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9.
季紹鈞開始鬧別扭, 實驗室裏的四個大人這才發現嚴天意不見很久了。
江晚晴下意識就是一慌。
還是嚴修筠朝樓下看了一眼, 才發現嚴天意正和韓樂雪在“德才樓”前面的空地“聊天”。
江晚晴想都沒想,立刻沖下了樓。
她找過去的時候, 恰好看見韓樂雪一把甩開嚴天意的手, 而嚴天意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是受了十成十的委屈。
江晚晴看到這一場景, 頓時就急了, 她快步走過去,一把抱起了兒子。
她先是确認了嚴天意毫發無損,這才放下心來,聲色俱厲地轉頭看向韓樂雪, 不自覺的抛出了一句經典語言。
“韓小姐, 他還是個孩子, 你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韓樂雪:“……”
六月飛雪窦娥冤!
韓樂雪有苦說不出。
成年人和稚童之間的身體優勢對比一目了然,她要怎麽辯解才能解釋清楚, 自己不僅沒對這小崽子怎麽樣,反而被這小崽子威脅了?
更何況, 她與江晚晴之間的暗潮洶湧,早就已經注定了她們針鋒相對的立場,哪怕她真的能辯解出什麽, 她認為江晚晴也是絕對不會站到她這一邊的。
韓樂雪咬了咬牙, 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嚴修筠沒有跟上來,正準備理直氣壯地怼回去, 嚴天意卻掐在這個檔口出聲了。
“媽,不怪這個阿姨。”嚴天意的聲音軟軟的,自帶受害者的柔弱無助,“是我講鬼故事把阿姨吓到了,我不知道阿姨會這麽害怕,是我的錯。”
韓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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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晴:“……”
講鬼故事?虧你想得出來!
如果不是為了注意形象和風度,江晚晴的白眼恐怕已經翻到天上去了。
從情感上,她第一時間當然是會偏袒嚴天意的。
可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是個什麽成分,江晚晴太清楚了——嚴天意只要沒在硬碰硬的體能環節吃虧,在精神和語言上,他的智商吊打普通人類綽綽有餘了。
而很不幸的是,韓樂雪注定就是那個被他吊打的普通人類。
江晚晴眼神動了動,立刻就猜出了怎麽回事兒,面上卻不顯。
“這孩子,沒事兒講什麽鬼故事?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可以自己不害怕,但是你吓到別人怎麽辦?”她假模假樣地數落了嚴天意兩句,看到他的小腦袋瓜兒“心虛”地搭了下來,這才堆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對韓樂雪道,“小孩子好奇心重,童言無忌,韓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韓樂雪把她這段話掰開揉碎地琢磨了兩遍,愣是沒從中提煉出“道歉”兩個字,甚至連疑似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江晚晴沒有看她,而是摸了摸嚴天意的頭發,不經意道:“韓小姐,我知道有些行為确實容易造成誤會,但是,只要我們肯主動控制自己的言行,一些誤會,總是可以避免的……就像這次,孩子不懂事,韓小姐作為一個成年人,就完全沒有必要和孩子一起不懂事了。”
韓樂雪:“……”
江晚晴看了看她的表情,盈盈一笑:“我們在工作場合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計較來計較去,總是令人不愉快的,我希望韓小姐以後能夠對自己的言行設置一個規範尺度,該做的做,不該做的就不要做……類似今天這樣的‘誤會’,我希望以後不要發生了。”
這話一語雙關,說的則是她給嚴修筠遞名片那件事了。
江晚晴自诩是個體面人,和別有用心的小丫頭敞開了吵實在有失風度,因此,難聽的話她也點到即止。
她說完這一段,又打量了一番韓樂雪的表情,覺得自己該表達的意思也已經表達清楚了,也自認為韓樂雪沒有絲毫能反駁的餘地,便抱着嚴天意轉身,準備離開了。
她走了兩步,卻就又被韓樂雪叫住了。
“等等。”
江晚晴站住了,微微回過頭,也不出聲,只似笑非笑的看着韓樂雪,等着看她有什麽高論要發表。
她這種姿态有一種傲然而淡漠的氣質,那是真正意義上無憂無慮的人,才能表現出來的一種底氣——不野心勃勃,也并不與世無争,是一種從無閑事挂心頭的坦然。
韓樂雪無聲看了她兩秒,一種混合了多種心情的微妙情緒,瞬間有點壓抑不住。
“江老師。”韓樂雪的語氣有點控制不了的刻薄,甚至惡狠狠地瞪了嚴天意一眼,“你這麽盛氣淩人,不過是因為你出生在一個好家庭,又恰好嫁了個好男人……你就這麽确定,你的生活會這麽一帆風順下去嗎?”
