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出消息

送出消息

夜半,迷迷糊糊間秦盡聽見子域起床開門。

身旁慢慢變冷,人還沒回來,他徹底清醒,心想怎麽去這麽久?

秦盡披上厚裘衣,到走廊,看見前方第二間屋子透出昏黃的燭光。

那是烏落瑛夫婦的房間。不會是他們出什麽事了吧?他有些擔心,移步往前。

還未走近,就聽到:“……瞞你,是這事不宜被太多人知道。”

“王府、天雄醫館的主人對我族秘藥虎視眈眈,我們不希望你也卷進來陷入危險的境地。”

燭影在窗上不斷晃動,許久,子域問:”傷你們的,是王府的人?”

徐離歷沉聲道:“說不好,不過他知道持鑰人的事,不是王府就是天雄的人。”

烏落瑛:“也不知那人從哪得來的消息,懷疑我們藏有鑰匙,苦苦逼問。”

“好在我們并沒有透露,他還不能确定。”

子域:“這東西怎麽會在你們手上。”

徐離歷:“可還記得?在都城別院時,我們住的院落與前大族長徐離治的房子相鄰。”

“遭難那夜,他家最先闖入歹徒,我将你、你哥哥和你娘藏起來後,去他院裏看過。”

“當時他身受重傷,臨死前,将這東西托付與我。”

“到明水城後,我本想将它交給大族老,但大族老說祖上定過規矩,非持鑰人不能保管此物,既然上一任持鑰人把它交托給我,只能我們暫時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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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與秘藥的事,族內知道的人極少,本以為不會有危險,沒想到……”

子淵接道:“沒想到大族長和三族長會出事。”

“他們已經摸到鑰匙的線索,必定還在繼續追查,天長日久,很大可能會查到我們家,以後要更加小心。”

子域問:“另一個持鑰人是誰?”

徐離歷:“不知道,只有歷任大族老才知曉,按規矩,他不能透露另一人的身份。”

靜默片刻,子域道:“鑰匙,是不是與神藥繁星有關?”

徐離歷:“是,而且還與通……”

秦盡不敢再聽,轉身回到房間,呆呆坐在床沿,心如亂麻。

他應該在聽到“鑰匙”的時候,就轉身離開。現在,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偷聽賊。

不知多久,門外響起腳步聲,秦盡下意識躺倒蓋上被子,閉上眼睛。

他聽着子域關上門,進來,又從地上撿起什麽東西,然後上床。

良久沒有動靜。

突然,秦盡感覺到他在靠近,靠得極近,近到呼吸相交。

他的心跳不由開始急促,不敢微動,盡力維持呼吸平穩,以免被察覺裝睡。

黑暗中,那絲氣息越來越近,不知道為什麽,秦盡有點緊張。

然後子域給他掖了掖被子。

“……”

還是睡吧。

又過半月,天氣大好。

許是半月前的那幾場大雪将今年冬日份的雪都下完了,最近的天是難得的晴朗明媚。

秦盡的腳傷已好大半,趁子域出去買菜,他跟子淵說想回小院一趟。

自從烏落瑛夫婦出事,兄弟倆總有一個會守在家裏,子淵猶豫片刻,還是道:“那行,你拿完東西趕緊回來,不然一會兒子域回家看不到你,非罵我不可。”

“好。”不過他沒有回小院,而是去了北街的一家小客棧。

“篤篤”

須臾,一個圓臉寬眉的中年男人開門。

“瓊掌櫃?”

那人看左右無人,才壓低嗓門道:“是,你是秦小公子?”

兩人進屋。瓊掌櫃是蓉城藥商,明面上開的藥鋪叫知德堂,實際是天雄醫館的暗線。

他每三個月會來明水城一次,采買靈藥。林平就讓他在中間傳遞消息。

關好門窗,瓊掌櫃拿出一封信。秦盡接過,走到角落背對他撕開封口。

上寫:你體內的毒會在三個月後發作,這次的消息必須讓主子滿意,才會把壓制的解藥給你。

良久,他把紙揉成一團扔進炭爐,轉身試探着問:“城裏,可還有其他跟我一樣的人。”

瓊掌櫃搖頭:“林公子只讓我與你聯系,別的我不知道。”

嘴還挺嚴。

秦盡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他。

從客棧出來,秦盡覺得胸口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喘不過氣。

陽光明媚熱烈,街邊黃狗與花貓皆袒露肚皮晾曬,可他卻覺得冷。

恍恍惚惚間,又回到子域家院門口。本打算回小院看看的。

院門沒關,庭院的歡笑聲隔空傳來,烏輕雨:“小遠你說,姐姐好不好看?”

蘇遠笑着道:“好看啊,長得好看,衣服好看,發簪也好看……”

烏輕雨咯咯一笑:“真乖,姐姐晚上給你炒瓜子吃。”

子淵道:“哎,烏輕雨你羞不羞,哪有上趕着叫人誇的!”

“怎麽不行?姑娘家家,多誇誇才好。”她邊剝核桃邊道,“要我說,就你這笨頭笨腦的,以後沒哪個姑娘願意搭理你,吶,核桃給你,多補補腦。”

“你敢罵我你完了烏輕雨……”随即兩人開始上演每日都會發生的你追我趕橋段。

追逐間,子淵看到呆站在門口的秦盡,立即停下腳步,“我的祖宗,你可算回來了,怎麽去這麽久?子域差點出去找你。”

“咦?臉色怎麽這麽差?哪兒不舒服嗎?”

