娶蘇婷婷那個女人完全是迫不得已,如今那個女人已經入獄,我這邊已經讓人提交了離婚協議,這一個月內就能跟她解除婚姻關系,到時候你重新回來吧。”
“爸爸知道當初你是迫不得已去接近霍家的二公子,但如今關于你們兩個人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負面消息居多,爸爸也心疼你承受了這麽大的壓力。”
“公司所有的事情都好轉起來了,醫生也說只要再觀察一周,沒什麽問題,我就可以出院回家療養了,到時候你就回家,爸爸有能力保護好你,不需要依賴霍家。”
在這個冰天雪地裏,洛夏榆終于聽到了第一個好消息。
“當年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才娶那個女人的?”這一直都是洛夏榆的一個心結。
洛正辭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聽上去身體狀态不太好,“我是被那個女人算計了,等你回來爸爸再将一切的事情說給你聽。”
“好。”
“離開霍霁的事情,你也可以好好的考慮一下,爸爸有能力将你養好,把你保護好。”洛正辭聽了昨天晚上宴會的事情,他沒能親臨現場,但是也聽到了不少關于他自家女兒的言論,更有一些卑鄙小人以為洛夏榆攀不上高枝,居然也造出了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謊言,說洛夏榆給霍霁戴了綠帽子,霍霁一家才會集體缺席。
洛正辭聽到惡語氣暈了過去,醫生給他打了一劑鎮定劑,這才緩和下來。
霍霁出手幫他收拾了蘇婷婷母女,這筆恩情,洛正辭會記在心上,可是昨天的事情已經傷害到了洛夏榆,他無法容忍,哪怕霍霁事後已經做出了彌補,所有妄議洛夏榆的人都得到了嚴重的懲罰。
可是洛正辭還是不放心。
因為當年的事情,他本來就虧欠女兒太多太多。
這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洛正辭發誓,如果自己能活下來,一定會好好的彌補女兒,不會再讓任何人都傷害到她,哪怕是權勢滔天的獲獎。
不用洛正辭說,洛夏榆也知道昨天晚上掀起了一陣怎樣的腥風血雨。
但是霍霁已經擺平了爛攤子。
相比外人的那些言論,洛夏榆更在意的是他。
“爸,我知道了,你好好養身體吧。”
挂斷電話之前,洛正辭又跟她說了一些父女之間溫情的話,洛夏榆荒涼的心裏好受了很多。
管家他們應該把火鍋準備好了,洛夏榆站起身來看着漫天飄雪。
她和霍霁的初見,就是在一個漫天飄雪的日子。
重逢也是在這樣浪漫的時候。
聽說一起看初雪的人會相伴到白首。
會嗎?
洛夏榆淺淺的笑了一下。
她在心裏已經下定主意,等到洛正辭跟蘇婷婷徹底解除了婚約,他就回去陪洛正辭。
這棟莊園,以後可能沒機會再回來了吧。
洛夏榆的目光靜靜的撫摸着這棟莊園,好像對這裏已經生出了家的感覺。
孔管家已經滿臉笑容的過來了,“夫人,火鍋已經準備好了,都是你愛吃的菜。”
洛夏榆轉過身看着孔管家,都和他說過了,不要再叫自己夫人。
注意到她的視線,孔管家笑了一下,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你瞧,我都叫順口了夫人,一時半會還真的改不了。”
算了,洛夏榆很快就會離開這棟莊園,到時候孔管家也不必改掉這個習慣了,反正也見不上面。
洛夏榆似乎已經聞到了火鍋的香氣,下雪天真是适合吃火鍋的日子,如果身旁還有所愛的人的話……
真是個悲傷的想法。
“我知道了。”洛夏榆拿起手機起身下樓。
冬季的天依然黑的還是那麽早,大雪在燈光中飄揚。
洛夏榆拿着手機百無聊賴的檢查了一遍消息,她剛走下旋轉樓梯,突然腳步一頓。
H.J終于回她消息了。
他們上一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下午,一天之隔,公歷過去一年,車輪又往前滾動了一圈。
她點進了小紅書裏。
聊天頁面停留在昨天下午。
一天之隔,世間公歷已經進入了新的一年。
2023年12月31日 18:03
洛夏榆:“這兩天太忙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聲謝謝”
“前天我真的在一條安靜的馬路上找到了霍霁”
“說真的,你和霍霁好像有很多方面都很相似”
“如果說你就是霍霁本人,說不定我也會相信”
2024年1月1日 17:58
H.J:“如果我說我就是霍霁呢”
洛夏榆看到他的消息,就像是定格了,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句話。
有熟悉的腳步聲靠近。
洛夏榆擡頭。
她看見霍霁從密集的雪中走了進來,他烏黑的頭發上還沾了兩片鵝毛大雪,肩上也落了幾片雪花正在消融。
他帶了一身的寒氣,可是眼裏的目光卻那麽溫柔,如同一池春水。
洛夏榆拿着手機的手垂至身側,緩若無力一般。
屏幕光緩緩熄滅。
光芒熄滅的前一秒,他們的聊天還停在H.J說的那句——
“如果我說我就是霍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