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補湯,逛街
補湯,逛街
回到小院,秦盡飯也沒吃倒頭就睡,直到第二日才早早起床。
剛吃過早飯,鐘叔就送來這次進山的報酬,共一千三百青幣。
秦盡沒想到能有這麽多。鐘叔說是這次進山任務中他與子域、決甫叔三人貢獻最大,所以分的也多些。
帶上沉甸甸的錢袋,秦盡和蘇遠先去錢莊把債還清,又去集市買回一大堆食材。
中午,秦盡炖上雞湯,炒了五個菜和一籃子新熟的栗果。
和蘇遠唏哩呼嚕吃完豐盛的午飯,秦盡提上新買的食盒,去東街。
穿過鋪設青石磚的大街,到街的末段,靠近明水河東南角處,一座綠意盎然的院子出現。
院子圍牆上綠茵茵的玉蘿正值花季,一朵朵細巧粉紫的單瓣花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秦盡拎起門上圓環敲門,“叩叩”兩聲,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誰呀?”
“吱呀——”院門打開,一個濃眉大眼的年輕人探出頭:“?”
秦盡問:“子域在嗎?”
他疑惑:“你是?”
“秦盡,我和他是一個采藥隊的。”
“哦,是你啊,請進。我是子域的哥哥,子淵。”他邊說邊引秦盡進院。
一進門,一股清淡花香撲面而來,秦盡望見院中四處種有許多品種不同的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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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客堂落座,子淵道:“你在這等會兒,我喊他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拐角,須臾,敲門聲響起:“子域!快起來,有人找。”
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子域一身淺棕衣裳,黑發微散,進來坐到桌子對面問:“你怎麽來了。”聽聲音,像是剛醒。
秦盡沒想到他還在睡。
他将食盒打開:“我炖了雞湯,裏面放了補血益氣的藥材,嘗嘗看。”怎麽說人也是為他受的傷。
罐蓋打開,一股湯香混合藥香飄出,子域眼中的困倦之氣霎時一散,也沒客氣,端起就吃。
秦盡買的是壯年雄雞,熬湯正好,肉嫩湯香。子域吃得很快,兩大碗湯和半只雞不到半刻就已吃幹淨。
子淵鄙夷道:“喂,我說子域,一個時辰前你明明剛吃過三大碗飯,至于像個餓死鬼一樣嗎?搞得像我們沒給你飯吃似的。”
子域沒理他,顧自啃最後一塊肉。
秦盡又拿出一盤栗果,“這是今年新熟的栗果,用藓葉炒的,味道不錯,嘗……。”
“好香啊。”沒等他說完,子淵拿過一個利索剝開,放進嘴裏。
他眼睛一亮:“好吃啊,蓬松鮮膩,以前從來沒覺得這東西香,你手藝不錯啊。”
秦盡笑道:“那多吃點。”
待再要拿時,手卻被擋開,子淵一臉疑惑看向他弟:“幹嘛?”
