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甘願
第35章 甘願
◎我也受傷了◎
鮮血涓涓地流, 滲入骨髓碎裂開來的疼,如一塊玻璃片四分五裂紮進皮膚,倒鈎刺進皮膚,手掌心的一整塊都疼得有些麻木。
可盛京延沒叫一聲,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黑眸幽深晦暗, 盯着溫書和談胥觸碰的手, 眼尾泛紅, 脆弱,不甘, 無奈。
剪刀鋒利,握在手中冰冷, 傷口也很冷, 他陷在落日中, 側臉線條鋒利,褪去攻擊性, 目光病态而偏執。
夏靈煙最先注意到水盆裏的血色,尖叫了聲:“血,好多血!”
反應過來,她望向滴血的那雙修長冷白的手掌,指甲被染紅, 手掌上蜿蜒出一條血跡,觸目驚心。
吓得快哭了,夏靈煙一邊翻包找紙巾一邊帶着哭聲,“京延哥哥, 你手流血了, 你怎麽流這麽多血?”
“好多血, 疼不疼,京延哥哥?”哽咽聲,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夏靈煙跪坐在地上,顫巍巍地遞去餐巾紙。
而盛京延不移眼,也不接夏靈煙的紙巾,那雙黑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溫書,情緒無聲洶湧,翻起波濤。
餐巾紙沾血掉到地上,被風吹走,空氣裏漂浮着腥甜的血腥味,鐵鏽一般。
許頤清聽見這邊動靜,連忙起身過來,看到盛京延手裏的剪刀和他手心的傷口時立刻就明白了這發生了什麽。
他彎腰,強力奪過他勾在手裏的剪刀,臉色很難看,“你沒救了。”
他帶他起身,想帶他去包紮。
可盛京延不肯動,他還帶着微末的期望,看向溫書的目光柔和而固執。
停下手中剝葡萄的動作,闕姍擡頭看向他們,驚愕,無措,看着他手心的傷口,血肉模糊,大滴大滴鮮血連線般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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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生病了。”闕姍有點被吓到,她伸手碰了碰身邊的溫書。
停下手中為談胥貼創可貼的動作,溫書擡頭,落日餘晖下,她膚色白皙細膩,黑發用蝴蝶發夾夾上,露出修長脖頸,右脖頸那快銀白色紋身也裸露在空氣中,淡紫色的長袖,挽起袖口,露出一截藕白的小手臂,黑色長褲,整個人清冷漂亮。
那雙清澈杏眸裏不見光點,溫書安靜地看着盛京延。
男人嗓音低啞,帶着一種脆弱的破碎感,盛京延凝視着她的眼睛輕輕開口:“我也受傷了。”
低聲呢喃,像小孩受傷也期望得到關心和愛。
所有人到目光都聚集在這邊,他們想,溫書怎樣都應該關心地回一兩句才好。
可是,沒有。
溫書看着他手掌心的傷,一雙清澈杏眼,眼神裏沒有心疼,沒有難過,沒有擔憂。
只是平靜,淡漠,旁觀陌生人受傷,與她無關。
看過他的傷之後她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确認談胥的傷口沒再流血,随口回了他一句:“哦,有病去治。”
心口撕裂一般的疼,手上的疼又算什麽,盛京延對上那樣冷漠的目光,手指也冰冷一片,在冷風中,血大滴滾落,滴落在草地上。
疼痛蠶食心髒,尊嚴被扔在地上踐踏。
許頤清看不下去了,強制拉他走,“看不明白嗎?”
