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城
回城
出西石城時，那群天雄的人又來攔截，被徐離澤蘭六人和墨染他們合力打散。現在幾人正往明水城走。
臨近城門，馬車突然停住。
許久沒有動靜，隐約聽見隊長在前方跟人說話，秦盡困惑道：“怎麽了？”
季衍回道：“城門前堵着一夥人。”
少頃，馬車重新動起來，随那夥人一道進城。
下馬車後，墨染徑直去找徐離若。秦盡猶豫片刻，也決定先去小院看看蘇遠。
走之前他找到隊長，問道：“隊長，鐵箱最近能打開嗎？”
徐離澤蘭：“祖上确實未曾提過金精鐵鎖的事，不過也能想得到鑰匙在哪，放心，最晚兩日，我就會讓小玥把靈藥送去給蘇遠。”
秦盡放下心，“好。”
幾人各自告別分開。小玥道：“秦盡你幫我跟小遠說，明後日我再去看他！”秦盡點頭。
子域扶着他，兩人往小院走。街上似乎沒什麽人，比先前冷清安靜。
回想第一次進城竟已是一年前的事，秦盡心中感慨，恍惚有種隔世之感。
他對子域道：“一會兒見到小遠，別告訴他我中毒的事。”
子域：“好。”
到小院外，子域忽然停住腳步。秦盡奇怪：“怎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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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域皺眉：“城門那夥人也在。”
“難道是找若姨的？”秦盡道，“之前她讓我幫忙往京都寄過一封信。”
大門未關，此刻小小的院子烏泱泱擠滿人，一邊是墨染的人，穿着随意，胖瘦不一；另一邊是城門那夥人，裝束整齊，眼神銳利。
徐離若、墨染，和一個長相俊秀，雍容爾雅的男子站在房前。
三人沒有說話，見到門口的秦盡，徐離若一愣，快步走近，問道：“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受了點小傷，沒什麽事。”秦盡邊走邊道，“小遠還好嗎？”
徐離若搖搖頭，“不太好，精神與身體都越發弱。”
“啊若，看來你還有的忙，過幾日我再來找你！”墨染帶人往門口撤，“你這裏人也忒多，晚上我就不住這了。”
徐離若回道：“好！多謝你。”
墨染擺擺手。
人少一半，院子驟然安靜下來。秦盡推開蘇遠房間的門，卻聽見還有另一人的呼吸聲。
“你怎麽在這？”徐離若略帶警惕問。
“啊若，我只是想看看他。”男子聲音溫潤渾厚，他道：“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做什麽，不必憂慮。”說完他離開房間，并關上房門。
“哥哥！你回來了！”聽起來很虛弱，但滿是驚喜。
秦盡被子域扶着坐到床沿，“嗯，回來了，還好嗎？”
蘇遠興奮的聲音又低下去，擔憂道：“你的眼睛怎麽了？”
秦盡安撫他：“不小心受的傷，無大礙的，很快會好。”
他慢慢摸過蘇遠的手和臉，觸感微涼，嶙峋的骨頭硌地秦盡心疼，秦盡嘆道：“怎麽瘦這麽多。”
“等眼睛好起來，得再多給你做些好吃的補補。”
蘇遠很高興地道：“好啊，真是好久沒嘗過哥哥做的飯，怪想的。”
秦盡掏出一個木盒塞給他，“喏，路上給你買的禮物。”
蘇遠打開，裏面是莫醉村珠婆婆做的一只長命鎖，一面雕蓮花，一面刻“長命百歲”字樣，他愛不釋手道：“真好看！”
秦盡：“最近我得在醫館裏治眼疾，不住家裏，你自己好好休息，有空我就來看你。”
蘇遠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乖乖道：“好，不過你眼睛不便，不用太常來。”
“好。”秦盡摸摸他的頭，為他掖緊被子。等他睡沉，三人才從房間出來。
徐離若感嘆：“小遠對你倒比對我這個啊釀還要親近些。”
一出門，秦盡就聽見小庭院中有許多呼吸聲，他小聲問：“這些人是誰？”
徐離若一頓，将兩人帶到隔壁房間，關緊門，才道：“是小遠親爹的人。”
秦盡倒不是很意外，那男人與她說話的語氣就不對勁。
沉默須臾，她繼續道：“他爹是當朝皇帝。”
秦盡：“！”
什麽！！這下他是吓得不輕，若當真如此，那蘇遠豈不是皇子？
他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十三年前，還是皇子的白蘇出巡遇刺，當時他受傷頗重，被一群黑衣人追殺，與兩個手下換不擇路跑到我的藥園中來，我會些拳腳，幫了他們。”
“見他受傷又中毒昏迷不醒，我偷偷将他帶進別院療傷。”
“我們相處月餘，那時我不知他皇家身份，輕易動了心。”