子域将盤子完全拉到自己這邊,道:“這是給我的。”
子淵氣結:“這麽小氣幹嘛,又吃不了你幾個。”
“那剛剛的一個就當分你的,剩下我的。”子域道。
子淵:“……”
最後子淵還是從他手中搶到三個。
這兄弟倆長得有三分相像,性格卻完全不同,一個內斂,一個開朗。
這之後,秦盡每日都會炖一鍋補身湯、幾份小食,一半留給蘇遠,一半送去子域家。
來的多了,時常會碰見這家爹娘。
子域的爹徐離歷是書院的先生,每日巳時去書院教書,申時回家。他跟子淵長得很像,渾身書卷氣,性格随和,臉上總帶着溫和的笑意,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子域啊娘烏落瑛則如蘇遠所說,是位出塵的美人,皮膚幹淨白皙,五官柔和,眉如遠黛眸似秋水,一頭黑發只以素木簪挽起,未飾一點脂粉,就已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平常也跟徐離歷去書院,幫忙照看書院中年紀較小的孩子。
家中的兩個孩子,子域五年前覺醒嗅力加入采藥閣,子淵是普通人,現在為守衛隊的一個小頭領。
原本子淵和另一個小頭領啊汶每日輪流輪流半日到守衛隊值守,自從發現秦盡總在午後來送吃的,他就死皮賴臉地全換成上半日值守,下半日專門在家跟子域搶吃的。
秦盡送的湯固定是雞湯、鴨湯、羊肉湯、魚湯輪換,小食則有炒幹果、炸小魚、炸丸子、煎豆腐等等。
連送十來日後,子域爹娘過意不去他總破費,又拗不過他堅持要送,就折中改成他們先買好東西,他直接來這家裏做。
這下子域倒很高興,每日都會買許多自己喜歡吃的新鮮食材。
這日,秦盡正在廚房做炸肉丸和香煎小豆腐,一旁爐子上咕嚕咕嚕炖着羊肉湯。
子域坐在竈前小凳上,目不轉睛盯着滋滋響的鍋。鍋中的丸子每熟一個撈起一個,他就吃一個。
就在小豆腐和肉丸都熟了的時候,三隊的人來了。
九人齊聚,來看望子域,順便談下一次進山的事。
鐘叔一臉無奈,道:“迷霧山這個山頭,以後就不歸我們了。”
昆叔惋惜道:“那寶地以後歸二隊喽。”
子域皺眉:“怎麽回事?”
小玥憤憤道:“他們二副隊長,又用大族長的關系,将山的歸屬改了。”
“南面位置的山頭歸一隊,東南面歸二隊,東面分屬三隊,西面歸四、五隊。”決甫叔皺眉道,“這樣的分法,在最初就埋下了禍因。”
小玥:“他們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選一二隊之間的位置。”
“一見哪個稍近中間位置的山頭有好東西,就硬搶。”
秦盡聽他說過,徐離異是大族長的侄兒。大族長膝下只得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所以格外器重這個有血脈之力的侄兒。
“這次他看到我們從迷霧山得到許多珍貴靈藥,怎麽會不動歪心思。”
決甫叔嘆氣:“也罷,那山中危險,還有鬣鼠獸這種厲害野獸,咱們不用再冒險也好。”
話是這麽說,想到那山中很可能還藏有其它好藥材,幾人還是直嘆氣。特別是昆叔,唉聲嘆氣不停,顯然是非常不甘心。
郁舒給子域看完傷,道:“恢複得比我預想中的要好,半月即可痊愈。”
秦盡暗暗欣慰,看來他熬的補湯還是有效果的,
徐離澤蘭:“好了,搶都搶了,不必再喪着個臉,一個山頭而已,這明水山脈最不缺的就是山,以後有的是機會再碰到更好的。”
“趁這個事,我讓閣裏多給你們放了十日的假,可好好修養。”
“十日後,城門集合,去蓮花山。”
衆人:“好!”
人都走後,子域開始生悶氣。啊銳小玥昆叔他們把秦盡做的羊肉湯、小食吃完大半,剩下一半也打包順走。
見他一直悶悶不樂,秦盡哭笑不得,去做了幾道本來要當晚飯的菜。
翌日,子域說要帶他去街上逛逛。
吃過午飯,子域領他來到熱鬧的北街,一段有各色攤販的地方。
他對這裏好像很熟,兩人不斷穿梭,吃了張嬸家的肉包、林叔家的烤雞腿、娅姐家的肉馄饨、衛哥家的甜湯……
這些攤子做的食物味道都非常不錯,兩人吃得很盡興。
美中不足的是,不管走到哪,都有一群女子争先圍觀。她們不遠不近跟着,還用自認為主人公聽不見的聲音興奮讨論。
發髻簪紅花的女子:“一段時日沒見,我怎覺得子域公子越發俊俏了。”
着綠裳的女子:“啊,子域公子真是谪仙一般的人兒。”
額頭帶銀鈴的小姑娘脆聲道:“啊啊啊姐姐,要怎麽才能嫁給他?”
