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玉河城

玉河城

翌日清早，秦盡和子域最先到達北門的會合點，接着是郁舒、季衍、啊銳，現在就差隊長還沒來。

“咦？隊長身邊的是小玥嗎？”啊銳用胳膊肘捅捅子域。

兩人的身影越來越近，果然是徐離澤蘭和小玥。

啊銳疑惑道：“小玥？你來做什麽？”

“怎麽，就許你來，我不能來？”小玥斜睨他一眼。

“這不是……你昨日也不在嘛。”啊銳道。

徐離澤蘭淡然道：“他确實可以去。”

秦盡沒懂這句話的意思。不過路上多了小玥和啊銳時不時吵嘴，估計會熱鬧不少。

角落栓着五匹馬。

藏在鑰匙中的地圖共有兩幅，合在一起，可以看清秘庫是在常箐城的一個偏遠之地。

常箐城在顼國中部，從西石城到那騎馬最快需要一個半月。

秦盡不會騎馬，所以是子域帶他。

郁舒也不會，啊銳拍拍胸口豪氣道：“我帶你，別的不說，在這城裏我的馬術還是排得上號的。”

郁舒無所謂地點點頭，正要過去，沒想到季衍卻一把拉住他，沉着臉道：“不行，你不許跟他一道，我帶你。”

聽到這話，啊銳一臉迷茫：“啊？”仿佛在問這有什麽好不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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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舒皺眉，不悅地想掙開胳膊，季衍卻抓得很緊，一臉堅持。

僵持半刻，徐離澤蘭看不下去了，道：“季衍帶他，都上馬，啓程。”

季衍臉色一松，将郁舒抱上馬，自己坐在他身後。

一路疾馳而去。

五日後，他們出西石城，進入此次路途中的第一個大城——玉河城。

怕被敵人搶先，他們本不欲在路上多留，只是身後有兩條尾巴，不甩掉是不行的。

從西石城出來，那兩個人就扮作不起眼的路人，不遠不近地辍在後頭。

剛開始兩人跟的還算隐秘，可接近玉河城時，好像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幹脆明目張膽的跟蹤，與他們一道入城。

啊銳曾問：“隊長，要不要去解決他們？”

徐離澤蘭搖頭，“這兩人步履輕盈，下盤沉穩，眼神銳利，不是一般的細作，很可能是王府專門培養的暗衛。”

“這種人的身手，不是我倆能對付的。我們進城，等人多時再趁機甩掉他們。”

進玉河城後他們特意選人最多的客棧，等兩尾巴跟上來想住時，正好客滿。于是兩尾巴只好住在隔壁。

難得不用風餐露宿，七人先是各自回房好好地沐浴梳洗一番，又點上一桌好菜。

他們幾個年紀都不大，也沒見識過明水城、京都以外的世界，所以對玉河城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奇。

時間還早，幾人打算出去街上逛逛。

正值華燈初上，大街人來人往熙熙囔囔，吆喝聲不斷，熱鬧非凡。

“嬸嬸，這是什麽做的？”

“魚肉？真奇怪，怎麽是酸鹹味的？”

“大叔，給我來一份這個……”小玥流連于各種小吃攤樂不思蜀，把自己帶的錢花完，又去搶啊銳的錢袋。

“我的天，你怎麽這麽能花？”啊銳無奈交錢。

郁舒上旁邊的醫館去觀察人家大夫看診，季衍在隔壁買下幾本書，也來陪他一起旁觀。

徐離澤蘭一邊注意跟在他們身後的尾巴，一邊閑庭漫步。

秦盡買了糕點、果子、肉餅等幾樣沒見過的小食，和子域在最後面慢慢走慢慢吃。

“锵锵锵……”一陣響亮的鑼鼓聲從前方圍攏的人群中傳來。

“各位鄉親父老都來瞧！快來看吶！”

他們好奇地擠上前，看到人群中間，一個衣着破舊的耄耋老人坐在角落，膝上一把四弦琵琶，老人神情沉醉十指靈動，琵琶曲調在他彈撥下時而激越高昂時而悠揚綿長。

左邊，一身板結實的光膀子男人手持一把大刀随樂聲的高低快慢不斷翻飛，将刀舞得疾若閃電、穩健潇灑，上方所系紅綢随風而動，撩得人眼花缭亂。

右邊，十來歲的小孩僅以一手撐住板凳，雙腳和一手懸空，他一邊往頭頂第十五個大碗，一邊雙腳緩緩朝後背擡起，直至腳尖搭在兩邊肩膀，整個人近乎折疊起來。

小孩手臂肌肉清晰可見，渾身仿佛沒有骨骼般柔韌地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令人不可思議，喝彩連連。

