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靈域學堂（二）
靈域學堂（二）
玉眠花了點時間才給雪貂二師妹解釋清楚來龍去脈，甚至拉了雪人過來提供證人證詞。
“原來如此……”
這一刻雪貂才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逸聞流傳害人匪淺。
“所以——作為不缺山第四個知道真相的，小雪貂可願拜入神君門下？”
玉眠抓住機會循循善誘：“不僅可以習得劍法懲惡揚善，還能一躍成為無名師門的二弟子。”
“可是……”雪貂惴惴不安地說道，“容隐神君……當真願意……收我為徒嗎？”
玉眠托着雪貂，把它柔軟白順的身體放到自己肩頭：“如果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不如等我任務完成後，我們一同去山頂找容隐神君。”
“容隐神君自然是願意的，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人。”
玉眠想了想，說道：“他是你們的朋友，不是嗎？”
“朋友？”雪貂連連擺手否認，粉嫩的爪子在空中都揮出了殘影，“神君……是我們無名山的主人。”
“是主人和是朋友，從來都不沖突。”或許是因為她生長于不缺山，反倒能理解容隐對于無名山的感情。
“是……嗎？”
“玉眠說話，從不诓人。”
玉眠架着雪貂，慢悠悠地朝山上掃去。
在妄荼川待了太久，久到時間對她而言已然失去了流動的意義，她不知道從無名山腳回到山頂需要多少時日，只知道每登上一級臺階便會離終點更近一步。
在雪人和無名山衆生靈的相伴下，從春走到冬，不過盡在朝暮之間，原來四季的距離是從姹紫嫣紅再到白雪落下。
甚至玉眠都沒有打掃到山頂，僅到楓林的軒榭前就碰上了久候的容隐。
玉眠把雪貂舉過頭頂，歡快地對容隐笑道：“師尊！我在路上遇到了我們的二師妹。”
雪貂忐忑地擡起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自己會得到什麽樣的結果。
“進屋。”
容隐沒說什麽，轉身進入院內。
“你看，我們的師尊是再好不過的了。”
玉眠點點雪貂小巧可愛的鼻子，緩解它緊張的情緒。
軒榭一樓的方廳內多出了一張張陳設齊整的桌案，玉眠看着容隐那張不帶悲喜的臉，無聲地笑了笑。
玉眠積極跑到第一排坐好，摸摸雪貂雲霧迷蒙的小臉，把二師妹放在左側的座位上，擡起頭滿臉期待地開始聽講。
大抵是因為門下的弟子各有所長，容隐并沒有一上來就教劍法，而是從最基礎的運氣修行開始講起。
這對從來沒有上過學堂，從來沒有老師教導過的她來說很是新鮮。
玉眠認真地做好自己記筆記的職責，時不時地再看看師尊和二師妹。
二師妹正在按照師尊教的方法沉息修煉，玉眠倒是好幾次不小心和容隐對上了視線。
今日的風甚是喧嚣，玉眠停下手中的筆，微微側頭看向窗外，捕捉到幾個蹑手蹑手“捉迷藏”的身影。
它們的身手十分了得，每當容隐背過身在空中繪制氣息運行圖時都會小心翼翼地從窗沿邊探出腦袋來，視線在學堂內逡巡，自覺避開玉眠的探查。
饒是玉眠也花費了一番工夫才真正捉到它們的身影，容隐顯然知道軒榭內跑來了幾位小客人，玉眠發現他望向窗外的頻次變多了些許。
理論知識講解完畢，到了指導實際操作的時候。
玉眠望了一眼醉心打坐的二師妹，悄悄舉手：“師尊，弟子不才，剛剛才找到了其他師弟師妹們的形影。”
“師尊可否允弟子現在去把它們帶回來？”
容隐拂去玉眠桌上風吹留跡的紅色楓葉，低聲道：“去吧。”
玉眠離開前，回頭看向了容隐微微垂眸的側臉，薄唇顏色淺淡，斑駁的日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未展笑意卻比枝頭紅楓更勝三分好顏色。
玉眠多想這時的自己能有書畫之長，可以将此情此景繪就成卷一人收藏。
“你們可是來拜師的？”
玉眠輕手輕腳走到窗邊，爽利地翻身飛出，在屋檐下站定：“師尊讓我來接師弟師妹們進屋。”
一只花豹，一只松鼠，還有一只白兔。
“加入師門的第一步，先和大師姐握手。”玉眠笑意盈盈地伸出手，在這三個小呆瓜的前肢上一個個摸過去。
吸收了玉眠靈力的動物們發覺自己可以順利說話了，表情驚悚地張大了嘴巴。
