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輪回另解
輪回另解
烽雪這下滿意了，有模有樣地先把雞蛋一頭放在桌案上敲上兩下，再順着裂紋剝出完整的蛋白，看來下凡的時候沒少垂涎
“姓名？”
“玄亓。”
玉眠點點頭，把最後一個雞蛋給剝了，一半放進玄亓的面碗裏，一半遞給砸吧着嘴回味無窮的烽雪。
“今夜得勞煩和小公子作個伴了。”玉眠等玄亓咽下了那半個雞蛋才緩緩說道。
玄亓面不改色地喝完面湯，不予任何意見。
“我們今晚要住在這裏嗎？”
烽雪含着蛋黃口齒不清道，仰起頭和玉眠隔空對視。
“是啊，所以現在最好出門去買點東西。”玉眠攬過烽雪的背，兩個人一起往土地廟外走，“不然晚上你該餓肚子了。”
烽雪看着土地廟外兩朵驟然閃現的蓮花，放心地邁出了離開的腳步。知道這大概是玉眠有話要對他說，剛好他也有一些問題想問。
直至方圓幾裏不見土地廟的影子，烽雪才按捺不住地出聲。
“那家夥真的是麒麟轉世？”
玉眠不置可否地低頭望進烽雪的眼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當初了結的那一劍，是烽雪砍下，它沐浴過對方的鮮血，觸碰過對方的骨肉，聽見過喘息的終焉。
“你覺得是它嗎？”玉眠反問道，“或者……是它們嗎？”
烽雪心事重重地垂下頭，不說話了。
種種跡象表明對方就是當年的那位，結果真的擺在眼前反倒讓人害怕看清。
“如果主人在就好了。”
烽雪悶悶不樂地說道，他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期盼容隐能在場，至少主人在的話可以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
無論如何麒麟死于烽雪劍下是不争的事實。
出發之前玉眠也沒有料到居然會遇上麒麟轉世，她蹲下身抱起垮着個臉的烽雪：“不用擔心，觀玄亓的樣子怕是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再者當年的事情是所有人的共識，它就算記起也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躺在床上的人還未醒來，轉頭劍又陷入了抑郁。
烽雪蓮藕般白胖的胳膊圈住玉眠的脖子，埋頭不說話了。
“烽雪……”烽雪的腦海中響起了期盼的聲音，容隐的聲音帶着些許大病初愈的單薄，“她所言……即吾之言……”
“主人——”
“好好……聽她的話，我會在這裏……看着你。”
容隐說完這短短的兩句話複又失去了聲響。
烽雪感動地一把摟緊了玉眠的脖子，把玉眠差點兒勒得喘不過氣來。
“咦，停停停——你這是要謀殺親娘——”
冰涼的水珠滑落進玉眠的後衣領，原來殺伐果斷的烽雪劍也會找個地方偷偷哭泣。
玉眠左手抱穩烽雪，右手撫摸上他圓潤的腦殼：“不哭了。我們去集市上逛逛，再給玄亓帶點好吃的回去。估計容隐神君肯定沒帶你逛過集市，這次可千萬不能錯過了。”
“哇嗚——主人他就是沒有——”
烽雪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對了，我聽大娘說玄亓可能是在等人，你看他像嗎？”玉眠反應過來，烽雪想問的問題問完了，她心頭的疑惑還未解開。
“等人？他一定是在等我，要找我報仇——”他花顏月貌的娘親偏偏就不會使劍，如果麒麟真的要來尋仇，那他絕對完蛋了。
玉眠認真思考了一番，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所以，我們還是趕緊買點禮物然後上門負荊請罪去吧。”
趕在烽雪作出表态之前，玉眠率先抱着人向不遠處的糖葫蘆攤走去。
烽雪聞到了空氣中飄散的甜甜的糖漿香味，抽動着鼻子擡起頭，紅豔豔的山楂果串映入眼簾，酸甜的果實外衣包裹着一層霜色的冰糖。
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聽說這個很好吃。”玉眠眨眨眼，挑了三串山楂又大又飽滿的，把其中兩串放進烽雪的手中，“玄亓一定也會喜歡。”
烽雪這下算是看出來了，他的娘親正借着負荊請罪的由頭滿足自己吃喝的願望。
他就不信那只板着臉的麒麟會喜歡這種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定然只有他這種實打實的小孩才會喜歡，到時候他就可以将兩串糖葫蘆都光明正大地占為己有。
“娘——我想要這個——”說起吃的烽雪可來勁了，嘴裏塞滿了山楂也不影響他對其他美食的熱愛，小手直直地指着前方的烤鴨攤。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聚精會神地站在烤鴨攤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火爐中焦黃噴香的烤鴨，店家眼疾手快地勾出火候正好的烤鴨切成兩半，再撒上蔥花和調味料。
