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山
下山
三人在密林中穿行，秦盡看見前方有一條淺溪，小溪另一邊樹木稀疏，霧比這頭要淡。
決甫叔松口氣道：“快過山腰了，走快些天黑前應當來得及到山下。”
小溪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塊，正好可踩着過去。走着走着，子域突然在一個大的亂石堆前駐足。
秦盡看他直勾勾盯着石縫，問道：“怎麽了？”
子域：“有山蟹。”
秦盡湊近，果然在其中看到不少個頭偏大的青殼蟹。
決甫叔邊走邊道：“哦，深山溝渠裏确實易産山螃蟹。”
“據說味道要比外頭的好。”
走出一段路，秦盡發現子域并未跟上，回頭看去——
他還在那盯螃蟹。
“……”
有人表面看起來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美少年，內裏其實是飯桶饞鬼。
看他沒打算動彈，秦盡只好走過去，“想吃？”
子域沒回答，撸起袖子準備上手。
秦盡忙攔住他，“我來吧，你受着傷，怎能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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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中的動物确實如小玥所說，比別的山大，石縫中的山螃蟹也個個都有手掌寬。
從沒抓過這東西，秦盡有點不知從何下手，笨手笨腳地。
好不容易抓起一只，決甫叔的聲音從旁冷不丁冒出：“你們兩個小子真是，停下也不招呼一聲。”
秦盡手一抖，那只螃蟹又掉回水裏。它也不跑，張牙舞爪地舉着鉗子。
“……”他抓，再抓，又抓……
決甫叔扶額：“這山中的東西不是那麽抓的，我來吧。”
他從旁折來幾根韌勁足的草莖，手腳麻利抓起一只又一只的青螃蟹五花大綁。
一人提一串螃蟹，三人繼續前行。
很快，他們來到一片地面落滿紅樹葉的密林，決甫叔驚訝道：“竟是楓香樹，這麽大一片真是少見。”
楓香樹枝幹高直，樹枝與葉偏少。
他們走到一棵五人合抱粗的大樹前，決甫叔道：“這一棵，怕是有五百年了。”
許是失血過多，子域面色顯得很蒼白，他道：“有楓香凝脂的味道，在樹高處。”
楓香凝脂是楓香樹上一種名為落雁藤的伴生物的凝化物。它并不是藥材，而是一種價格昂貴的香粉的原料。
用它所制的香粉細膩、馨香，飾容效果比一般香粉好。女子們喜用它擦臉塗身，這樣身上會帶好聞的異香，且香味經久不散。
秦盡仰頭用目力搜尋，“在中間，有□□丈高。”
只有上百年的楓香樹，才有可能伴生落雁藤。這棵大樹中端，正生着一株生命力旺盛的紫葉落雁藤，藤上挂着幾顆剔透玲珑的珠子。
“這……”因為分枝少，這樹可讓人落腳的地方不多，估計很難爬上去，秦盡遲疑道：“這恐怕不好摘。”
子域也道：“确實太高，有些冒險。”
決甫叔倒很高興，邊脫衣脫鞋邊道：“我女兒一直很想要這玩意兒，這次非上去不可。”
将身上的物件卸幹淨，決甫叔小心地開始沿略濕滑的樹幹攀爬。
秦盡和子域站在樹下，時不時為他捏把汗。那樹幹大多光滑，很容易踩空，一旦手腳皆松，可能就是一條人命。
他不由想起徐離期所說的采藥人随時可能遇到危險，心想果然不假。不僅是深山中的毒物猛獸危險，一些采藥過程同樣危險。
好在決甫叔體力強悍，先前也爬過不少樹，總算有驚無險地摘下所有楓香凝脂。
休息間隙，決甫叔拿起最大的那顆大楓香凝脂相看，在光下，珠子透出漂亮的琥珀色，最中心有珍珠大的一點绛紫，喜道：“品質上佳，總算沒白費功夫。”
修整後，繼續往山下走。
