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雖然江博士仍然沒領會嚴教授的項目課題,還被嚴修筠明裏暗裏的噎了一句,但是她仿佛聽懂了嚴修筠的話裏有話。

她沒明着猜測嚴修筠出軌,只是在跟自己較勁,順便耍小脾氣。其實仔細想想,她在鬧什麽別扭,嚴修筠這麽聰明的人,未見得不明白。

雖然江四小姐如今看起來是個順毛的小貓,但是不代表她真的拔了尖牙剪了爪子。

按照她真實的小暴脾氣,如果嚴修筠着急解釋否認,一句話說的不合她心思,江晚晴絕對會跟嚴修筠吵起來。

因此,嚴修筠也沒明着去跟她解釋或較真兒,只是在她怼人怼出了新花樣時,無奈又寵溺地嘆一聲,“我沒和你說明白”。

他似乎在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更喜歡和江晚晴一起去工作,而不是留在家裏創造一切讓江晚晴疑神疑鬼的“機會”。

也幸好,江晚晴也不是十幾二十歲時一點就炸的脾氣了,十年成長一年婚姻,到底讓她學會了給人留餘地,也學會了見好就收。

江晚晴暗搓搓地琢磨了一秒,挑了挑眉,決定看在嚴教授這麽真誠的份兒上,暫時原諒他。

這個決定一出,她好像整個人都輕松了,連喘氣都歡快。

人就是這樣,心裏堵着的事情如果能想開,立刻就能愉快起來。

可是江晚晴還沒來得及把尾巴翹上天,處女座的糾結體質卷土重來。

——一個問題明明白白地擺在她的眼前:她和嚴修筠都去學術交流研讨會了,嚴天意怎麽辦?

有孩子的人,說走就走的旅行是不可能存在的!永遠都不可能存在的!

江晚晴第一次生出“有個崽子真礙事兒”的邪惡想法兒,但是一想到這個崽子是和她朝夕相處合作愉快的嚴天意,她又有點兒狠不下心。

她夾在“把這崽子打包送人”的快、感和“我快變成惡毒後媽”了的負罪感中,銷魂地暗自惆悵了半天,也沒惆悵出個所以然。

洗碗機轉了多久,她就在嚴修筠身後當了多久的跟屁蟲,當她準備就這個問題再墨跡兩秒的時候,嚴修筠則已經在趕她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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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晴絕對不是個”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的好脾氣,與之相反,她脾氣爆,看誰不順眼就偏要和對方反着來,哪怕到了如今年紀也沒學會修身養性,內心依舊是個二八年華的叛逆少女,怼天怼地的鬥戰勝佛,不然之前相親的時候,也不會怼到一衆介紹人面上無光拂袖而去。

然而她現在心情好——說不出為什麽反正就是心情好。

所以嚴教授只是一挑眉,她就哼着歌兒,轉身跑了。

沒過多久,浴室就傳出了她荒腔走板的調子和“嘩嘩”的水聲。

嚴修筠站在客廳裏,哭笑不得地聽了幾秒,覺得這魔音穿耳實在讓人聽不下去。

他淺淺笑了一下,聽聞水聲依舊,便又收斂了笑容,轉身上樓。

嚴天意穿着睡衣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嚴陣以待,門聲一響,他立刻露出了一個甜掉牙的笑容,等到發現推門而入的是他爹嚴教授時,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徹底消失了,緊接着露出一副“浪費感情”的不屑與輕蔑。

看到他爸面色淡然地往他床頭一坐,嚴天意被子一蒙,已經興趣缺缺地準備閉上眼睛裝睡了。

他剛裝了一秒,被子裏“嗡”一聲,随即亮了起來。

嚴天意忙去遮掩,卻已經來不及了。

嚴修筠坐在床邊,并不意外地拍拍亮光的位置:“拿出來。”

嚴天意不情不願地坐起身,磨磨蹭蹭地從被子裏拿出一部手機,放在了嚴修筠攤開的手上。

手機貼了個鑲鑽的外殼兒,還挂了個小貓的挂墜,赫然是江晚晴的。

嚴修筠挑了挑眉。

嚴天意做賊心虛,還在逞強:“我是在玩游戲。”

“哦,游戲。”

嚴修筠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視線掃過亮着的屏幕,看着微信通信錄的位置,多了一個紅色的“1”。

這是存了新的號碼,且這個新號碼不曾是原本微信好友時才會出現的提示。

而現在,這個紅色的數字還在。

嚴修筠把手機屏幕按滅了:“你找到這個號碼了嗎?”

“找到了,但是我不想告訴你。”嚴天意挑着眉看他,這個表情竟然和江晚晴有幾分神似,“你真的希望我媽發現那些事嗎?”

面對他故意的挑釁,嚴修筠的反應堪稱不動如山。

嚴天意和他對視幾秒,到底敗下陣來:“那個電話號碼歸屬地是申城。”

嚴修筠點了點頭:“正巧,我和你媽也要去一趟申城。”

嚴天意立刻急了:“我也要去。”

“學術會議,這是大人的工作。”嚴修筠把視線落在兒子身上,“因為你不願意按部就班的上普通幼兒園,你媽剛托人把你塞進‘天才班’,為了她,你也該安分守己。”

在天意這裏,江晚晴永遠是個好用的緊箍咒,把她往外一搬,嚴天意就徹底蔫了。

他知道自己費再多的口舌,也不可能改變他爹的主意了,整個人頓時無精打采起來:“知道了……這幾天你準備送我去哪?”