這話說的就引人發笑了。
江晚晴覺得自己在和韓樂雪讨論道德問題,而韓樂雪偏偏要和她掰扯命運和女人成功的“外在因素”。
話不投機半句多,思想不在一個層面,就實在沒有必要聊下去了。
江晚晴對這番“高論”毫無觸動,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韓樂雪:“對任何人而言,生活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我只是選擇一種狀态,讓自己可以不懼怕這種不平順而已。”
她說完,無聲搖搖頭,笑了一笑,連告辭的心情都沒有了,幹脆果斷地抱着嚴天意轉身而去。
她沒看到韓樂雪陰沉而不甘的表情,也沒看到原本老老實實趴在她肩頭的嚴天意,對着韓樂雪做了一個手勢。
嚴天意笑着,舉手做槍,對着韓樂雪瞄準,無聲地做了一個“砰!”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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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有關人員之間這種無傷大雅又不為人知的暗潮洶湧,生科院和藥學院合作購買大型儀器的計劃,算是徹底的提上了日程。
兩個學院的科研人員們,對這項計劃的總體态度,還是非常高興的。
這些高興都表現在了實驗的排期上,大家對儀器的使用堪稱争先恐後。
由于實驗的維護責任最終落到了嚴修筠和吳啓思身上,排期的任務便一并也交給了他倆。
江晚晴為了避嫌,也為了不讓嚴修筠落閑話,幹脆表現出了“高風亮節”的一面,自己主動把實驗的排期安排到了最後一天的下午——這基本就是最後一個使用的意思了。
雖然她表面上高風亮節了,但是不代表她背後不咬牙切齒。
本來嘛,為了得到這個實驗儀器,她做了一點“小小的工作”。
但是事到臨頭,好處她分不到,做事要瞻前顧後,還開門引進狼的招來一個小丫頭韓樂雪跟自己叫板……
這都叫什麽事兒!
江晚晴只覺得這一堆破事兒都沒意思極了。
不過她也想開了,既然領導把她安排進了購買決策組,她在儀器的使用排期上也注定能被排到,至于誰先誰後這種小細節,她也不準備在意了。
更何況有更值得她注意的事情在進行。
季紹鈞那天和韓樂雪“熱聊”之後,拍板做出的決定顯然也不是開玩笑。
随後,他用最快的速度組建了一個股票期貨交易團隊,他親自帶隊,孟采薇和嚴修筠做副手,唯一的目的,就是準備做空“天翼醫療器材公司”的股票。
做空操作在市場上普遍存在,但是怎麽做得不動聲色又行之有效,這就是專業人員的水平了。
這些日子,嚴修筠的項目收尾仍然在緊張進行,雖然他挂名了個“顧問”,但是對金融問題的參與不多。倒是江晚晴因為對學校的争奪興趣缺缺,又恰好作為一個初學者迷上了資本操作的爾虞我詐,在這件事中參與得有聲有色。
她由孟采薇這種高手領進門,本身智力水平又在平均線之上,沒過幾天她就玩膩了期貨交易的虛拟系統,已經躍躍欲試地準備用季紹鈞公司的賬號,操作更複雜的對沖基金了——這導致季紹鈞每天都活在一夜赤貧的恐慌之中。
不過在嚴教授“夫人你盡管玩,玩砸了我負責賠”的財大氣粗态度下,季紹鈞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過江晚晴到底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水平仍然出于“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尴尬階段。
她沒準備讓季紹鈞賠的當褲子,也沒準備讓嚴修筠給自己接盤。
專業的事情專業人士來,她不過是關注一下做空進度的同時,順便過把“金融大鱷”的瘾。
當然,她的主要精力,仍舊是用于搞自己的科研,順便防備一下兒小妖孽興風作浪導致自己後院着火。
不過,“小妖孽”韓樂雪的表現就有點讓她失望了——自從被她“提點”之後,韓樂雪雖然仍然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平城大學報到,但是言行舉止确實收斂了很多,江晚晴搞了幾次突擊,沒有一次例外地發現,韓樂雪和嚴修筠相處的時候,都會拉着吳博士一起。
這樣正常的工作場面,倒弄得搞突襲的江晚晴自己覺得有點兒沒意思。
當初第一天見面的時候,韓樂雪還會挑釁地朝江晚晴笑一笑。情緒控制不住了,還會說兩句蠢話給江晚晴增添快樂源泉。然而這幾天下來,韓樂雪反倒無師自通了“低調”兩字,甚至于像是故意躲着江晚晴一樣。
江博士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仿佛嚴天意只講了一個鬼故事就起到了降妖除魔的功效,她治下的江山就莫名海晏河清了。
江晚晴直覺那不是個普通的鬼故事,但是嚴天意這個鬼精靈是不會對她說實話的,她幹脆假裝忘了,暫時擱置了探究這件事。
她這些日子過得順風順水,無聊之中只能聽李教授說說八卦打發時間。
就在一個月的實驗排期還剩不到十天的時候,李教授說起的一樁八卦倒是引起了江晚晴的一點興趣。
——平城大學的經營性資産管理辦公室發了一個通知,表示平城大學的校辦企業“華方”,要公開選聘部分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