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空山，大會
空山，大會
最近城內幾乎人人都在議論，說三族長府裏出奸細這事是大族長府的人設計的，連不怎麽出門的蘇遠都有耳聞。
這日秦盡請來幾個工匠，翻新小院。
蘇遠在給他們煮青菱茶，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在街上碰到過三族長，每一次，他都會很親切地跟大家打招呼。”
“是很和善的人呢。”
秦盡摸摸他的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最是錯綜複雜，不能只憑表面斷人好壞。”
“也是，不過我看壞人很準的，比如哥哥，看第一眼我就知道不是壞人。”
“對了，秦哥明天是不是要進山了？”
秦盡：“嗯。”
“那晚上能不能多做幾個菜？”蘇遠掰着手指頭，“炸豆腐，炖肉湯、炒蘑菇，蒸魚……”
說着說着，他突然問：“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秦盡動作一頓，仔細一看，小孩身上穿着新買的淺黃衣裳，臉頰紅潤，已長到他胸口高。
雖還是瘦，但很精神，已看不出多少一個月前面黃肌瘦的模樣。
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心想他将小孩養得還不錯嘛，“離胖還早，想吃什麽晚上都給你做。”
蘇遠一邊高興，一邊擔憂：“每日吃這麽多，以後不會變成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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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盡好笑：“正長身體的年紀，哪那麽容易胖。”
翌日清晨，三隊九人在東城門彙合。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蓮花山。蓮花山本在二隊的地界，是徐離澤蘭和徐離期從他們手中争來的。
此時已近十月，天高氣清，秋風習習。
小玥伸伸懶腰，“這幾日天氣正好，不冷也不熱，适合爬山游玩。”
啊銳：“也不知道這蓮花山是怎麽樣的。”
昆叔：“雖說這山二隊未曾踏足，但依他們的脾性，不可能給咱們一個好山頭，要有空手而歸的心理準備。”
“不過能從他們手上硬要來這山，已經不錯了。”
蓮花山不遠，傍晚，九人站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朝前方望去。
只見此山被陽光照得亮堂堂，郁郁蔥蔥，鳥語花香，生機盎然。
它也不高，是由三個矮圓的小山連成的大山，遠看像三瓣蓮花。
小玥撓撓頭：“我怎覺得咱們像是來踏青的？”
啊銳點頭同意：“這山看起來很安全。”
鐘叔：“生火歇息吧，這地空曠，沒什麽野獸，晚上咱也不用守夜。”
這山看起來屬實不像會有什麽好靈藥，與迷霧山對比強烈，他們懶懶散散地，也不急，直到天大亮才出發。
蓮花山确實與迷霧山完全不同，山中不僅幹燥明亮，也沒有毒蟲野獸。
九人走走停停。
出乎意料的是，蓮花山別的沒有，各種新鮮果子倒是滿山。反正找不見藥草，他們幹脆見一種吃一種。
借着目力，秦盡又發現一種果子。
果子紅彤彤的，外形像極一條巴掌大的鯉魚，長在一棵近十丈高、枝葉繁茂的大樹上。遠遠看去像一棵樹挂滿紅鯉魚。
秦盡把看到的說出來，衆人都覺驚奇，都說不曾見過此種果子，躍躍欲試。
站在樹下，小玥仰頭向上看，“長得真好看，一定很好吃。”
冷不丁地，上面掉下一個，正巧砸在他頭上，“哎呀！”
小玥顧不得痛，忙把它從地上撿起來，一看，可惜已被蟲啃掉半邊。
子域道：“味道很香。”
昆叔提醒：“這不認識的東西咱可不興瞎吃啊。”
聽到這話，小玥打算扔掉手上那半個，郁舒卻先拿了過去，用小刀削去皮，直接掰下一塊放進嘴裏，随後道：“味甜，性溫，應當無毒。”
啊銳：“這山就不像能長出毒物的樣子。”
幾人正商量怎麽打下幾個果子來，忽然，一群體型只嬰兒般大小的猴子從西面樹上竄來，摘果吃起來。
小玥高興道：“猴子都能吃，肯定無毒。”
于是衆人先坐在樹下休息，打算等猴子走了再摘果嘗嘗。
兩刻鐘後，猴群陸續沿原路離開。
秦盡看到一只背小猴的母猴正從樹頂往另一棵樹上跳躍，忽的，那小猴沒抓穩，一下從高處直直往下掉。