“我覺得玄亓一定會喜歡這個。”烽雪眼巴巴地看着烤熟的鴨子，饞得腦袋裏只剩下了鴨肉入嘴的美味幻想。
在這一點上玉眠持雙手贊同：“我覺得也是。”
玉眠接好店家遞過來的油紙包，殘忍地把烤鴨蓋得嚴嚴實實，杜絕了烽雪躍躍欲試想先嘗一嘗的念頭。
“等回去找玄亓一起吃。”
不長的集市街被兩人硬是逛了兩個時辰都沒逛完，三步一駐足五步一回頭的，一家攤位都沒給錯過，期間聽到了無數聲烽雪對娘親的迫切呼喚。
玉眠真切地懷疑烽雪說的在街上聽人都是這麽叫的，是不是就是在和這類似的時候。
瘋狂的消費後，烽雪發出了滿足的感慨：“其實……我覺得做人也挺好的。”
“何嘗不是呢？”
“麒麟這一事恰恰說明了人神魔是在轉換的，不存在真正的長生不老。”
玉眠随口說出的一句話震驚了烽雪，烽雪張着嘴呆呆地問道：“是……是這樣的嗎？”
“有待驗證。”玉眠說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讓你的主人快快醒來，和我一同去驗證。”
“如果能一直當凡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玉眠背着手潇灑地向拐角的成衣鋪走去，所有買下的物什都盡數交在烽雪手裏。
“這件衣裳如何？符合我對麒麟的想象。”玉眠拿着一件玄色衣袍向剛進門的烽雪問道，立領窄袖，朱砂暗紋在衣擺上忽隐忽現。
“就是略失如烽雪一般的天真爛漫。”
“那倒是，我烽雪可是上天入地僅此一個。”可惜烽雪現在不能叉腰，導致說這話的氣勢有些不足。
烽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玉眠在選定最初的那件衣服後一連又拿上了幾件，好幾件又好幾件，付賬的時候店家結算那堆積如小山的貨品笑開了花。
“你買這麽多衣服要做什麽？”麒麟一人一天換一件也穿不了這麽多啊，付出去的錢估計都抵得上成衣店一年的收入了。
“無名山上的小家夥們方得人形，自然少不了它們的。”
店家熱心地提出可以送貨上門，玉眠笑着讓人全給送到土地廟去。
等二人滿載而歸，大娘正好将家中多餘的被褥和枕頭拿過來，還有一個裝滿炭火的火盆，玉眠邀請大娘坐下一起吃些糕點。
“姑娘，你這是……”要把家都給搬到這土地廟來啊。
玉眠甚至還買了一套碗筷，她笑着給大娘碗裏倒上新鮮買的糖水。
“這是為了……”之後的話玉眠未說出口。
大娘心領神會地沖玉眠眨眼，她懂的，為了和這小家夥拉近距離。于是大娘用完糖水匆匆告別，把時間留給這日後的一家人。
“久居于此絕非長遠之計”
玉眠喝了口糖水柔聲說道，示意烽雪把帶回來的那串糖葫蘆拿給玄亓。
烽雪眼巴巴地看着玄亓接下那串糖葫蘆，猶豫着咬下了第一口。
玄亓一擡眼就看到對面那人心碎的表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寡言少語的他難得主動出聲：“你……要吃嗎？”
“我不吃！”烽雪堅決地說道，但是看他的表情可真不像是說的那般。
玉眠“噗嗤”笑出了聲，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串糖葫蘆舉到烽雪眼前。
烽雪美滋滋地跑到玄亓身邊，和他并排坐在土地廟的門檻上吃着甜甜的糖葫蘆。
成衣店買下的衣服陸陸續續地送到了廟門口，大包小包堆放在黃泥地上。玉眠找到那份單獨包裝的給玄亓的衣服，拆開來拿到玄亓身上比劃。
“瞧着應當是剛好的。”
玉眠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一點不合身的地方。
玄亓愣愣地開口：“……謝謝。”
“今天聽你說了這麽多次謝謝。”玉眠臉上挂着計劃成功的笑容，“所以，你願意和我們走嗎？”
“我總是聽人說，有些人生來便會知道自己在将來的某一天需要去做什麽。我好像就是如此，躺在不缺山上一覺睡醒便知道自己該離開了，直到在外面過了很久很久才又有了回去的機會。”
玉眠把廟門口的大包小包統統塞進不久前“撿”到的那個乾坤袋裏，原本用來裝百鬼夜行鏡的乾坤袋如今用來裝凡間的衣物怕是要分外委屈。
烽雪吃着一天之內的第二串糖葫蘆，坐在一旁斂聲屏氣，小腦瓜裏飛速思考着玉眠如果真的把麒麟帶回去了要怎麽辦。
到時候應該算是不缺山的麒麟，還是無名山的麒麟。
“你呢？”
玉眠蹲在玄亓跟前，認真地望着那雙與常人不同的眼睛。
玄亓回答了玉眠的提問：“我在等……魔界未來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