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聽清

第13章 聽清

◎“不都喜歡那麽多年了?”(入V公告)◎

心跳聲砰砰,溫書擡頭看他,試探着問:“京延,你不生氣了?”

耳尖漫過一點粉,她擡頭看人的時候眼睫向上,清透的瞳仁黑白分明,輕輕抓着他手臂,想靠近卻又小心翼翼。

很像一只小貓,柔軟狡黠。

食指輕輕勾着她的發絲,他笑了下,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指尖摩挲,像一只蜜蜂系在發絲兩端,輕輕彈了下,盛京延淡道:“都忘了。”

站直身子,他一手插兜,在前面走,身形挺拔而落拓,“不是要吃飯?”

他的嗓音磁性慵懶,好聽得磨人耳朵。

“哦。”溫書抓緊圍裙和他的西裝外套,領帶系手上快成一個結了,她連忙追上前去,“等等,我來舀。”

回房間飛快整理好他的領帶和外套,把圍裙挂在置物架上,溫書出門摸了摸臉,還有點燙。

晚飯是蝦仁玉米粥佐以清淡的筍絲炒肉和菌菇雲肝湯,端上小餐桌,香氣四溢,賣相極好。

用湯匙舀了碗菌湯給他涼着,溫書兩手支在餐桌上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盛京延擡手解了解襯衫紐扣,拿筷子的手骨骼修長,他挑了筷子筍絲肉嘗,鮮嫩潤滑,回味還帶着絲甘,味道比外面那些大廚做得還好。

“好吃嗎?”溫書一手托腮,杏眸清亮。

“嗯。”盛京延一手拿起玻璃酒杯,開瓶倒了小半杯紅酒進去,微微搖晃,他嗓音清淡:“很好。”

“你嘗嘗粥。”溫書先抱走他的紅酒,“粥養胃。”

Advertisement

手指頓了下,依她所言,盛京延舀了一陶瓷勺嘗,蝦肉鮮香,帶着絲清甜,肉質上佳,玉米粒粒飽滿熟透,濃稠而香。

“都很好。”盛京延從桌上撿起一雙筷子遞給她,“你也吃。”

盛京延是嘗過溫書的手藝的,剛結婚那會她炒菜能放一罐鹽下去,後面她專研熟練許多,兩人卻不合,能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刻少之又少。

此刻在燈光下,相對着坐,飯菜清香溢遠,他的妻子臉龐幹淨白皙,偏頭嘗粥吹拂熱氣的時候有些幼稚,也很可愛。

突然心底竄起一個念頭,這樣和她蹉跎到白頭也不是不行。

堅持那麽久的東西,終究是過去式了。

溫書渾然不知,只覺得能這樣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吃自己的飯真好,她細心觀察着,他的飯量她都計算清楚,難得的平和安靜時刻,很想就這樣慢慢過完一生。

飯菜熱氣冒騰,溫書找話問;“你公司工作忙嗎?”

擺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亮,盛京延看了一眼,淡淡回:“還好,最近想拓展一下新領域,有些研究需要做。”

“是航空嗎?”溫書脫口而出,眼底的光亮晶晶的。

她還記得他驕傲時的夢想,研發深空探測器,尋找廣袤無垠銀河裏另一生命,另一文明。

怔了下,盛京延擡眸淡淡地看她,漆黑瞳眸裏碎光冷淡,平靜的審視。

她還知道航空,知道他早已被埋葬的過去嗎?

“不是。”他嗓音很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溫書“哦”了聲,縮回手,對他笑笑,露出嘴角的梨渦,“盛京延,你不論做什麽事都會是最厲害的。”

移開目光,指骨輕敲桌面,男人的側臉線條流暢鋒利,他半垂着眸,沒回她,只是勾唇笑了下。

沉默幾秒。

溫書怕自己又逾距,忙補充,“我不是故意要過問你的事的,別生氣呀。”

擡了擡眉骨,盛京延一手捏了張黑卡出來,推到她面前,“想要什麽禮物,自己買。”

“你轉我的錢,我讓林鋒劃到你戶下了。”

“自願贈與,不要再提這事。”他的聲音低啞,卻不容溫書再拒絕。

溫書把黑卡推還給他,“我沒什麽想買的禮物。”

“如果非要讓我說禮物,我希望京延你在五周年紀念日的時候能抽一天時間陪我。”溫書忐忑地握緊手指,她提出這要求,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得寸進尺。