看不明白嗎?她對所有人都比他好,就是恨他,就是不可能。
夏靈煙抹眼淚,恨恨地看了眼溫書,起身,她拿紙不停地替盛京延擦血,和許頤清一起帶他離開。
落日半沉入地平線,草地被塗成淺淺的金色,每個人的剪影都被拉長。
留下的人沉默着,溫書去葡萄蒂的動作愈發熟練,發絲從耳畔滑落,遮住那雙沉靜的眼眸。
談胥傷了手坐在一邊,看着這一地的葡萄枝,看着溫書的動作,靜了靜,他輕輕開口:“溫書,你比我想象中更堅硬。”
外表是柔軟的花草佃,內心如頑石。
伸手輕輕撩了下劉海,溫書擡頭對他笑了下,眼眸輕彎,語氣溫和:“對啊,所以說如果我看不見真心,我真的會失望的。”
失望之後,就不會回頭。
怔了下,談胥看着溫書的眼睛,眼神溫柔如柳枝搖曳,她總這樣,柔軟表露在外,刺猬的刺收進心裏。
闕姍恐吓似地吓了吓他,“談胥,你聽見沒?一定要對我們書書真心啊,否則以後有你後悔的。”
她觀察了會溫書,輕輕開口:“而且我們書書對你這麽好,你受傷她這麽着急,你有機會的。”
“那我繼續努力。”談胥笑笑,淺褐色的瞳眸裏如同落進陽光的顏色。
—
在莊園的第二天,馬爾斯他們帶溫書去參觀了酒窖和工人們制造葡萄酒的工序,來回轉兩個小時,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消磨過去。
等到中午午餐的時候,他們被邀請去另一個西式餐廳,馬爾斯拿出了酒莊裏各個種類的酒任他們品嘗。
談胥是個熟手,選了瓶梨子酒,給溫書倒了一小杯,溫和開口:“女士喝這個,不容易醉。”
把自己的酒杯推他面前,闕姍也正大光明地要酒喝:“我也要啊。”
談胥笑笑,給她也倒了一杯,還損她,“你的酒量喝這個怕不夠啊。”
闕姍瞪他,“胡說,你就知道我喝不夠,書書明明酒量也不錯!”
端起玻璃杯,輕輕抿了口酒,溫書笑笑,“她說得對,我現在能喝一杯威士忌。”
有點驚訝,談胥卻仍就紳士,“那也不能讓女士喝這麽多酒,對胃不好。”
幾人說說笑笑,氣氛愉快,後面馬爾斯進來,請了個講解員為他們講解桌上各個不同品種酒的特點和發展史。
講了十幾分鐘,衆人興致也高,将桌上的酒都嘗了個遍,喝得有點暈乎乎的。
一手撐着桌角,溫書抓着手中酒杯,還想喝點。
闕姍抱着手機在那發語音,說話颠颠倒倒的,馬爾斯和談胥出了餐廳,在聊一些事。
室內燈光昏黃,空氣中彌漫着酒香,催人入眠。
眼皮阖上,溫書下巴磕在手背上,溫和而安靜。
對于周遭的感知變得很遲鈍,不知過了多久,鼻尖聞見熟悉的冷冽的薄荷煙草氣息。
穿着黑西裝的男人進來,看着這一屋子的酒鬼,一手插兜,摸了支煙咬着,黑色打火機躺在手心,不知怎的,他沒點煙。
眉目壓下來,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那雙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挑,薄情相,看着桌上手墊着下巴的姑娘卻也存溫柔。
許頤清在旁邊,伸手提了提眼鏡,他注意到闕姍抱着手機趴桌上,連忙過去,脫了自己外套披她身上。
盛京延看着他的動作,只是疏淡地問了句:“你想好了?”
動作頓了頓,許頤清回過身盯着他右手的紗布笑了笑,無所謂模樣,“有什麽好想的,難道能比你瘋?”
比你更不計後果地這樣去愛一個人麽?