母猴驚慌地“吱吱”叫，幸好，小猴在離地面不遠的地方被一簇厚實的枝葉接住。母猴飛速爬下來将小猴抱在懷裏，随同伴遠去。
它們離地面最近的時候，秦盡注意到猴子的毛發有點奇怪，表面都沾有一層新鮮的石青色粉末。那顏色與青幣的顏色很像。
昆叔思考片刻：“莫不是空青石？我想起來，這日光好又幹燥的地界确實易産空青石。”
決甫叔：“空青石是官府鑄幣的原料，咱們要是能找到一些，也能賺不少。”
鐘叔：“那一會兒往西找找。”
在去之前，啊銳爬上樹，摘了一堆果子。果肉甜脆清香味道很好，衆人吃個肚圓才繼續走。
一路上隊伍裏咔嚓咔嚓吃果子的聲音就沒停過。主要是子域在吃，他肚子跟無底洞似的，怎麽也填不滿。
啊銳：“這樹也不知道能不能種，要是能，咱們在城裏也種一棵，以後就能常吃到。”
子域一頓，神情若有所思。
往西半日，他們在一處懸崖邊的桃林旁，找到一小片空青石。
夕陽下，空青石泛着古樸的青暈。
世人們以青為尊，官府鑄造錢幣時會加入空青石粉，造出青色的青幣。
昆叔用鐵鍬小心地把石塊敲下來，拿在手中對光細看，那東西內裏透光，顏色介于綠與藍間，粉末細膩。
“品質不錯。”
啊銳：“還以為這次咱們得空手回去。”
可惜接下來的三天，他們從東走到西，又從南走到北，除去幾團青菱草，再沒其它收獲。
第五日一早，徐離澤蘭道：“不用再探了，回城。”
鐘叔：“這青菱草，咱們分一分，各自拿回去煮茶喝，也不必給制藥閣。”
回城路上，小玥道：“真是好幾年沒出過這麽輕松的任務了。”
啊銳聳聳肩，道：“當玩了。”
路程過半，天氣徒然陰沉起來，未及進城門，就下起細如絲的綿綿秋雨。
頂雨進城，去往制藥閣的路上，路過族長府附近，人們三五成群聚在告示欄前，熱火朝天地讨論着什麽。
衆人派小玥上前打聽。
一會後小玥匆匆回來，道：“族長府外剛貼出告示，四日後要召集全族大會。”
啊銳詫異：“全族大會？出什麽大事了？”
昆叔也很驚訝：“告示上可有說緣由？”
小玥搖頭：“沒有，不過人們都說是跟三族長八年前被陷害那事有關。”
按下疑慮，九人進入制藥閣。沒想到又碰見了二隊的人。
啊銳：“真是冤家路窄。”
小玥低聲道：“他們故意的吧？”
“他們肯定是知道蓮花山的情況，算着時間來撞見我們，想看咱們笑話。”
徐離異吊兒郎當地倚在桌前，嘴角微勾：“三隊長，別來無恙。”
說實話，他的樣貌長得相當不錯，眉目濃烈，膚色微黑，五官硬朗，笑起來時帶點野性。可惜一說起話實在讓人讨厭。
徐離澤蘭掃一眼他，挑眉道：“喲，二副隊長，怎麽受傷了？”
徐離異應該是剛換過衣服，不過想來太倉促，鞋子忘了換，上有一攤凝固的血漬和幾根獸毛。
看得出，是鬣鼠獸的毛。
他面露愠色，像是懊惱自己的粗心，回道：“是遇上了幾頭畜牲，不過不礙事，已經被宰了。”
他話題一轉，“三隊長這次收獲如何？”
“蓮花山可是個寶貝衆多的山頭，要不是我們二隊忍痛割愛，你們恐怕沒機會一探。”
“三隊長快把獲得的寶貝都拿出來讓大家瞧瞧吧。”
二隊的人紛紛起哄：“快把靈藥拿出來吧！”
“當初異隊長說要用蓮花山換，我可是第一個反對！”
“對啊三隊長，別藏着掖着了，快拿出來。”
徐離澤蘭示意昆叔上前。數十雙眼睛頓時齊刷刷盯過來。
還是季衍那桌，昆叔把空青石放到桌上。
季衍認真地一一拿起，細細觀察，“品質上乘的空青石。官府今年的收價是一千青幣一斤。”
桌上約有個三四斤，也就是說他們這次收獲值三四千青幣，也有平日的三四層。
蓮花山那情況，兩方心知肚明，他們沒空手就能算賺。
二隊紛紛露出失望的神情，本以為他們會空手而歸，或者只得到些不值錢的藥草，沒想到三隊走狗屎運，竟然撿到空青石。
徐離異嘲諷道：“三隊長，這不行啊，我們把那麽一個靈藥豐富的好山頭給你們，就帶回這個？”
“莫不是偷懶了吧？”
小玥成功被激怒，回道：“呸，那山中根本就是空的！”
啊銳趕緊拉住他，“他們故意激咱呢，別激動。”
徐離澤蘭不緊不慢道：“哦，搶人山頭的人，會把好地方給別人？怕是狗都不信吧。”
“蓮花山是什麽樣，恐怕二副隊長可比我們清楚的多。”
“你們說，是吧？”
三隊齊齊道：“是！”
二隊一個身形壯實的男人粗聲道：“胡說！迷霧山本就在東南方，我們也有份，何來搶之說？”
小玥又沒忍住，嗆道：“明明是你們知道那山出過三品靈藥，才來搶的。哼，強盜行徑。”
“說什麽呢！嘴巴放幹淨點……”
啊銳、小玥：“竊賊，強盜，不要臉……”
二隊：“你們沒能力，怪誰……”
徐離澤蘭扶額，這倆小子一遇見這種場面就管不住嘴，“好……”
