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莫醉村

莫醉村

常箐城雖不是大城,但位于顼國中部,是從南到北的必經之路,來來往往的人較多。

為盡量避免被人尋到,他們沒住客棧,選擇直接包下一座空置的院子。

院子叫流雲樓,位于山腰,據說拂曉時能看見一片缥缈的白霧如流雲般浮于山底村莊之上,十分賞心悅目,七人打算在此修養幾日。

清晨,立于院前憑欄眺望,遠處群山如黛連綿起伏,低處村莊錯落炊煙袅袅,蒼穹邊,旭日初升,道道金光如利劍從薄黑浮雲間迸射而出,烈烈朝晖照耀萬物。

可惜今早起的晚,流雲已散。

“滋啦——”庭院支起的大鍋油花四濺,一股肉焦香随煙飄散。

一路奔波,已經很久沒有停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今日小玥操刀、秦盡掌勺,準備做頓大餐暖暖胃。

食材是隊長請山下的農家送上來的,這家人純樸厚道,送來的白蘿蔔、小青菜、青黃瓜、豬肉、雞肉、魚肉不僅鮮嫩,分量還比約定的多。

山上的清泉順着溝渠蜿蜒至院前,郁舒坐在竹條編的小凳上,挽起兩邊袖子認真洗菜。

啊銳候在一旁給秦盡遞碗端菜,外加不時跟小玥鬥兩句嘴,子域和隊長在支吃飯用的桌子。

季衍中毒之後精神不佳,卧在躺椅上吹風曬陽,間或盯着郁舒洗菜。

自從他受傷,郁舒沒再避開他,甚至是親力親為地照顧他,為他煎藥、沐浴、洗衣、喂飯……

秦盡總覺得季衍在趁機占郁舒便宜,手又沒傷,怎麽還得人喂飯?

“最後一道菜,鮮魚滾豆腐!”小玥将一大盆熱乎乎的魚湯端到桌子中間。

“呼,好燙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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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飯開飯!”

他們大多身上帶傷,所以不宜飲酒,于是換成從浮煌城買的花茶。

“來來來……”

管他前路如何,明日如何,此刻,什麽都沒有當下的開心快樂來的重要。

啊銳:“秦盡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啊,回城之後,定要常去找你蹭飯!”

季衍點頭附和:“菜色雖簡單,但獨有一股恰到好處的溫香,很特別。”

小玥手肘撞撞他:“哎,之前咱們不熟就算了,以後你可不能再偏心,老是只給子域開小竈做好吃的。”

秦盡夾菜的動作一頓,心中暗道,有嗎?

他偷偷瞥向子域,少年今日依舊一身黑衣,此刻正認真地啃雞翅。

他在吃喜歡的東西時,總是格外認真,也鮮少說話。看得出,吃飯對他來說不是枯燥的、填飽肚子的任務,而是件輕松的樂事。

秦盡回想最初學做飯的初衷只是為飽腹,後來,是覺得溫熱美味的食物,最撫慰人心。

在院子足不出戶修養五日,啊銳、子域、季衍幾人的傷口總算大致愈合。

七人聚在庭院,商議接下來的計劃。

季衍:“開啓秘庫門的兩把鑰匙裏各有半幅地圖,合在在一起是完整的路線圖,從中能看到秘庫在常箐城西邊的莫醉村附近,只是并未點明具體在哪座山峰。”

“先祖曾留過兩行字提點此事,不過用的三百年前的古文字,晦澀難懂,我需要到莫醉村看過地形,才能嘗試解讀。”

小玥:“唉,王府和天雄的人很可能正在暗中滿城找我們,接下來的路估計不大好走呢。”

啊銳:“他們只知道秘庫在常箐城,接下去需要人帶路,肯定會不遺餘力地搜尋咱們,是得小心些。”

小玥托着下巴,”不如我們繼續喬裝?這樣不容易被認出來。”

徐離澤蘭點頭:“可行,就按先前的裝扮來。”

“明日一早,我們出發。”

衆人:“是!”

翌日黎明,七人喬裝妥當,架兩輛馬車往城西走。

隊長、啊銳、小玥坐一輛在前,季衍帶其他人架另一輛跟在後。

越往西,地勢越高,林木漸漸變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連綿如茵的草地。

許是喬裝得當,他們并沒有引起注意,在午時順利到達村莊。

莫醉村是常箐城西面最後一個村子,被一群矮小圓潤的山丘環抱在中間,在那塊不大的平地中,房屋錯落有致,羊腸小道環繞。

“嘻嘻——”

“叮鈴——”

五六個七八歲大的稚童圍在村口嬉鬧玩耍,看見秦盡他們,也不怕生,紛紛站定投來驚奇的眼神。

他們穿着繡竹葉紋的深藍小褂,男童戴銀項圈、女童銀手镯,聽說幾人想找地方住,也不怕生,熱情地帶路。

村莊不大,只十幾戶人家,村內依山傍水芳草萋萋,雞鳴狗吠,看起來既靜谧又祥和。

孩童總不愛好好走路,一蹦一跳地相互追逐,他們身上的銀器彼此撞擊,不斷發出“叮鈴、叮鈴”的脆響。

秦盡不由想起蘇遠,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村裏的人家同樣都穿深藍褂子,女配裙,男穿褲。他們無論男女老少,身上都佩戴精巧的銀器,有花草蟲魚形狀的簪子,也有兔豬羊牛蛇等外形的各類配飾。

