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隐秘

第27章 隐秘

◎想吻◎

淡漠移開眼, 溫書臉上沒什麽表情,手端着酒杯,燈光映照着脖頸的白色蝴蝶紋身,幹淨如一枝栀子, 盈盈着清冷。

而面前這群姑娘顯然沸騰了, 都在起哄, 眼裏藏了星星般, “盛老師, 今天是蕾蕾生日。”

“她剛剛許願你能來,沒想到你真來了。”

程蕾被人簇擁着, 也羞怯地看着他:“老師,你來了。”

盛京延皺了皺眉, 抽了支煙出來, 想點, 想到什麽又收回去,他嗓音很淡:“不是說有題不會做?”

許頤清在旁邊笑了聲, “估計問題是假,想見你是真吧。”

“你這個挂牌榮譽教授,攏共在南大才上不過幾節課啊,這麽快就俘獲……”

盛京延沒什麽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收回情緒, 倒也沒生氣,一手插着兜,他往前走,一個人身高腿長的, 在他們之間站定。

低眸, 摸出打火機, 握在手心打出花火,他點燃了桌上剩餘的一根蠟燭,握在手心,一簇跳躍的燭火。

那雙黑漆的眸子,安靜地看着相距不過兩米的溫書,他嗓音很低,“生日快樂。”

我錯過你的兩年。

程蕾彎着唇角,甜甜的笑,她拿起切蛋糕的刀切了一塊最大的給他,“謝謝盛老師的祝福,我很開心你能來。”

溫書抱胸,慢悠悠地喝着杯中的酒,也沒看他一眼,她偏頭聽闕姍講話,偶爾笑一下。

明淨漂亮的一張臉,情緒始終很淡,當他是空氣,從他進來至今都沒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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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蠟燭的火苗漸漸燃到頭,盛京延蜷曲了下手指,骨節凸起,青色血管明顯。

他沒接程蕾遞的蛋糕,只是冷淡開口:“以後不是學業上的問題不要叫我。”

程蕾笑容有些僵,她端着蛋糕的手僵滞了會,最後重新放回桌上,“好的,盛老師。”

餘下幾位女同學,開玩笑說了些其他話題緩和氣氛,後面商量着去隔壁唱歌。

溫書已經坐在卡座上了,并沒有要和他們一起跟着去的意思。

闕姍一直有點精神不在狀态,握着酒杯,目光不知在盯哪兒,他們在前面走的時候,她也跟着走了幾步。

意識到溫書沒動,她才又回來,坐她對面,彎唇笑笑:“剛剛差點跟錯人了。”

注意到剛剛闕姍的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一直在盯着一個人看,眼神都和平常看別人不一樣。

輕輕撩了她的劉海,溫書輕輕問:“你想跟着去唱歌?”

眼神閃躲,闕姍耳朵紅了點,否認:“哪有。”

想起什麽,她開口:“還是不去了,我剛剛好像看見你前夫了。”

“我怕勾起你傷心事。”

抿了口酒,溫書笑笑,神色淡然,一汪杏眸在燈光下輕閃,“我早忘了。”

“就算有能勾起我傷心事的人,也不該是他。”眼底情緒很淡,她嗓音輕柔卻冰冷:

“其實原本今年我打算和他結婚的。”

闕姍驚訝,捂着嘴,“難道是……你在英國的男朋友?”

“嗯。”溫書點了點頭,眼裏光柔和了些,她語氣裏有遺憾:“選擇的路不同,所以分開了。”

“你忘不掉他?”闕姍追問。

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口,冰塊撞在玻璃杯上,溫書聲音很輕,卻很清晰,“估計沒人能像他一樣在我生命中這樣深刻了。”

從籍籍無名到站至頂峰,都是他在她身邊陪伴支持。

他用自己的包容,讓溫書成長,也讓她看到了更好的風景。

剛分手那段時間,溫書對他是有埋怨的,她想談谷為什麽不能為她選擇回國,為什麽在承諾娶她之後又親手摧毀這承諾。

可現在這麽些天過去,她才明白談谷所說的那句“我愛你,六六”有多沉重。

想看你變得更好,做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所以她現在回國也不用仰人鼻息,她可以靠自己就能很好的生活。