徐離若桑音微啞：“我們如一對陷入熱戀的普通男女，滿心滿眼都是喜歡的人，在花前月下許終生，立山盟海誓。”
“直到他傷好即将離開，才告訴我真實身份，當時的我依舊是歡喜的，相信愛情能夠讓我們戰勝相守路上的一切困難。”
“少年人的想法總是這麽天真。”
“不懂什麽是身不由已，什麽是身份有別，什麽是情深緣淺。”
“我滿懷期待等他來娶我，卻得到王上重病的消息，之後徐離族遇難，王上駕崩。”
她将一杯熱茶放進秦盡手中，語調微肅：“我們徐離一族在四國之戰中出于對受苦百姓的憐憫與愛國之心，曾無條件為皇家奉上十萬兩黃金和靈藥無數。”
“可到頭來，竟只換得皇家些許所謂的照拂，還有十二年前的那場大難。”
“殊不知，我們所奉上的，可是我族三百年來十之八九的心血。”
她語帶怒意：“族人在那一夜死傷無數，萬藥閣和五個隐秘的藥庫全數被劫掠一空，可官府竟然只因為這案子與身份尊貴的王爺有關，就不再全力追查，任由兇手逍遙法外。”
她嘆口氣，“皇家到底是皇家，身份有別，小情小義在他們眼裏并不值錢。”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時你想要公道，只能靠自己争取。”
“所以我選擇和墨染合作。”
秦盡皺眉：“聽說當今聖上膝下只有一子，那陛下大老遠跑到這偏僻之地，不會是帶小遠回去吧？”
徐離若漠然道：“也許吧。不過放心，只要小遠不願意，誰也不能動他。”
秦盡點頭：“他是個有主見的孩子。”
出房門，一想到這小破院裏竟然來了位皇帝，秦盡既覺得不真實，又有點不自在。
有一瞬間覺得看不見也挺好，不然面對這樣身份的人，他估計會不自在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秦盡扶在子域手臂，随他慢慢往楊柳齋去。越靠近醫館，越心不在焉。
四周安靜無人，子域忽然開口道：“不想去見我爹娘不用勉強，等想好再去不遲。”
心思被看出來，秦盡停步，猶豫道：“你能不能跟他們說，我的眼睛……”
“不想他們知道你是為我受的傷？”子域打斷他，“如果你想這樣，可以。”
他語調沒什麽起伏，聽不大出來這是不高興還是無所謂。
秦盡吶吶道：“那、那就先不告訴他們。我們去見見伯父伯母吧，免得他們擔心。”
等踏上熟悉的青石板路，秦盡沒來由的有些緊張，“我、我衣服整齊嗎？你幫我看看臉幹不幹淨。”
子域将他不自覺抓緊的手扯松，然後轉過他的身體，替他整好衣領，正好蒙眼的絲帶。
“好了，走吧。”
秦盡安下心，随他繼續往前。
到院外，子域擡手敲響門環，手滑落時，好像不經意般牽起秦盡右手。握住他的手修長溫熱，薄繭輕磨着秦盡敏感的手心。
恍惚愣神時，吱呀一聲門被打開，随後是烏輕雨驚喜的聲音：“子域！小盡！”
她激動地朝後喊：“徐離子淵！是他們，是子域小盡他們回來了！”
緊接着子淵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同樣興奮：“真的是你們！”
徐離歷和烏落瑛也很快從房間出來，熱熱鬧鬧将兩人迎進院。
還未坐下，烏落瑛就拉着倆人一頓看，見一個渾身傷口，一個眼睛不好，又是哭又是笑的。
平靜下來，六人落座，烏落瑛心疼道：“真是的，子域你怎麽回事，怎麽能讓小盡受傷，傷的還是眼睛。”
徐離歷憂道：“郁舒怎麽說？傷好之後可會影響能力？”
秦盡笑着道：“不礙事，小傷，只是需要比較久的時間調養，不用擔心。”
烏落瑛：“子淵這段時間你多跟人打聽打聽，要聽到有什麽治眼傷的好靈藥，再難也得尋來。”
子淵點頭道：“好，我明早就去。”
烏輕雨也道：“一會兒我去寫信，讓家裏也幫忙找找。”
秦盡心底一暖，“多謝。”
烏落瑛柔軟溫暖的手拉住他，“待會兒我親自動手，給你們做些好吃的，等用過晚飯你們再去醫館住。”
還不到天黑，烏落瑛和烏輕雨就整治出一大桌的菜，有雞鴨魚肉，有葷有素。
席上完全不用秦盡動手，夾菜有烏落瑛，剔骨盛湯有子域。
子域還拿出一把因做的勺子給他。眼睛剛受傷那會兒，他還未習慣看不見東西，用筷子總夾不準碗中的菜。
于是第二日子域就用竹木削出個手感細膩的勺給他，秦盡用得很是順手。
可惜在玉河城的時候給用壞了，沒想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做了一個。
吃飽喝足，兩人去往楊柳齋。
一出院門，子域将秦盡原本扶在臂間的手緩緩抓至手中，緊緊相握。
他的右手與自己右手的熱意相融，漸漸冒出濕膩的汗來，但依舊未松。
幽靜的巷道，樹影搖曳，夕陽餘晖為一黑一青、一高一矮牽手并行的少年踱一層淺緋光暈，青石板上映出兩道相互追逐的影子。
今日的晚風格外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