又問:“他身邊那人是誰?從未見過。”
她姐姐調笑道:“你呀,才多大就想着嫁人,羞不羞。”
“不過,要我說就算嫁不了子域公子,能嫁給他兄長也行啊,照樣能天天看到他。”
圓臉女子:“子淵公子雖然表面熱情似火,但心冷着呢。”
“我倒是覺得,子域公子身旁那人也不錯。長相雖然普通,但老實可靠。”
秦盡:“……”
誰站他身旁不顯得普通?
子域一路冷臉,顯然不喜被人圍觀。他拉起秦盡拐入窄巷,步伐很快。
眼前快速閃過的都是曲裏拐彎的相似的牆和巷道,在秦盡快要被繞暈時,兩人總算穿出,來到一家羊肉湯攤前。
身後的女子皆已不見。
這個攤子支在偏僻角落,但生意很好,幾乎座無虛席。兩人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
剛一落座,就聽身後人低聲議論——
一人道:“聽說當初三族長府裏有細作這事,是大族長讓人誣陷的。”
另一人訝然道:“什麽!”
“真的假的,先前怎麽沒聽說過?而且這事都過去八年了,怎麽又翻了出來?”
“嗨,這事早前都傳遍了。你前幾日卧病,所以不知曉。”
“那是真的?也是可惜啊,那時大家都以為三族長會是大族長。”
“誰說不是,三族長平易近人,人好又能幹……”
隔壁桌子一個中年男人道:“是啊,雖說大族長這八年也做過不少事,但比起三族長,那真是差一些。”
“三族長掌管靈藥閣,我們剛來明水城城的那幾年窮得快啃樹皮,全靠他冒險去各處找藥商将靈藥賣出,咱們才重新富足起來。“
另一人:“大族長掌制藥閣,也是不錯的。”
中年男人:“那是楚楚副閣主能力強,她雖是女人家,但強……”
攤主:“羊肉湯來了!請慢用。”
幾人止住話頭。
兩人對這事沒多大興趣,只認真品味羊肉湯。
羊肉湯色澤清亮,口感鮮香,肉炖得軟爛又無一絲腥味。怪不得來吃的人這麽多。
吃完,子域道:“走吧,回家。”
兩人打算沿小道回院子,不料剛到巷口,就迎面遇上三個正在吵架的女子。
那三人秦盡在去銘牌閣那日見過,就是在人群外圍吵嘴的白衣女子、嬌小姑娘、綠衣女子。
三人兩個背對一個側對,暫時沒看到他們。
那嬌小姑娘今日着粉橘衣,對白衣女子高聲道:“徐離婉清,路這麽寬,你為什麽非得挑邊邊走?”
徐離婉清亦高聲回道:“明明是你故意伸腳絆我,怎麽,害人反倒有理了!”
紫衣女子:“文蕙只是剛好伸腳看鞋子,也不知道你在後面沿牆邊走。”
徐離文蕙翻了個白眼,道:“別理她倩倩,這人就是仗着自己是大族長府獨女,無所畏懼,蠻不講理。”
徐離婉清:“你說什麽!這關我爹什麽事,別以為你是采藥閣副閣主的外孫女,就可以霸道蠻橫,無理取鬧!”
秦盡:“……”
她們仨把小路堵的嚴實,見這場架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子域拉起他準備換路。
誰知還沒轉身,就被人發現,看見他們,準确的說是看見子域,徐離婉清立馬嬌柔地喊道:“子域公子~”
秦盡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提着裙擺追上來,柔柔怯怯地往子域面前一站,跟之前叉腰吵架的樣子雲泥之別,嬌羞道:“子域公子也出來散心嗎?”
徐離文蕙不屑,嗤了一聲,道:“誰不知道你是聽說子域公子在街上才到這裏來的,假正經什麽。”
徐離婉清沒理會,繼續說:“我爹說歷先生的字好 ,近期想請他到府上題一副字。這是請柬。”
見子域面無表情接過,她又道:“正好府裏的金邊牡丹與重瓣紅絲菊開花了,到時請子域公子與伯母也一起來賞花。”
子域:“多謝。”話音未落,便拉着秦盡繞過她往前走。
徐離文蕙道:“哼,真不要臉。”
徐離婉清壓低聲音:“你才不要臉,都是你害我把衣服弄髒了!你賠!”