可是分手那會她太情緒化了,總以為是談谷不夠愛她,所以才選擇理想放棄她。

現在回想,的确是她太過任性。

許頤清輕輕碰了下盛京延的手肘,他第一次在他盛哥眼裏看到這種情緒,後悔,深而無力的後悔。

一雙單薄漆黑的眼底,像映進月光下的湖面,粼粼泛着波光,水入骨的冷。

垂下眼睫,盛京延背靠着牆,棱角分明的臉半陷入陰影裏,有點頹喪感。

食指和拇指間抓着一只煙,虎口凹凸不平的疤痕,指腹摩挲過去,他扯了扯唇角笑了下。

許頤清看到他這樣子,心裏也不好受,他嘆了口氣,“你在倫敦放的那場煙花。”

“終究是為他人做嫁衣了。”

萬家城市燈火之下,他在無人的黑暗之地,目睹她和她的男友擁抱,親昵,許下嫁給彼此的承諾。

煙花綻放後火星都不剩,一地殘灰,煙灰煙蒂夾雜其間,倫敦的二月很冷。

輕輕敲了敲煙身,盛京延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淡漠的,清醒的,他嗓音很低,“這些算什麽。”

他曾經用肩背所有力量搬起那巨大石塊救出的小女孩,對她,他終究還是食言了。

沒能寵她,也沒能好好對她。

伸手搭上他肩,許頤清帶他往裏走,語氣無奈,“你從不把自己心裏的事說出來,怎麽能指望她理解你。”

“受着吧,不還沒死。”許頤清笑了下,輕輕推了推他手,“盛哥那麽多事都經歷過來了,真的喜歡她,想追回來,就拿這輩子賠罪吧。”

“別又想不開啊,兄弟我可盯着你呢。”

食指撚着煙尾,抽出煙絲,壓下心底的郁痛,盛京延彎唇笑笑,眉目疏冷:“我沒那麽脆弱。”

程蕾的同學們擁過來把他們往裏面帶,“盛老師和盛老師的朋友,我們裏面已經點好小吃和東西了,玩游戲牌,你們會嗎?”

盛京延懶懶地靠牆站着,一手插兜,有點漫不經心地咬着煙,人沒動,他不想進去。

許頤清貼在那女同學耳邊說了句話後,那女同學立刻會意,“老師,你和你朋友就先進去吧。”

“我們去把那兩個姐姐也一起叫來。”

“今天蕾蕾生日,你們別掃興呀,雖然你是拒絕了她,可我們還是友好的師生關系不是。”

這女孩長了張能說會道的嘴,很會調和氣氛。

許頤清看着盛京延還在這別扭的模樣,扯了把他,“走吧。”

溫書和闕姍進去的時候,見到的場景便是程蕾和她的朋友坐一邊沙發,盛京延和許頤清坐另一邊,泾渭分明,一邊歡騰,一邊安靜。

她和闕姍只好坐到中間位置。

液晶屏幕在播放歌曲,還沒人敢唱,在座的人都顯得有些拘束。

過了會,有位個子高高綁着馬尾的女孩起來,把話筒遞給溫書一個,“姐姐,你英語很好吧,陪我一起唱一首英文歌吧。”

女孩笑得甜甜的,溫書簡直沒法拒絕。

就和她一起合唱了一首《shallow》,基調挺悲傷的,弄得生日宴的氣氛都不太對了。

闕姍是個活躍分子,她站起來,“嗨,我來唱一首歡快一點的歌。”

她點了首《告白氣球》,唱到一半,沒想到許頤清也拿起話筒,忍不住加入進來,和闕姍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完了剩下半首歌。

從溫書的角度擡頭看,能看見闕姍耳根發紅了,她直覺,她的珊珊肯定和那位姓許的有些情況。

等闕姍坐回來,溫書撓她癢處,她才交代,她是故意點周董的歌的,因為在醫院的時候托人打聽到了胸外科許醫生喜歡聽周傑倫的歌。

這首《告白氣球》她可是學了好久呢。

溫書主動把靠近許頤清的位置讓給闕姍,鼓勵她,“你抓住機會啊,我看這個許醫生長得不像缺人追的樣子。”

耳朵發熱,闕姍低頭玩了好久手機,後面才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亮給許頤清,她聲音輕柔得前所未有,“許醫生,我今天剛從你們醫院出院,我可以加你一個微信嗎?”