“鑒于這個……”嚴修筠揚起江晚晴的手機,“我本來想送你去季叔叔那裏。”

“季叔叔”就是投資圈裏如雷貫耳的季紹鈞,孟采薇小姐眼中的新時代周扒皮。

江晚晴知道他和嚴修筠認識,卻不太知道他們其實很有交情——因為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季紹鈞只送來一份禮,本人并沒到場,于是江晚晴自動默認把他劃歸到了“一般朋友”的範圍裏去。

而事實上,嚴書音女士和傅耀康離婚後隐居在英國鄉村,和季家父母做了近三十年的鄰居,季家一兄一弟,嚴修筠和季家老二季紹鈞年歲相仿,從小一起長大,交情匪淺,已經到了不用解釋的地步。

嚴修筠又是個對方不過問就不多說的脾氣,最近聯系過季紹鈞後聽說他把投資重點轉移回了國內,也準備找個機會介紹江晚晴和他認識。鑒于江晚晴最近情緒不好,這個計劃才暫時擱置了。

季紹鈞也不是第一次接管嚴天意。

嚴天意更小的時候,季紹鈞曾經自請“照顧”過嚴天意好一陣兒。

然而季紹鈞純粹拿孩子當大型寵物,投喂一把摸個毛就算盡到了喂養職責。

更何況季紹鈞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付出了投喂就必須得到回報,因此他投喂之餘,時不時還要求天意“表演個節目”,簡直是惡趣味大人的絕佳模板。

嚴天意在季紹鈞躍躍欲試的照顧下,生不如死奄奄一息,從此視“季叔叔家”為龍潭虎穴,寧舍生不取義。

因此,他一聽自己親爹這個安排就急了!

嚴修筠悠悠看他一眼,并沒給他撒潑打滾的機會:“但是你媽會擔心,所以她可能會安排你去外公外婆家。”

嚴天意立刻就老實了。

嚴修筠搞定了難纏的兒子,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外公外婆那裏,你體諒一點。”

嚴天意并不喜歡大人這種摸小狗一樣表示親昵的方式,面對江晚晴的時候則是為了賣萌打滾,勉強屈就,但是他爹嚴修筠顯然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平時,嚴修筠如果這麽做,一定會被嚴天意百般不情願地甩開。

但是今天,因為有“季紹鈞叔叔”這個辟邪的牌位在,嚴天意忍了又忍,最終萎靡地、像模像樣地嘆了一口氣:“知道了。”

“外公外婆”就是江晚晴的父母。

江家書香名門,江晚晴的父母也是知名學者,都是有修養而和藹慈祥的老人。

但是修養是一回事,為人父母的心情總都是一樣的。

江家二老曾對嚴天意這個拖油瓶頗有微詞,但是一來江晚晴自己義無反顧,二來嚴修筠本人又确實是個出身和教養都無可指摘的年輕人,便也不聲不響的順其自然了,但這并不阻礙他們對這門婚事始終都抱着小有介懷的心态。

直到後來,他們和嚴天意接觸下來,發現這個與江晚晴做了半路母子的孩子聰慧可愛,也并沒有讓江晚晴遭遇過一丁點給人當後媽的無助與尴尬,江家二老開始時的那些芥蒂,才随着時間煙消雲散。

嚴天意不是普通的小孩兒,有些事上,他有着比大人還要敏銳的觀察力,大人态度的變化,他絕不是不懂。

可嚴修筠不希望他因此對江家二老有任何的不滿。

嚴天意也是懂的。

“那是外公外婆,我怎麽會不體諒呢?”

他像是十分惆悵地嘆了一聲,頭上還殘留着嚴修筠手掌的溫度,眼珠一轉,甜甜笑了:“爸爸,要我去他們面前,提前刷點兒好感度嗎?”

這孩子只有在犯了錯和即将使壞的時候,能笑出這種表情,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遺傳來的脾氣。

嚴修筠淡淡掃了他一眼:“季叔叔……”

嚴天意頓時投降,一翻身自己蓋好了被,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像個什麽人:“我睡覺。”

嚴修筠看了一眼,愣了一秒,随後笑了,帶着慈父的笑容給他掖了掖被子。

季紹鈞的作用挺大,還能止小兒夜啼。

即使知道他笑得不懷好意,嚴天意也只能縮在被子裏,敢怒不敢言地憋屈着,像個剛被教訓過卻依然兇悍的小獸。

嚴修筠假裝沒看見他的眼神,只是老懷甚慰地隔着被子拍了拍兒子的胳膊,拿起江晚晴的手機,施施然出門了。

他關了燈,順手帶上了房門,剛要轉身下樓,江晚晴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江晚晴常年在實驗室,為了保持安靜,手機從來不開鈴聲。

嚴修筠低頭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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