徐離文蕙:“關我屁事。”
下一刻,秦盡眼角餘光看到一個黑影襲向旁邊,眼看那銳物要劃到人臉,他下意識拿手一擋。
“當啷”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滾落在地。
徐離文蕙捂着臉瞪大眼,看起來吓得不輕。反應過來,她驚魂未定地對秦盡道:“謝……謝謝。”
秦盡淡淡道:“沒事。”
道過謝,她轉向罪魁禍首:“好啊,你竟敢傷人,我的臉要是毀了,我跟你沒完!”
“我這就告訴我爹去,讓大族長給我們評理。”
“去啊,你去啊,這不是沒傷到嘛……”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子域一言不發地拉着秦盡悶頭走路。
回到院子,子域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回房取出止血散。
他拉開秦盡左手,一道橫貫掌心的傷落進二人眼中。
子域的臉色不太好。
秦盡也吓一跳,他對疼痛不怎麽敏感,路上只覺微疼,沒想到傷口挺大。
見子域沉着臉為他敷藥包紮,秦盡道:“小傷,沒事,我打小皮實不怎麽怕疼。”
子域不渝:“以後別随便替人擋,一塊石頭而已,又不會怎麽樣。”
秦盡:“……”
說得好像毀容不怎樣一樣。不過他還是回道:“好,下次不會了。”
子淵從院外回來,看到他們,道:“咦,你們這麽早回來?怎麽不多逛逛。”
秦盡:“街上人有些多。”
子淵了然:“哦,又被圍觀了吧?”
“誰讓他頂着一張禍國殃民的臉,每次出門都要被圍觀。”
“唉。”他坐到一旁,“這些人也真是,沒眼光,他這個木頭除去張好看的皮相,沒什麽別的優點,還性格惡劣,愛擺臭臉,怎麽就讨人喜歡了?”
“我就不一樣,長得俊性格還好。”
子域将手上的花生殼直接扔他臉上。
“唉唉唉,沒禮貌啊弟弟。”他邊拍衣服上的花生殼邊道,“小盡,看看,是不是脾氣臭得很,還沒大沒小。”
秦盡哭笑不得。不過倆兄弟的感情還是讓他挺羨慕的。
這一家子,爹娘、兄長,都是很好的人。
“對了。”子淵收起笑意,“你們在街上有沒有聽說三族長八年前被陷害一事?”
子域:“這事是真的?”
子淵搖頭:“不知道,也不知是誰傳出的,暫時未有頭緒。”
“三族長與大族長的關系一向不好,不知內情,不好分說。”
秦盡問道:“他們關系為何不好?”
子淵:“因為意見不合。他們剛當上族長的時候,在是否與外界接觸一事上意見不同。”
“大族長認為應盡量不外出,可以避免遇到心懷不軌的人。”
“三族長則覺得此事不妥,城裏所煉制的靈藥需得賣出,不多去外界,怎麽找買家?城內的收入全靠靈藥,沒有買家,人人都要吃不飽飯。”
“城裏的人有支持大族長的,也有支持三族長的。”
秦盡問:“支持哪一方的更多?”
子淵:“各半。”
“他們在這事上僵持許久,最後只好各退一步,規定普通人無允許不出城,靈藥閣每年可派一隊人去外界接觸藥商。”
秦盡點點頭,“那八年前三族長府出細作又是怎麽回事?”
“哦,這事。”子淵道:“八年前,正值族長大選,當時的大族長人選是現在的大族長和三族長兩人,本來他們都有機會選上,可就在全族大會前兩日,突然有人拿着證據,說三族長府有細作,還說三族長與這事脫不了幹系。”
“雖然後來查明這事只是誤會,但三族長也已經錯過大族長之位。”
“這事一直沒查清,沒想到時隔多年,又被翻出。”
“此事如真與大族長有關,他們之間,恐怕會有紛争。”
接下來的幾日,此事成為城中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其中有人說真,也有人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