秦盡一凜,忙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笑着道:”沒事,之前忘記把錢放哪兒了,找半天沒找到。”

“你缺錢花嗎?我這裏還有,要是想買什麽,找我就行,我去給你買。”子淵說着開始在身上找錢袋,可沒找到。

秦盡知道,為給徐離歷夫妻買藥,他們已花掉家中十之八九的積蓄。

他搖頭:“不缺錢,也沒什麽要買的。對了,子域呢?”

“哦,他在廚房呢。”

秦盡一呆,“他去廚房做什麽?”這兩兄弟的廚藝一個比一個歹毒,大家向來不敢讓他們靠近廚房。

“他說要做什麽糕點,好像叫五仁梅花酥。”

聽名字就不是個好做的。秦盡不放心,便去看他。

“咚咚咚”切東西的聲音接連響起,廚房的桌上散落着一堆瓜子仁、花生仁、杏仁、核桃仁、芝麻仁和白梅花幹,還有幾塊半成品五仁梅花酥。

子域的臉上、衣服上沾了□□和碎糖,正在搗碎五仁。

見秦盡進來,子域擡頭道:“回來了?”

“嗯。”秦盡走近,踮起腳用袖子把他睫毛上沾的粉末仔細擦幹淨。

子域沒動,低頭半垂眼任他動作。兩人離得很近,但秦盡沒像以前一樣覺得這張臉有攻擊性。

反而覺得眉眼柔和,俊美,總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他挽起袖子,開始和面。兩人沒再說話,只默默各自幹活。

外面依舊歡樂吵鬧,小廚房裏,竈臺飄起的熱氣與煙霧籠在兩人之間,模糊,虛幻。

很快,一個個不那麽圓的糕點被放進蒸籠。

兩刻鐘後,子域把蒸籠端到桌上,揭開蓋子,從中拈出一個還冒熱氣的、歪歪扭扭的梅花酥,放到秦盡嘴邊。

秦盡記得,這是他親手做的。

張開嘴,咬下一口,唔,他舔舔唇,好像糖放過多,有點太甜了。

不過看着子域泛光的清澈雙眸,他道:“很好吃。”

眼前人倏然眉目舒展,嘴角勾起,笑得好看。

那一刻,他好像看到灑滿明亮陽光的淺溪,潺潺溪流旁百花齊放蝴蝶翻飛。

以前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好像一個有軀殼的孤魂,可有可無的游蕩世間。

沒有哪一刻,他如這般覺得一切都是真實,他與這世間所有息息相關。

他一口一口吃掉糕餅,眼中酸澀。

“為什麽不開心?”

秦盡一怔,他知道,原來他看出來了,壓在心間的石頭開始碎裂、消失,心跳重新變得輕松,雀躍。

“沒什麽,只是想到點以前的事,以後再告訴你。”

“走吧,把糕餅拿出去給他們嘗嘗。

進入冬末,又開始下雪。

秦盡大部分時間住在子域家,偶爾回小院。因子域家只有三個房間,蘇遠大多時候都住小院。

好在小院的屋頂、圍牆已經請人修補好,不再漏風漏雨。不過因房子本身破敗,看起來仍是陳舊簡陋。

他從烏伯母那讨來幾樣容易養活的花種,和蘇遠一起栽在房前屋後的空地。

後院沒再種會散發臭味的鹿澤,而是換上綠油油的小青菜、小蔥、辣椒和瓜藤。

旁邊的毛竹林正值冬筍新長,他們拿鐵鍬挖來許多,打算去集市買些臘肉炒着吃。

兩人往北街走。不過三個多月,蘇遠個子竄高不少,初見時還不到秦盡胸口,現在都長到肩膀了。

他先前凹陷的臉頰變得圓潤飽滿,枯黃粗糙的頭發也順滑起來,黑亮的圓眼靈動明亮,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黑瘦模樣。

今日他穿一件淺橘衣裳走在街上,眉清目秀,言行舉止從容端正,倒頗像個富貴人家的小公子。

去書院沒多久,徐離歷就告訴秦盡,小孩在讀書一道很有天賦,先生們都喜歡他,說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麽有靈氣的孩子了。

而自從上書院之後,這小子在人前的一舉一動常不自覺地端莊。只有在秦盡他們這些熟人面前才恢複以往的活潑好動。

近來他眉眼也長開一些,能隐約看出,他未曾謀面的親生爹娘相貌應當很不錯。

快要過年,秦盡提前帶他去成衣鋪添置幾套新衣裳,專挑的明亮顏色,小孩穿起來顯活潑朝氣。

兩人挑衣裳時,一個帶小姑娘的婆婆正在買布料。那小姑娘穿件花棉襖,五六歲大,胖乎乎,頭上紮兩小辮。

她好像很喜歡蘇遠,小手抓着婆婆的衣擺随之走動,大眼睛卻只緊緊跟着蘇遠。

那婆婆看得直笑,道:”呦,這是你弟弟嗎?長得可真俊,瞧把我孫女給迷的。”

秦盡笑着回道:“是我啊弟。”

他從兜裏掏出一顆子域塞給他的桂花糖放到小姑娘手裏,蹲下身對她道:“聽婆婆話好好吃飯快快長大,以後就能跟這個哥哥一起上書院啦。”

小姑娘瞪大眼,看向蘇遠,糯糯道:“真的嗎?”

婆婆無奈,笑着抱起她,“哎呦,我的心肝你真是……”

買完衣裳,兩人去集市買了一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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