“以後,我身體上出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你。”

溫書正小口啜飲着飲料呢,這會都快笑吐出來了。

她家珊珊着語言組織能力,怎麽關鍵的時候就掉鏈子了,出任何問題找許醫生,這是訛上人家了啊。

許頤清約莫也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奇葩的搭讪方式,一指提了提金絲眼鏡,多看了她幾眼。

越看越覺得有點熟悉,脫口而出一句話就是:“我們是不是見過?”

吞了口口水,闕姍都緊張了,她想自己今天也沒怎麽化妝啊,而且自己不算火,應該不是那麽容易被人認出來吧。

結果許頤清思索了會,回:“噢,你是那個摔壞腳,上廁所僵屍跳過去的姑娘。”

“僵屍跳過去,還把張醫生的黃金木撞倒了。”

僵屍跳,撞倒黃金木?

溫書笑得不行了,想問她家珊珊還有什麽驚喜是她不知道的。

闕姍臉紅透完了,嗫嚅道:“許醫生你這算心理攻擊啊,我要心理出問題了,還得找你。”

許頤清都被她逗笑了,拱手送出自己的二維碼,“找吧,找吧,我到時候幫你挂急診。”

就這樣順利地要到了許頤清的微信,闕姍後面整場都心情愉悅,又陸陸續續去唱了周傑倫的幾首歌。

許頤清都很給面子,陪她這個五音不全的人一起唱,她跑調,他就把她拉回來,她唱錯詞,他再把詞糾正回來。

一句接一句的,隔壁小姑娘們都紛紛嗑瓜子,直呼磕到了。

這場聚會氛圍就這麽被他倆帶動起來。

後面幾個人輪流唱了快一個小時,快要結束時。

程蕾拿起話筒,她鼓足勇氣走到盛京延面前,将話筒遞給他,“盛老師,我想說謝謝你。”

“雖然你今天算是拒絕了我。”

“可我之前聽你的那節課,堅定了我繼續學天體物理的決心,我不會轉專業的,我會在物理學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程蕾還很青澀,綁着蜈蚣辮,發帶是淺紫色的,紮起蝴蝶結,娴靜好看。

食指扣着一枚硬幣,投進酒杯裏,發出叮咚一聲,盛京延擡了擡眉骨,一張骨相優越的臉在這燈光下,顯得矜貴冷痞。

今天這兒的人,沒人把他當尊佛般供奉,一群學生也不知道他是天馳總裁,就簡單地把他當成偶爾在學校講一兩節課的懶教授,因此一整場見他興致不高,也沒人硬要湊上去讨好他。

這種放松的氛圍很久沒有過了。

十指輕扣,手背的紋身若隐若現,盛京延看着程蕾,烏眸裏碎光冷淡。

在座的人幾乎都篤定他不會起身來唱歌,會拒絕程蕾。

可出乎意料的,他溫和地對她笑笑,鼓勵她,“你如果能堅持下去,世界會為你讓路的。”

許頤清聽到他說這句話,眼神變了點,有些怔忡地看着他。

多少年了,他心底的遺憾該有多深。

溫書一件淺色碎花裙,擡眸望向盛京延,有一瞬間,她在他的身上看見了那個驕傲意氣風發的少年的影子。

心念一動,低眸,溫書抿了口長島冰茶。

接過話筒,盛京延站起身,走到液晶屏附近抓了個高腳凳坐着,在選歌欄下他輸入字母,點了首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熟悉前奏響起,他半垂着眼眸,修長手指調了調話筒的音。

燈光下男人坐姿有些散漫不羁,眉眼疏冷,碎發漆黑,下颌線流利,整個人透着股子慵懶。

引人矚目。

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他聲線獨特,很好聽。

踩着音樂的拍子,唱這首悲傷的情歌,把現場情緒都帶得有些低落。

“誰都只得那雙手”

“靠擁抱亦難為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漫游”

“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誰能憑愛意讓富士山私有,不能。

唱到這句,溫書擡眸正對上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斑駁碎光點點,好像那個蟬鳴聲不竭的夏日,她所渴望的少年。