可以看出,這裏的人制作銀飾的技藝十分精湛。

七人跟着一個皮膚微黑的九歲男孩從小道往深處走,男孩說村子裏就數他家最大,有三個房間空閑,可以讓他們住下。

村尾靠山處有一座古舊的二層小樓,庭院中,一個駝背老婆婆正在撒碎米喂一群“啾啾”叫的雞仔。一只皮毛粗黃的短腿老狗栓在柱旁,見到生人,沖他們汪汪直吠。

“癞皮,停!”聽到男孩的聲音,那狗停下兇吠,開始搖尾巴。

男孩跑上前打開庭院的矮竹門,拉着老人的手說了一段什麽,老人聲音含糊的回了幾句,然後男孩沖他們道:“進來吧!婆婆說很歡迎你們住在這裏。”

那婆婆也轉過頭沖他們笑,臉間滿是歲月留下的皺紋,口中無牙,眼神清明和善。

這房子雖然陳舊,但老人收拾地極幹淨,木板廊柱不染一點塵埃,光滑如新。

離天黑還有一點時間,徐離澤蘭和季衍、啊銳三人出外去找那兩行文字的線索,秦盡、小玥打算借用廚房做飯。

三人回來後,季衍道:“有收獲,我爬上一處附近較高的山探看過四周,發現其中一座山與第一句文字中提到的形似蒼狼的小山應該是一致的。”

徐離澤蘭:“明早我們三個再去那座山看看,你們原地等待。”

六人:“好。”

各自回房安歇。三間房,澤蘭、小玥、啊銳住大間,季衍、郁舒,子域、秦盡住兩間小的。

屋子很小,床也小。

簡單沐浴之後,兩人上床。這一路上,倆人經常同床共枕,按說該習慣了,但每次肌膚相貼,秦盡總覺得有點……奇怪。

他并不排斥這種感覺,天冷時兩人一起睡還更暖和,只是,皮肉相觸的時候,總讓他莫名地有點想躲。

而且不知為什麽,每次醒來兩人經常是互相緊抱的狀态,也不知道是先誰動的手。

都是火氣旺盛的少年,有時難免會起些尴尬的反應。

這屋子的床,小到不用半夜,他們就已經緊緊粘在一起,兩人面對面側躺着,胸膛腰腹相貼。

子域的身體總是很熱,他的熱透過兩件薄薄的亵衣不斷傳到秦盡身上。

然後兩人都很熱,然後……

秦盡小心往床內側挪動,盡量避開腿上的硬熱,緊貼在牆壁上,笑着道:“要不,晚上我們背對睡?

同時,心想兩人明明一樣大,不對,自己比他還大一個月,他比自己高就算了,憑什麽那也還比自己強……

黑暗中,子域突然伸手一把攬過他的腰往自己一側拉,瞬間,兩人又再次從上到下緊緊相貼,嚴絲合縫。

然後微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不必。”

在被扯過來時,秦盡傻呆呆地下意識将手放在他腰上。

此時他腦子已成一團漿糊,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

反應過來後,兩人離得極近,呼吸相聞,昏暗中眼前少年的臉依舊俊美無鑄,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阖動。

他沒有掙開。

第二日一早,徐離澤蘭、季衍、啊銳去那座小山,他們在家裏等,有人問起幾人去向,就說是去山上采藥。

秦盡四人無事可做,便坐在庭院中看珠婆婆教她孫子打銀器。

她那雙皺紋遍布的手極巧,上下翻飛,一會兒的功還未等他們看清,手中的銀塊就已成一條雕刻竹葉紋的細腳鏈,令人驚嘆。

啊銳贊嘆:“好厲害的手法!”

老人家喜歡熱鬧,見他們捧場,樂呵呵地說要拿好東西給他們賞看。她從房間中抱來一個古樸的木匣,一打開,銀光閃閃,裏面全是各種樣式精巧的銀器。

她道:“年輕時我也是村中的一把好手,可惜現在老了,手指再不複以前靈活,不成了。”

小玥:“婆婆家中沒有別人了嗎?”

老人長嘆一口氣,“我老伴、大兒子、兒媳、小兒子去山上挖銀礦,不想天降大雨,礦塌了,他們全埋在裏面沒出來。”

“村裏人全靠附近山中的銀礦吃飯,可吃這口飯要看老天心情的,它心情不好,我們就得遭殃,村子的人大多是這麽沒的。”

她摸摸男孩的頭,“辛好我還有孫子啊年,他雖然腦子笨,但懂事聽話,傳給他的手藝也學的不錯,以後能憑這手掙錢,将來再娶個姑娘,總算不會斷了香火對不起祖宗。”

啊銳:“婆婆你這些賣不賣?我買幾樣回去給我啊娘和妹妹。”

珠婆婆:“這匣子裏的是留給以後當家人的,不賣。不過我這兒還有其它也做得不錯的,我拿來,你們不妨看看。”

等她将另一箱銀器擡出來時,衆人只想說婆婆實在是太謙虛了。

箱子一開,只覺屋中華光流淌,各種不同樣式的銀器閃閃發亮,這些東西用料雖沒小匣中的好,但同樣精致。

估計是老人家一輩子的心血。

七人将箱中之物買下大半,老人家高興地直道謝,說晚上給他們做本村特色的美食。

她讓啊年從村裏其他人家那買來許多臘肉糟魚、蘑菇幹、金筍幹等等本地才有的食材,又去地裏拔來兩大籃子鮮菜,珠婆婆親自動手,一口氣做了十幾道菜。

菜色口味均偏鹹辣,別有風味,一行人吃得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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