接下來還小兒耍缸、過“獨木橋”、扔飛镖、胸口碎大石、噴火變臉等等雜耍。

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街頭雜耍，他們幾人擠在人群外圍，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入迷。

表演完，三人面對人群鞠躬，男子用帶口音的洪亮嗓門道：“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兒，今兒在下初到貴寶地在此賣藝，望諸位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人場啦！先謝過大家！”

四周人都很大方地往鐵盤子裏叮鈴當啷扔錢幣。

“謝謝，謝謝各位咧！”三人黝黑的臉上均露出淳樸快樂的笑容。

喧鬧紛雜的人群開始往外散，就在這一刻，異變徒生。

一粗布麻衣老婦人坐在地上大聲哭嚎：“哎呦，你個天殺的壞東西！你把老身我的老骨頭都給撞散了！”

她指着小玥，“賠錢！哎呦我的腿斷了腰也折了，還有肚子也疼……”

一高顴骨細長眼的男人橫眉豎目道：“喂，你們把我老娘撞壞了，賠錢！”

剛剛看雜耍的人群又團團圍過來。

小玥皺眉：“我記得清清楚楚，剛剛我只是轉個身，根本還沒邁步，怎麽可能撞人？明明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她受傷跟我有什麽關系？”

老婦人由幹嚎轉成眼淚鼻涕俱下，“來人吶，快來看吶！欺負人啦！撞壞人不賠錢啦！”

“我家中還有重病癱瘓的夫君、剛出生的孫子、坐月子的媳婦兒、快死的老娘，我兒子累死累活地掙幾個子還不夠吃的，我這被撞成這樣，可怎麽辦吶！”

“青天吶，快看看啊……”

她連續不斷呼號，各種詞句層出不窮。

周圍人群指指點點。人們總是更容易憐憫弱者。

他們與小玥被圍在中間，不由都覺得如芒在刺。

啊銳懷疑道：“這大嬸分明聲如洪鐘，哪裏像被撞傷，是訛錢的吧？”

郁舒上前，朝她走過去，“我是大夫，可以幫你免費看診。”

在快接近時，不及防老婦人狠狠一甩手，“啪”的一大聲，郁舒被抽中，登時不住倒退，眼看就要摔倒，季衍沖上去将他托腰抱住。

看到郁舒紅腫的右手，季衍眼神頓時一變，淩厲如刀射向老婦人。

他平時像個溫潤斯文的書生，可一碰上郁舒，總會變得不一樣。

男人攔在老婦人身前：“你們都是一夥的，誰知道是真大夫還是假大夫！”

啊銳：“那我去請街上的大夫過來，或者把她送去醫館醫治，這總行了吧？”

老婦人：“哎呦造孽啊，說這麽多，分明是想賴賬不想賠錢，瞧你們一個個穿得光鮮亮麗人模狗樣的，哪個是缺錢的主，還要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

男人也坐到地上撒潑：“各位鄉親父老你們得給我們做主啊，這幾個外鄉人仗着人多又年輕力壯，欺負我們母子啊！”

人群：“這老人家面黃肌瘦的，确實可憐，年紀又這般大，磕碰一下受傷也是可能，該賠。”

“就是，家中還有病重的男人和剛出生的孩子要照顧養活，多可憐啊。”

“對啊，你們快賠給人家。”

徐離澤蘭面色十分不悅，但還是道：“那你們說，賠多少？”

聽到這話，母子倆都靜了音，男人站起身：“兩千錢。”

小玥臉漲得通紅：“你們搶錢啊！獅子大開口，真撞傷都不用着這許多！”

周圍人也都一愣。

老婦人立時躺倒在地，鼻涕眼淚同流嚎道：“我一把年紀的人，被撞得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說不定還走不了路，多賠點怎麽了！”

男人也高喊：”我的娘啊！我可憐的老娘！”兩人抱作一團，哭得凄慘。

只是人群對他們已經沒有一開始的憐憫，他們甚至開始同情起另一方。

“我怎麽瞧着這對母子有點無賴？”

“又有人被賴上喽。”

“年輕人，你們掙錢的機會還多，給他們賠幾個算了，省得糾纏……”

秦盡若有所思，靠近隊長耳語片刻，徐離澤蘭點點頭。然後他又跟啊銳小聲說了一段話。

子域低聲問他：“你做什麽？”

秦盡笑道：“等着，一會兒有熱鬧看。”