“我們聽說容隐神君在招收弟子。”還是白兔最先回過神來，開口說道。最近無名山上下都傳瘋了，久居山頂的容隐神君開設師門，要開始授課了。
玉眠在清掃山階的時候，也沒忘了讓雪貂去好好傳播一番無名師門正式創立的逸聞。只是當時沒有成功的先例，無名山的生靈們既期待又害怕失望落空。
“你們聽說的沒有錯。”玉眠幹脆直接撈起一下子多出來的師弟師妹們往窗子裏抱，“現在你們已經是神君門下的弟子了。”
“快進來聽課吧。”
容隐鎮定地看着玉眠一時間的力大無比，連那肌肉線條優美的花豹都不是她的對手。
玉眠讓三個四肢僵硬的小家夥随便坐，大致說了說上一節課的概要，細心地把自己的筆記給它們學習。
雪貂二師妹成功地把氣息運轉了幾個來回，吐息睜眼發現方廳中多了幾位夥伴。
無名山雖大，但對它們來說上上下下就沒有不認識的，所以當初玉眠這位陌生人一出現便引起了無名山不小的震動。
“接下來，我會找一位弟子示範氣息運轉之道。”等到門下弟子均入位坐好，容隐掃視衆人，冷聲說道。
玉眠立時升起了一絲對事情發展的莫名預感。
“大師姐意下如何？”
果然。
容隐第一次承認她的大師姐之位竟是在這種時候。
容隐望向玉眠的雙眼明澈冷冽，目若朗星，眼睫扇動間灑落寒天飄雪，讓人拒絕不得，玉眠也無法拒絕，更不會拒絕。
“師尊說的是。”
容隐将食指和中指并攏點于玉眠眉心，玉眠體內的氣息散發出橙黃色光暈，光亮由內而外照透，方便師弟師妹們觀察學習。
玉眠随着容隐的指示控制着自己體內氣息的流轉，閉上眼睛之後總感覺容隐的字句滴滴墜在耳畔，清冷疏朗的聲音使得人心猿意馬。
所幸第一節課傳授的內容比較簡單，适合入門，示範期間玉眠握緊了手掌一遍遍告訴自己千萬要平心靜氣下來。
“大師姐做得不錯。”
容隐收回了手，負手踱步至新入門的三位弟子處給它們作接下來的指導。
玉眠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點在她眉心的指尖似乎在隐隐發燙。她心不在焉地來回摩挲着自己的眉心，皺眉凝思。
後來課程是怎麽結束的，玉眠都毫無記憶，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院子門口目送她的師弟師妹們回家。
第二天的時候更是了不得，學堂開門的時間還未到，門口就已經排起了長隊。
不只有來求學的動植萬物，還有來送孩子們上學的家族內的父母長輩，怕不是整個不缺山的生靈都聚集在這了。
因得弟子數量嚴重超标的緣故，無名師門不得不把授課地點改到了室外。
玉眠光是和師弟師妹們握手，都握得手指發酸，眼睛發直。
從此，容隐神君門下首席大弟子光榮晉升為助教，協同他一起指導弟子們的修行。
無名山确實是塊風水寶地，動植萬物修行的進度都快得驚人，沒有用上多少時間就紛紛修得人形，能夠直立行走在山間蹦跳。
在這喜氣洋洋的修煉氛圍中，一天玉眠在上課時間抽空跑遠去喘口氣歇歇時，她發現自己先前說錯了，并沒有整個不缺山的生靈都跑到容隐這來求學。
她在一棵參天大樹上遇見了一個幼小的身影。
玉眠原以為這是哪個修煉出人形的師弟師妹在這偷懶休息，走近一瞧看到那和少年容隐相差無幾的相似面容，難得一愣。
眼前的孩子比少年容隐還要年幼上許多，身高堪堪及膝，一臉警惕和戒備。
玉眠剛飛上樹就被人家給逮了個正着。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玉眠可以認定這棵樹就是附近最高的一棵，躺在上面涼風吹來好不惬意，用來摸魚再好不過。
“你是誰！”男孩率先發問。
玉眠這下是真的想嘆氣了，每次一見面都是同樣的問題。
“不想修行的人。”
聽見玉眠的回答，對面的人略微放松了一些，重新躺回身下的樹枝上。
“你該不會……是不想練劍跑出來的吧？”玉眠大膽猜想，小心求證。
男孩聽出了玉眠話語背後的深意，頓時起身審視玉眠：“是當如何。”
“自是不如何。不想練劍，不想修行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若是一下子就把要做的事情都給做完了，那以後的萬萬年時光又該如何度過。”
玉眠唇角勾起，飛身到男孩旁邊的樹枝上躺下。
“無名山還有如此之人？”
“以前沒有，現在不就有了。”
微風拂面，和想象中一樣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