許頤清自認清醒,從不會讓自己陷于這樣的境地。
低下頭,摩挲着指間的銀戒,自嘲笑笑,“算什麽。”
一條命,不還沒賠給她。
許頤清還是不放心,囑咐他:“需要我叫黎醫生來麽?還是你自己回去,你知道的,你不能垮。”
桃花眼底情緒未名,盛京延走近,一點不在意,他安靜地看着溫書,輕輕開口:“不用。”
“我沒那麽脆弱。”
關掉屋內空調冷風,不管手上的傷,盛京延彎腰橫抱起溫書,帶她出去,将她輕輕放在越野車後座。
許頤清把闕姍也扶過來。
盛京延開車把她們送回住處。
在溫書房間,幫她脫鞋,脫掉外套,抱她在床上躺下。
他進廚房,上網搜視頻教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跟着學做醒酒湯,嘗試的前兩次都失敗,第三次才勉強做出一鍋像樣的湯。
左手紗布沾到水,傷口浸濕,有點疼。
盛了碗醒酒湯,盛京延輕輕把那湯放在床櫃上,又往玻璃杯裏倒了一杯開水,以便她醒來口渴能喝到。
站在窗前,盛京延安靜地看着他,英挺眉目間疏冷而溫柔。
睡着的姑娘,頭發有點散,眼睫纖長,閉上眼睫,膚白細膩,鼻尖挺翹,褪去冷漠,讓人很想親吻。
一點陽光透過玻璃窗戶照進來,勾勒出男人高大的身影,在暖色地板上,影子明暗。
時間流淌,這樣安靜地看着她,仿佛也成了忘不掉的奢侈神話。
衣兜裏手機瘋響,盛京延單手插兜,邁步走出房間,接起電話。
應了幾句後,挂掉。整理了下領帶,他給許頤清發消息,他立刻過來了。
五樓的過道很安靜,男人嗓音低沉慵懶,“她隔壁住的是談胥?”
許頤清:“是,在南浔的房間也是。”
眼神變了下,盛京延取下衣兜上挂的銀色眼鏡戴上,嗓音平靜而淡漠,“那把對面一間留給我。”
有點看不過去了,許頤清笑:“二哥,你就這麽喜歡看他們一起,好紮你的心?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神色疏淡,盛京延走到電梯前,摁了開關,側臉線條冷厲,身形高挑,氣質清冷矜貴。
電梯數字不停躍動,低頭看了眼腕表,盛京延的嗓音很低,卻很清晰。
“我說過了,不放手。”
許頤清佩服,也有點好奇,“是嗎?我倒等着看,你最後能把自己傷成什麽樣。”
進電梯,失重感攀升,心口無端發慌。
沒理會許頤清的話,盛京延的語氣公事公辦:“今下午回南浔一趟,公司有點事處理。”
無奈,許頤清點頭:“嗯,回去呗。”
越野車駛出萊登莊園,許頤清靠在副駕駛座,觀察到他左手的紗布,“弄濕了?”
“你又想傷口感染是嗎?”許頤清臉色變得很難看,“靠邊停,我來開車。”
一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盛京延沒堅持,靠邊停下,讓許頤清開車。
兩小時車程,一路颠簸,到南浔城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
直奔公司,召集董事開會,這會一開就開了一個半小時,等會議室人散了,許頤清敲門進來,手裏打包了一份小馄饨,他遞給他。
“吃點,別胃病犯了。”
取了眼鏡揉了揉眉心,神色略顯疲倦,盛京延一手撐着辦公桌,眼眸如墨,盯着桌邊一束新換的花看,有點心不在焉。
“二哥,你這樣是想急死誰,胃病和心理疾病,公司又一堆破事,好歹吃點。”
許頤清念叨着,注意到他的目光,順過去看見桌上那一束新插進的鮮花,藍紫色,花蕊金黃,花瓣滴着水,開得正好,不難看出是精心挑選過的。
“一束勿忘我?這又是哪兒來的桃花?”許頤清看好戲一樣問。
長指輕敲了敲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幾聲,眉心微蹙,盛京延嗓音很低,冷倦慵懶,卻極具壓迫感,“幾天沒回公司,特秘本事見長。”
什麽花都能往他桌上放了。
看着那束花,許頤清也替盛總的秘書揪心擔憂了,不知道他這兩年對除溫書以外的女人過敏嗎,還放這個。
他笑笑,勸他,“或許是不小心,又或許花店的人送錯了,別又扣人工資啊。”
移開目光,沒再理會,盛京延看了眼手機消息,注意到其中一人,眼底情緒沒變。
馄饨漸漸由燙變溫,聽見敲門聲。
翻文件的動作停了下,盛京延淡淡開口:“進來。”
周寒笙拿着文件進來,一眼瞟見了他桌上的勿忘我,他先彙報了這幾天工作上的事,“李氏砸錢和創馳對沖,他們家的酒店估計是不想要了。”
許頤清對李致的事不太清楚,但還是聽說了點,他插了句:“李致是因為嫂子,不,前嫂子翻臉的?”