旁觀的人看到現在，大多已經明白，這對母子不過是地痞無賴、招搖撞騙之徒。

有人同情他們倒黴被纏上，有人嗑瓜子看熱鬧，也有人怕惹麻煩悄悄離開。

啊銳扭扭脖子，伸伸手腳，然後表情兇狠地朝男人逼近。

眼見啊銳神情兇惡，越走越近，男人臉上露出幾分怯色，喊道：“幹嘛！你幹嘛？”

啊銳抓住他脖頸衣領利落地将他一把提起，男人瘦得跟長杆似的，怎麽撲騰都掙脫不了。

拖着他，他們往一旁昏暗的小巷走。身後那老婦人見事情不對，即刻從地上爬起來，追在後頭呼喊：”幹什麽，光天化日的你們這些惡徒敢打人？”

“救命啊，救命啊！”可惜沒人理睬他們。

到一個黑乎乎的無人角落，啊銳把人揚手扔到地上。

男人瑟縮在牆角，“你們要幹什麽？”

昏黃的燈光從窄巷外照耀在背後，将他們的身形襯托得格外高大。

小玥把吵鬧的老婦人擋在外面。

昏暗中，六人筆直站立，如六樽惡神像，居高臨下，目光陰冷盯着男人，

他一下子就慫了，磕磕巴巴道：“我、我不要錢了，不要了，快放我回去！”

每當他快要起身時，啊銳就一腳将他踹回去，男人崩潰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怎麽都不說話？”

秦盡上前，蹲下，笑眯眯道：“知道我們是誰嗎，就敢訛。”

“你們、你們是誰？”

秦盡站起身，淡淡道：“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唉，真是無知。”

男人身體開始發抖，“難道你們是徐哥的人？”

秦盡搖頭，“他算什麽。”

這下男人眼中滿是懼意，“我錯了，我錯了大人，是、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請您高臺貴手！”

“高擡貴手？”想了片刻，秦盡問：“身上可有帶錢？”

男人一呆，愣愣道：“有。”随即反應過來，連忙從胸口掏出錢袋，雙手恭恭敬敬遞給他。

秦盡接過颠了颠，還挺沉，“勸你以後不要再做訛詐外鄉人這種事，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今日是碰見心地善良的我們，還算幸運，不用砍手砍腳，下次，啧啧，可不一定。”

男人爬起來，谄媚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秦盡：“去吧。”

男人小心避開幾人，拉上老娘飛速消失在街口拐角。

回到客棧房間，啊銳湊近看秦盡的臉，若有所思道：“秦盡，你裝地痞流氓裝得很熟練啊。”

秦盡聳肩，“以前見得多，就是比這更無賴的把戲也見過。”

“都是欺軟怕硬的地痞而已，如果順從或者害怕，他們會纏住你不放，直到訛光你的錢。但如果你不怕還更強硬，或是比他們還流氓，他們就會反過來懼怕你。”

小玥：“所以這次我們不僅沒被訛詐，還掙了一大筆錢？”

秦盡：“那對母子手段熟練，一看就已經幹過不少類似的事，這錢不拿白不拿。”

啊銳點頭，“也是。”

徐離澤蘭：“對甩掉那兩人，你們有什麽主意？”

小玥：“哎，狗皮膏藥似的，不能打也跑不脫，不然趁半夜偷溜？”

啊銳搖頭：“不妥，他們住的地方能看到這客棧的門，時刻盯着呢。”

小玥煩躁地抓抓頭，“那咋辦？時間不多，明日我們必須得走。”

季衍：“我倒有一計，喬裝易容。”

“喬裝打扮？”徐離澤蘭點點頭，“也許可行，不過你們誰會？”

小玥、啊銳搖頭，秦盡子域同樣搖頭。

季衍：“郁舒會，雖不是正宗的易容術，但他專門學過丹青，這兩道異曲同工，只簡單易容的話應該沒問題。”

大家都看向郁舒。

郁舒微微皺眉，道：“已經有兩年沒動過筆，不過可以試試。”

小玥眼睛骨嚕嚕一轉，“不如我們都扮作女子？這樣他們肯定再也認不出。”

啊銳唬一跳：“咱們這五大三粗的，扮起來哪裏能像？”

徐離澤蘭卻道：“也有點道理。咱們當中郁舒、秦盡、小玥身形稍小，可扮作女子，其他人再扮成不同樣子，分別離開，應當能成功。”

秦盡、郁舒皆是一愣，小玥卻很興奮的模樣：“那我去買易容需要的東西，啊銳，走。”

啊銳懵然：”你這麽高興做什麽？”

小玥風風火火拉上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