霧氣越來越薄，到一小片陰涼的松樹林時，濃度已與在山腳時差不多。走至松林中部，決甫叔驚奇道：“此處竟有黑土。”
這片松林的樹木聳入雲天，枝繁葉茂，地面的土黑而軟，應當歷經不短的歲月。
子域嗅了嗅林中的氣味，道：“附近氣味很雜，有不少獸類的味道，我們盡快離開。”
決甫叔：“好。”
三人加快腳步，快到松林邊緣時，子域腳步一頓，語氣難得微揚，道：“有仙玉靈芝的味道。”
秦盡驚道：“仙玉靈芝！”
《萬草集》記載：仙玉靈芝，長于千年樹，色澤如月，質透如璃。補血益氣，去腐生肌上品靈藥，品階：三。
靈藥的品階分為五品，越高階品質越好。有品階的藥材，品質純粹，藥效強，比無品階的貴十倍。
同時，此類靈藥并不常見，他們之前采到的，也只三葉預茵花勉強算作一階。
這兒樹木密集，不大好用目力，他們跟着子域，在一塊巨大的腐爛樹樁上找到了它。
薄霧籠罩中，烏黑腐爛的淤泥裏，一株皎白無塵的靈芝亭亭而立。
三人不自覺停在原地，靜靜看了片刻。
決甫叔：“這東西嬌嫩，我一向粗手粗腳，子域帶血同樣不宜，小盡你去采它。盡量小心些。”
秦盡：“好。”
他走過去，握住它根部小心采下，與名字一樣，這株靈芝質感溫潤如玉，外表泛着圈朦胧的暈光，有如仙品，不似凡物。
決甫叔臨時用松枝編了個小籃，鋪上軟布，細致地把靈芝放好。
子域說四周的味道愈加繁雜，讓他們趕快繼續走。
按下興奮，三人繼續往前，不料剛出樹林，他們就聽見一連串“沙沙沙”的聲音，子域：“不好，快走！”
身後沙沙的的聲音越來越響，奔跑間隙，秦盡好奇地轉頭看，看清後瞬間頭皮發麻——
密密麻麻、手指粗的紅色螞蟻源源不斷從腐爛的樹樁下爬出，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快速爬來。
決甫叔：“糟了！是赤蜉蝣，再快點！這東西最喜吸食鮮肉。”
秦盡：“！”這山中的活物怎個個都這麽兇殘，不是吸血就是吃肉……
未免淪為食物，三人如打雞血，飛一般往前跑。每當快被追上時，他們就狂撒驅蟲粉，以此争取時間。
等驅蟲粉全都撒光，又跑過半個時辰，他們總算擺脫這群兇殘的東西。
就在剛剛，三人前行的路上出現一只盆口粗的蟒，他們趕緊止步繞行，而那群赤蜉蝣卻直沖上去，不到半刻就将此蟒啃得只剩白骨。
三人癱坐在樹旁不斷喘粗氣，決甫叔：“都說天材地寶總有異獸守護，以前還不信，這幾日真是長見識了。”
秦盡在為子域重新上藥，他的傷在跑的時候裂開了。
包紮時，秦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發現他的手很冰，可能是失血過多，又淋雨的緣故。
恢複體力，三人繼續趕路。接下來的路總算比較順，緊趕慢趕，他們終于在天黑之時到達山下。
山腳不遠處亮着溫暖的篝火。圍在火旁的人見到他們，都跑過來迎接。
決甫叔和秦盡搓搓僵硬的手腳，坐在火旁烤火，郁舒為子域看傷。
小玥拿出幹糧烤熱，又煮了鍋熱湯。
郁舒：“傷口很深，有微毒，所幸沒傷到要害，不過要完全恢複需不短的時日。”
子域不太在意地點頭。
郁舒：“這一個月裏，因毒素未清，傷口內可能會時不時疼痛。”
聽到這話，他微微皺眉，流露幾分不高興的神色。
秦盡心想原來他怕疼。
三人已經餓得發慌，開始和着熱湯吃幹餅。決甫叔邊吃邊問：“你們是什麽時候下的山？”
啊銳：“我和昆叔他們對付的那頭鬣鼠獸，兇是挺兇，但不太能打，還未下雨時就搞定了。”
“當我們回到原地，就看到隊長和鐘叔已經在等。”
鐘叔：“領頭那只鬣鼠獸十分狡猾，沒打沒多久就跑了。”
小玥：“我們在原地直等到第二日天亮，也沒見你們，只好先下山。”
啊銳：“你們呢，怎會這麽晚才下來？”
于是決甫叔講他們的經歷，聽完，昆叔感嘆道：“怪不得這些畜牲能重傷五隊，确實夠狡詐的。”