周寒笙笑笑,“他太狂了,修行不夠,聽說是被二爺的煙灰缸砸了,記恨上,本來二爺給了他條生路,他偏要來硬碰硬,估計李家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了。”
“我們什麽時候出手,二爺?”周寒笙問。
丢了鋼筆,往座椅上一靠,盛京延眯了眯眼睛,李致這點小動作根本入不了他眼裏,就是如果他糾結其他人一起來加資金對沖,會有點難處理。
而李致那人一向有點瘋,念及以前的情意,盛京延也不想把事做太絕,把他家逼到破産,沒意義。
“你找個時間去和他們高層談下,給個臺階下。”盛京延對周寒笙淡淡開口。
周寒笙會意,“好的,盛總。”
他臨走前,回過身又看了眼桌上的勿忘我,提了句:“二爺,送這花的人一直在樓下休息室裏等着你呢。”
“對了,那位小姐說她姓蘇。”
周寒笙走後,許頤清拉了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盛京延,“那位還沒搞定呢,這位又來了。”
“是嫌你活得太長了麽?”
揉了揉眉心,盛京延有點煩躁,和林鋒通話,讓他問蘇橙有沒有事,沒事就請她回去。
挂掉電話,許頤清在旁邊調侃道:“現在連她也不想見了?”
沒回,盛京延看手機,盯着和溫書的聊天框,去翻她朋友圈,沒幾條內容,都是轉發的公衆號軟文,關于繪畫的。
想不通,他問:“有不愛發朋友圈的女生麽?”
“有啊,但概率挺小,多半她屏蔽你了。”許頤清句句紮心,看着他盛哥現在這為人上心的模樣,還偷窺別人朋友圈,這麽多年來真沒見過。
多半就是屏蔽了。
退出微信,盛京延重新翻開文件,看合同也心不在焉。
眼看着馄饨都冷了,許頤清把馄饨端過來,“你不吃我吃,胃爛了活該,別來找我挂號。”
馄饨香氣勾人,盛京延在旁邊翹着二郎腿,姿勢慵懶,文件合同沒翻幾頁,心底總不是滋味。
最後放心不下,站起身,拎起西裝,“回莊園。”
嘴裏還咬着馄饨,許頤清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重複了一遍,“回莊園?你沒搞錯吧,外面天都黑了。”
“就不能明天去?”
不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盛京延單手手臂挂着西裝外套,扯了扯領帶直接走出會議室。
見了鬼了,許頤清叫人來收拾了下沒吃完的馄饨,也跟他身後往外走。
“二哥,您老別想一出是一出行吧?”
“這回去都大晚上了,他們肯定睡了,你也看不到什麽。”
盛京延沒停,人已經走到了電梯前面,按下按鈕。
許頤清頭疼,忍不住問:“你就這麽擔心溫書?”
——叮,這時電梯門打開。
蘇橙在電梯裏,手裏拿着禮盒,擡起頭,一雙眼睛安靜地看向盛京延。
頭發紮起,一件綠色掐腰裙,膚色白皙,瓜子臉,渾然一股清媚感。
“二爺。”她清清淡淡地叫了聲。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9-18 18:16:01~2022-09-19 23:13: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62112994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11299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不吃糖 4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