盛京延疏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眼底某種情緒很淡,她看不清。

喉結輕滾,男人偏頭點了支煙,碎發漆黑遮了點眉眼,他又恢複那副見誰都漫不經心的模樣。

痞氣地咬着煙,嗓音慵懶,長指敲了敲木桌,他說:“可以。”

……

那之後一連一周盛京延晚上都會回家,七八點的時候黑色世爵駛入明園,吃完晚飯,他會在書房工作。

溫書把畫架挪出來在客廳畫畫,一幅畫畫完,也見得他取下銀絲眼鏡出來。

筆電的視頻會議還沒關,沐浴露的氣息彌散。

男人穿着純黑浴袍,腰帶系着,隐約見裸露的胸膛和腹肌,半倚靠着門看她,她在燈光下畫畫,黑發披肩,裸色睡裙,脖頸修長,一只紋身蝴蝶漸漸蹁跹至頸側,手中的畫筆筆尖落到宣紙上,怎麽也成不了畫,心猿意馬,注意力全在他那邊。

盛京延胸前睡袍上挂着眼鏡,濕發耷在額角,微微內雙的桃花眼眼底眸色漸深。

他靠近,冷調的香氣,烏木沉香般。

一道影子壓下來,燈光下,人影交纏。

大手極有力量,壓着溫書到他懷裏,細密的吻落下……

小貓花花的叫聲很遙遠,溫書渾身都是汗……

他抱她在沙發上,會在之前吻她,大手插進發絲撫摸,喉結上下滾動,游離往返,熱汗淋漓,兩人像兩條脫水的魚般。

沙發,浴缸,卧室,抵靠着陽臺的玻璃,幾近別墅的每一處……

那段時間裏,兩人身體契合無比,他知道她的每一個敏感點,常常一只手掐着她腰,她便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心照不宣,秘而不诏。

溫書快要溺死在那種之前所沒有的溫柔裏,她踮腳用手輕輕蒙住他的眼睛,呼吸輕輕的,掠過他耳畔,很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怎麽辦?”

“好喜歡你,阿延。”

美院省展的時候,闕姍開車到明園來接她,溫書随意收拾了下,一件春草綠的裙子,絲絨紅色蝴蝶結綁的馬尾,她提着小包出去,整個人氣色都好了很多。

有點活潑的模樣,像剛畢業的大學生。

闕姍降下車窗玻璃看她,笑笑:“氣色這麽好啊,書書。”

溫書走近,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去,細眉平展,眼底都帶着愉悅,她點了點頭:“嗯,最近我和他相處得很好,我覺得……”

“他應該也有一點喜歡我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落入日光,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的雀躍欣喜掩蓋不住,陷入愛戀中的女人,看什麽都是甜甜的。

闕姍擰門把手的力氣加重了些,她咳了聲,有點被嗆到了,“你一點外面的消息都沒聽說嗎?”

溫書懵懵懂懂問:“什麽消息呀?”

看她這副開心的模樣,闕姍不忍心戳破,便含糊着說了句,“沒什麽。”

話題引到另一處,“你們這些藝術家,鐘愛的畫是怎樣的呢?”

“畫國畫要看出它的風骨,寫實的畫要聯系他的背景去欣賞,反映出當下的時代,還有傳遞出的思想。”

“當然你可以欣賞技巧也可以感受情感,自己喜歡的就是最好的。”溫書輕輕開口。

陽光從車窗邊緣照進來,落在她臉龐,明明暗暗的光影,更勾勒出她白皙漂亮的臉,修長右脖頸處的白色紋身像按不住了一樣,要飛出來了。

省展的展區分為四個場地,其中不乏個展也不乏國展,有些知名畫家的個展甚至單獨拎出來舉辦了拍賣會,參會的都是些財力豐厚的資深收藏家。

他們在博物館大廳遇見梁霄,他今天穿了規整的西裝三件套,細細的黑框眼鏡,站在大理石地板上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書卷氣息。

梁霄走上前來為他們介紹,“今天副館長接待貴客去了,就由我帶你們參觀吧。”

“溫書,你喜歡什麽風格的作品?”