決甫叔：“對了，我們在路上遇到不少好東西。”他掏出采來的藥材。
昆叔：“嚯，楓香凝脂？品質還相當不錯，确實是好東西。”
決甫叔又把小籃遞過去，掀開軟布的瞬間，衆人皆是眼前一亮，鼻間也聞見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香。
昆叔激動道：“三品靈藥！竟是三品靈藥仙玉靈芝！”
小玥：“它長得真好看。”
昆叔愛不釋手地細細觀察撫摸靈芝，不舍得錯過任何細節。
鐘叔笑道：“除去八年前那趟，就數這次收獲最豐。”
衆人圍觀靈芝時，秦盡忽然想起他們抓的螃蟹還未吃完，便拿出洗淨。清理幹淨的山螃蟹蒸熟，挑出肉分成兩盤，撒上調料。
秦盡将大的那份端給隊長他們，拿起另一碗，往角落休息走。
離火堆不遠，子域裹着衣服靠在樹上閉目眼神，他唇色發白，神色疲憊，聽到腳步聲，睜開眼。
見人眼睛一亮，秦盡把碗給他，很快，他一口接一口，一大碗蟹肉全都入肚。
秦盡身心俱疲，靠在子域身旁，沒多久就沉沉睡着。
其他人沉浸在此行收獲頗豐的情緒中，直聊到很晚才休息。
夜色深濃，漫天星辰閃耀，微風吹得火光不斷晃動。
第二日一早，秦盡醒來發現自己靠在子域肩上，吓一跳。而且，沒想到自己睡相這麽差，把人家衣服都壓皺了。
趁他還沒醒，秦盡小心伸手把被壓皺的衣服理好。
他們為進山而準備的東西已經用盡，所以不再上山，吃完早飯便踏上回城的路。
翌日午時，他們回到東城門，進城後直奔制藥閣。采藥隊從山中采來的藥草，需第一時間送到制藥閣，請驗藥師鑒定品質、價格。
制藥閣在城西南面，背靠城西的懸崖峭壁，與族長府離得不遠。他們穿過兩條街，一棟古樸的六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樓的第一層，是收藥、驗藥的地方，二層以上是制藥師煉藥的地方，越高層，所煉出的藥越高級。
小玥告訴秦盡：“這金大師就在第五層。”
秦盡：“是血脈之力三階的金大人？”
小玥：“對，就是他，金大煉藥很厲害的。咱們城中的銘牌也都出自他手。”
九人進入一層。
裏面熙熙攘攘，除制藥閣收藥、驗藥的人，二隊的人竟也在。
他們十人姿态各異地圍在一個胡子花白老人桌前，桌上擺着不少藥材。
其中一個皮膚偏黑，面帶傲氣的年輕男子，看到他們，揚聲道：“喲，這不是三隊長嘛，這麽巧，你們也剛從城外回來。”
徐離澤蘭嘴角勾出一個虛笑，道：“是巧啊，二副隊長。”
小玥湊近秦盡，壓低聲音：“他就是二隊的目力者，徐異。”
徐離澤蘭看一眼他身後那堆占了半邊桌的藥草，似笑非笑道：“二副隊長，這次收獲不少啊。”
徐離異面露得意之色，道：“運氣好，沒辦法。我們二隊都是老人了，這些也不算什麽。”
小玥撇嘴：“笑得真難看，不過恐怕一會兒就要笑不出來了。”
“三隊長，怎麽都傻站着，還不拿出你們這次的收獲，這迷霧山可是個好地方，要是比我們少可不行啊。”
徐離澤蘭沒回話，眼神示意昆叔。
昆叔拿起背簍走到另一張桌子，那桌後頭坐着的是一個長相清俊，二十來歲的男子。
秦盡：“好年輕的驗藥師。”
小玥：“他叫季衍，是制藥閣最年輕的驗藥師，同時也兼是制藥師。”
這麽年輕，厲害啊。秦盡問：“他的能力是什麽？”
小玥：“他只是普通人。”
秦盡：“！”
他對這個人瞬間從佩服變成敬佩。一個普通人，年紀輕輕就成為制藥師和驗藥師，不難想象他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小玥：“他确實優秀，城中有不少女子想嫁呢。不過他好像一直忙于自己的事，從不搭理。”
那邊，昆叔已經将背簍放到桌上，先後從中拿出菇如草、月榛子、蜘蛛眼珠。
徐離異雙手抱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