可誰都知道,回不去。

因為過去,被他們親手毀掉。

一張漂亮白皙的鵝蛋臉上上沒任何表情,細眉遠山,鼻尖挺翹,右脖頸的紋身掩蓋傷痕。

時隔多年,溫書已經能做到在他那樣深情的對視下,坐懷不亂,眼底淡漠得窺不見一絲情緒。

盛京延看了那眼神一眼,就覺得心口好像有刺在紮。

他們之間橫亘了十幾年時間,誤會不解,把彼此越推越遠,像行星引力,洛希極限,越過限度,就會粉碎成灰。

一首歌唱到結尾,程蕾和她同學拼命鼓掌,“哇塞,盛老師唱歌也太好聽了吧。”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食指輕扣話筒,盛京延微垂着頭,露出流利的後頸線,脊背脊柱舒展開來,都屬于男性的力量感,處處漫不經心,卻又處處撩人。

移開眼,溫書淡漠無比,見他在人群中心,也不起一點波動。

闕姍看出了點什麽,探過頭來問她:“書書,他剛剛那首歌是不是對你唱的?”

彎唇淡淡地笑,溫書搖頭:“沒,提他幹什麽。”

本來還想罵罵,闕姍住嘴了,刷了會手機,費盡心思地想和許頤清找話題聊。

沒聊多久,這場就散了。

溫書拿上錢包先出去,想着先把賬付了,走到吧臺一問,就聽服務員說一位先生已經付過賬。

收回錢包,沿着那條狹窄的走廊往外走,想着先出去等闕姍。

清吧裏音樂調子舒緩,現在在放的是一首很老的歌,艾薇兒的《how does it feel》。

清吧選址的位置很清幽,一條長長的石壁走廊往外走,爬山虎爬滿一整面牆,陽光從綠葉罅隙間灑落,映得石路上光影斑駁。

或許是此刻時間大多數人都在上班,這條出去的路上沒見到一個人,顯得十分幽靜。

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溫書聞到一種清淡的香氣,如六月盛開的茉莉,曬幹撚搓,佐以茶葉泡下的一壺花茶。

幽徑深處,仍是無路。

溫書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走錯路了,剛轉身要走,一道高大的影子便落下。

茶香裏摻進薄荷氣息,淩冽而冷調的香,獨屬于男人的氣息萦繞。

相靠太過于近,被圈在牆壁和他之間,窺見棘突一樣的喉結,冷厲頸線往下是深凹的鎖骨,蝴蝶骨牽動着肌理,一塊一塊往下,是線條感分明的腹肌。

運動衣拉鏈很松,男人勁瘦,一呼一吸間躁動着荷爾蒙氣息。

溫書沒動作,她一眼能看見他胸膛的風光,也能感受到他的克制隐忍,脖頸青筋明顯。

盛京延低頭,盯着溫書右脖頸那塊銀白色的蝴蝶紋身,白色燕尾蝶,血管那麽密集的地方,他能想象她紋這紋身的時候該有多痛。

靠近,想擁她入懷裏,親吻。

這兩年,夜裏抽的煙,總有那麽多是為了她。

貼近她耳邊,呼吸溫熱噴灑,癢酥酥的,鼻尖輕輕蹭了蹭,聞到熟悉的栀香。

溫熱的觸碰,溫書伸手推他,卻被他将手心反扣在自己胸膛處,聽着心跳,牽動血液贲張。

男性力量壓制感,溫書掙脫不了。

盛京延偏頭吻她,被她躲過,薄唇擦過臉頰,冰冷而柔軟。

長睫濃密,落在眼窩裏鋪出一圈陰影。

“恨我,嗯?”低啞嗓音,蠱惑感叢生。

趁他松懈,溫書彎腰從他懷中鑽出去,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你想多了。”

盛京延低頭,扯着唇角嗤笑了聲,摸了根煙出來,模樣有點痞壞,“夏靈煙。”

溫書撩開眼皮看他,沒說話。

他補充了句,“上次宴會你見到的。”

“我們沒關系,她見過我奶奶,家裏有意撮合我們,我沒應。”

他嘲諷地笑笑,看向溫書的眼眸漆黑深邃,嗓音低啞

“老子,命都得交代在你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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