溫書愛好挺雜的,她站在一塊大理石浮雕面前細細欣賞,“優秀的作品我都喜歡。”

“随便逛逛吧,看看能不能尋到寶藏。”

“也行,就當未知的冒險。”梁霄摘掉工牌,也率性起來。

闕姍站旁邊哈欠連連,她看這些畫都大差不差,賞不出來好壞,“別互誇了,先逛逛好吧。”

“我這個人比較俗,我想知道那副拍賣千萬的畫作在哪?還有那位畫家出席這次省展沒有?”

梁霄臉色變了下,随即恢複正常,“她的展館在最裏面,不過那副拍了千萬的《灰燼中》只有臨摹版了,原版已經被買走。”

“她回國後出了點意外,暫時沒法來參展,我帶你們去看她的藏品吧。”

沿着一條甬道往裏走,環形樓道走了大概五分鐘,才走到一件裝飾與其他書館都不同的展館裏。

打開門進去,室內零零散散站了好幾個人。看見梁霄進來都和他打了招呼。

這裏的光線偏暗,照得畫布上的畫作并不不是那麽清晰。

不過溫書還是清晰捕捉到了,這些畫的特點,抽象,雜亂。

一張十六開的畫紙上沾滿了各種顏料,毫無規則的線條交疊,穿插這血漿的顏色,很壓抑,毫無章法的畫法。

“這什麽鬼啊?”闕姍忍不住道,“鬼畫符呢,随便找張布潑一堆顏料啊。”

周圍有慕名而來的人反駁她,“你懂什麽,這是畢加索派的抽象畫作,這畫家水平很高的,你個俗人。”

闕姍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就想跟他理論,“我不懂你很懂啊,那你倒是說說這畫的個什麽主題呢?”

“我管他什麽主題,反正人家的畫拍了上千萬,而不像你只知道诋毀,酸雞。”

闕姍腦溢血快上來了,要不是梁霄攔住她真的會給那人兩巴掌。

其實不光闕姍沒看出什麽好的,溫書也沒看出來,她站在那幅《灰燼中》臨摹品面前,看那一堆暗色的線條,筆觸很随便,就像一個沾了顏料的紗布砸上去的。

她問梁霄:“你覺得怎麽樣?”

梁霄實話實說,“她被捧得太高。”名不副實。

溫書走近那副畫,看到下面的畫家名字,一個英文字母:Sue

再下一排是購買者信息,S購于2020.03.23,蘇黎世拍賣行。

S,匿名購買,或許是鐘意這位畫家的人吧,溫書靜靜想,好像還挺浪漫的。

7月13日,雨。

溫書在家剛給花花洗完澡,用熱風機給它吹幹毛,它就又跑到花園裏踩了一身泥回來,頭上還掉了片玫瑰花瓣。

溫書站在室內往外看,如注雨幕下,被雨打殘枝的玫瑰花圃開了幾支,花苞盛着雨水,嬌嫩欲滴。

走到玄關拿傘想要出去,手指不經意碰到一疊文件,上面有并購案字樣。

回想了會,這應該是盛京延出門忘記帶了。

撐起傘,裹了件大衣,懷抱文件,溫書便出門了。

張媽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姑娘,這麽大雨,你去哪?”

溫書沒回頭,徑直去了車庫,開出自己的小mini,沿着水泥路開駛出明園。

水霧飒漫,世界一片灰蒙蒙的,鉛灰色雲層層層疊疊堆積在城市上方,路邊樹枝垂着枝桠,在空氣中生出了氣根,成片成片擋在空中,雨珠順着那根連線一般往下掉。

雨刷器搖動的頻率變快,車駛上高架橋的時候又遇上堵車,穿着亮色熒光衣的交警站在雨中指揮,車流間漸漸變得焦急躁動起來。

疏通後又堵上,陸陸續續堵了半小時路況才算暢通。

溫書開車不算熟練,因此一直聚精會神地把着方向盤,生怕出現點疏漏。按照導航開,繞巷過橋,在居民樓間穿梭,又耗費半小時多才到南江商業區。

創馳集團總部設立在這片,臨着貫穿城市的南江,在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帶,有整三棟寫字樓。