此時，一個溫柔的女子嗓音響起：“喲，今日這麽熱鬧。”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人群一靜。
一層側邊通往二層的樓梯上，徐離楚楚輕提裙擺，慢慢走下來。
她今天橘衣白裙，發髻簪同色絹花，黑發紅唇，露出的皮膚飽滿瓷白，格外嬌媚。
“倒是巧，今日二、三隊長都在我這閣裏，真是蓬荜生輝。”
看到她，徐離異眼睛一亮，揚聲誇贊道：“楚楚，今天的你可真美，特別是裙子。”
三隊：“……”
二隊：“……”
他身邊人小聲提醒他，“異隊長，您不能老說這一句，人家今日穿的是白裙。”
徐離異重又誇道：“楚楚今日的白裙可真漂亮。”
那人：“……”
徐離楚楚：“……”
胡子花白的老人開口道：“二副隊長，那個，你們隊的靈藥驗好了。”
徐離異聲音甜膩膩地道：“楚楚，那我們先走了，下次見。”
徐離楚楚微笑一禮，“慢走。”
徐離澤蘭沒管他們，正在訓小玥和啊銳。
徐離楚楚則直直朝他走來，袅袅婷婷站在他面前，笑盈盈道：“澤蘭，好久不見。”
“我請你上樓喝杯茶怎麽樣？”
徐離澤蘭微笑婉拒：“下次，待會兒還有事。”
“知道你忙，但也不缺這三五刻的。”徐離楚楚道，“這樣，大家都來，好嗎？”
她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地看他。
小玥眼睛骨嚕一轉，道：“哎呀，我祖母讓我早點回去給做飯，我就不去了。”
昆叔：“年紀大了，想早些回去歇着，我也不去。”
郁舒：“我師傅還在等我回去吃藥。”
衆人：“……”這理由找的，夠狠。
啊銳、決甫叔：“我也……”
有眼的人都看的出來，她是想跟隊長獨處，他們可得有眼色。
徐離澤蘭剛想拒絕，徐離楚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塊袖子。
無奈，他只得伸手去拉啊銳充數，不料慢了一步沒抓住，他馬上換個方向，一把拉住還在愣神的秦盡，秦盡則下意識抓住身旁的子域……
就這樣，三人跟着徐離楚楚上樓。
她邊走邊笑道：“你們至于嗎，我又不是洪水猛獸，還能把你們吃了。”
四人在茶室落座，徐離楚楚起手泡茶，“澤蘭，你們又跟二隊碰上了？”
徐離澤蘭：“是。”
徐離楚楚：“換山那事我聽說了，确實過分，不過他們也一向如此。”
徐離澤蘭：“是。”
徐離楚楚放下茶壺，笑道：“澤蘭，我知你并不鐘意我，但不必每次見面都如躲猛獸。”
“我們不能就當普通朋友麽？偶爾敘敘舊，喝噶茶。”
徐離澤蘭拿起壺繼續沖茶，道：“太過執着，于你無益。”
“畢竟你我終不可能有結果。”
“抱歉。”
徐離楚楚搖頭：“沒什麽可抱歉的，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只希望沒有對你造成困擾。”
她情意深濃的雙眸只望向那豐神俊朗的男子，可惜他始終低頭，未曾看見。
她只好斂去眼中濕意，道：“不過因為你，我可多了個爛桃花。”
徐離澤蘭把沏好的茶推向她，挑眉道：“徐離異？”
徐離楚楚：“可不是，人前總一副非我不可的深情模樣，其實不過是見我青睐你，想看看追我能不能讓你被笑話罷了。”
她搖搖頭，“可惜，他選錯了方法。”
秦盡暗道怪不得他連誇人都不走心。
“你們年紀相仿，你卻一直比他優秀，身旁人處處拿你跟他比，他自然看不慣你。”
徐離澤蘭一笑：“我從未把他當成對手。”
徐離楚楚：“你把不把他當對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當你是對手，只整日想着怎麽才能壓你一頭。”
“當心點吧，他這樣的人，不達目的不會放棄，以後還有得折騰。”
徐離澤蘭點頭，轉而問道：“三族長那事，你可有聽到什麽風聲？”
“未曾，不過……”她壓低聲音，“誣陷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四日後的全族大會即是讨論此事。”
徐離澤蘭皺眉。
徐離楚楚苦笑：“當初是大族長一手提拔的我，說實話，我很希望這不是真的，只是恐怕……”
徐離澤蘭看向她，神情平靜，“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是你自己。”
她燦然一笑：“謝謝。”
徐離澤蘭起身：“時候不早，我們該告辭了。”
秦盡、子域：“告辭。”
徐離楚楚笑着道：“有空多來我這裏坐坐，秦公子和子域公子也是。”
從制藥閣出來，他們各自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