找停車場,溫書沿着江岸往前開,最後只找到個露天的停車位,打轉方向盤開過去,身後的車還不停按喇叭,一着急,動作就做得急切了些,停到車位外線過了三厘米。

退出重來,又弄了五分鐘才停好。

攏緊大衣,把文件護在懷裏,溫書拿起雨傘踩着高跟從駕駛座擰開車門下去。

路上到處都是水,鞋踩上去,濺了水花。

關上車門,溫書站穩,傘還沒打開,便聽見嘩啦一聲頭上一顆樹的枝桠傾倒了一整灘的水下來。

溫書在樹下,正巧被澆個濕透,劉海頭發都貼臉上,狼狽不堪。

幾米遠的樹幹後面冒出個調皮小孩,放肆嘲笑,笑嘻着跑了。原來剛剛是他藏在那搖樹。

伸手摸了把臉,手上全是水,還好懷裏的文件沒濕,溫書也就沒計較了,她撐開傘,往創馳總部所在的寫字樓走去。

她鮮少來公司,職員也都不太認識她,聽她說要找盛總,便讓她等預約。

等了會,溫書拿紙巾擦頭發,一張臉在這晦暗天氣白得有些病态。

整個人立在那,像支出水的荷,盈盈着清冷。

握着文件,溫書怕耽誤盛京延的合作,便擅自先上樓了,電梯按了二十三樓。

前臺姑娘看着她走,欲言又止。

“這位又是什麽來歷啊?”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沒見過,不過好像是淋着雨過來的,盛總應該對她不太重視吧。”

“畢竟,那位這幾天折騰得緊。”

“這位,可能是秘書?”前臺職員楊夢笑道。

她旁邊的人接話,“臉挺好看的,靠這張臉當秘書也挺正常的。”

……

這些話,溫書通通都沒聽見,只是感覺電梯越往上,人便越少,有人看到她按了二十三樓,看她的目光都變了幾分。

“—叮”的一聲鈴響,電梯裏只剩溫書一個人,她走出去。

這一平層裝修風格和其他樓層很不一樣,挺簡約,但處處又帶着奢侈。

健身房,游泳池,桌球室,這一樓都布置了,辦公的地方很少只有兩間,估計這層是專屬于盛京延的。

溫書沿着走廊往裏走,高跟鞋敲在地板上,聲音清脆,落地玻璃窗上倒影出她的影子。

走了一段路,溫書聽見男人談話的聲音,夾雜着揶揄,玩笑話。

她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看見了一間半辦公的休閑區,室內聚了好些人,隐隐約約辨別出來有上次在晝夜見的那幾個公子大少。

溫書站在門外,伸手準備敲門。

室內的交談聲準确無誤地傳出來。

“王炸!哎,我贏了。”

“二爺今天不玩,在為美人煩心呢?”

“喜歡那麽多年了,放不下就去追啊。”

手僵在空中,腳像灌鉛一樣,溫書耳朵嗡嗡的。

還聽見裏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徐恒飛:“你們別撺掇二爺了,人蘇妹妹前幾周車禍,二爺都來回跑醫院多少次照顧了,都憔悴了,再去找,可就吃不消了啊。”

“哪能啊,人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就這麽放過這機會啊?”

“我看蘇妹妹跟她男朋友鬧掰了,婚估計也結不成,二爺不上?”

沈逸抛了個球接住,笑罵:“滾,二爺不是吃回頭草的人。”

趙奕來興趣,一一列舉:“他是不吃回頭草,只是專一罷了。”

“而且沒新歡,一直念着舊愛。”

“擲金千萬買一幅畫,将人家捧成大畫家,送她出國,送他到別的男人手裏,大情種啊這是。”

雨聲噼裏啪啦砸下,玻璃糊上一層雨霧,溫書渾身濕透站在一牆之隔的過道,聽着裏面的調侃聲,如墜冰窖。

她看見盛京延坐在沙發裏,黑襯衫黑西褲,姿勢随意,袖口袖扣解開,修長指骨半搭着沙發扶手,他看着玻璃外,狹長漆黑的雙眸見不到什麽情緒,淡薄冷漠。

下颌線折角流利,骨相優越,一張英俊的臉半陷入陰影裏,鼻梁上夾着一副銀絲眼鏡,散漫而不經心的模樣。

李致手裏拿了個地球儀玩,随口一問:“反正二爺跟現在那位沒感情,而蘇大小姐又和你情根深重,就背德這一次,又怎麽了?”

盛京延擡了擡手腕,腕表銀白,他淡笑着,罵了句:“滾。”

不拒絕,不否認,笑意闌珊。

溫書心口裂開縫隙,好像有血在滴落,手腳冰冷到發麻,指間一松,“砰”的一聲,文件袋砸落在地。LK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