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醫館日常

醫館日常

楊柳齋坐落于街角僻靜處,門口屋檐挂着兩盞昏黃油燈。

聽見裏面還有病人在,秦盡下意識縮了下手,子域卻并未松開,仍握的緊,拉着他繼續走。

掀開門簾步入醫館,秦盡感到左臂被人用力一撞。

“呀,對不住對不住!”那人道歉。聲音有點熟悉,以前應該聽過,但秦盡一時沒想起來是誰。

“咦?是你啊,你怎麽蒙着眼?受傷了麽?”她道,“先前你幫我擋住劃臉的石子,我這慌裏慌張的,既忘記問你名字,也未曾報答。”

哦,秦盡想起來,原來是上次跟徐離婉清在小巷吵架的采藥閣副閣主的孫女徐離文蕙。

他道:“不過是小事,談不上報答。”

“那怎麽行?”她的聲音很歡快,“對了,你叫什麽?”

“秦盡。”

“秦盡……“她點點頭,“這名字真好聽。我叫文蕙,你現在住在哪兒?”

“最近就住楊柳齋。”他禮貌回道。

“那正好,我娘最近身體不爽利,每日我都會來這給她取藥,以後我常來看你。今日有些晚,就先走啦。”她蹦跳着走出幾步,又回頭咯咯笑道:“你這樣蒙眼也很好看呢。”

秦盡朝她揮揮手,心想這姑娘真夠活潑的,說話也跟吐豆子似的欣快。

不過奇怪,她今天怎麽沒找子域搭話?之前不迷得很?

兩人上到二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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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齋是柳清家的醫館,他祖上世代名醫,家學淵源,本身也醫術超群,在徐離族內頗有妙手回春的名聲。郁舒是他唯一的徒弟。

醫館古樸陳舊,有一股清淡的檀木香,秦盡倒蠻喜歡這個味道。

這裏能住人的屋子只有三間,平日柳清住一間、郁舒住一間,他們以後就住二層走廊盡頭那間。

柳清過來給秦盡看眼傷,把過脈後道:“毒清得不錯,修養一段時日可以重新見光。”

“不過,你的目力恐怕是再不能用。”

秦盡聽到還能看見,心中安定,“不要緊,能看見就已經很好。”

柳清贊許道:“作為大夫,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的病人。”

“要是尋常人,得知自己失去珍重的能力,不說發瘋尋死,失魂落魄都是輕的,總之很難像你這樣平靜。”

“可他們怎懂,如你這般的淡然心态,才是彌足珍貴的治愈靈藥。”

其實,秦盡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在意。體會過中階目力強大的人,想必都不可能輕易忘記它的好。

他道:“事已至此,太糾結也無益,不如忘掉來的輕松。”

臨走前,郁舒遞給子域一個巴掌大的小罐,“這是新的祛疤膏,我師傅改良過的。”

子域接過:“多謝。”

祛疤膏?秦盡沒想到他還挺在意外貌。

睡前,醫館的夥計給送來一桶藥浴,秦盡熱乎乎泡完打算起來,往旁邊摸索,卻只摸到一件陌生的薄亵衣。

奇怪,他不記得自己有這種樣式的衣服。

從水中起來,涼得一哆嗦,他忙用布巾擦幹水珠穿衣。這亵衣薄而軟,穿起來倒挺舒服,就是現在夜晚還略冷涼,不夠暖和。

藥浴的熱氣蒸得他腦子有點迷糊,秦盡光腳站在鋪浴桶邊,想着床在哪邊來着?

沒等想清,就聽見旁邊有動靜,下一刻他身體一輕被橫抱起來。

他驚道:“子域!”他不是出去了嗎,怎麽會坐在旁邊?

他一直看着自己洗澡?!

回想剛剛自己玩水、哼歌、傻笑、胡言亂語……種種幼稚舉動,秦盡麻爪,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你一直在旁邊嗎?怎麽不出聲?”

子域沒回話,只抱着他往前走。秦盡窩在他胸前,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被放到床上,他問:“我先前穿的亵衣呢?這件好像有點大。”

子域把他面朝下按到床上,又去拉他衣服,秦盡睜大眼,慌道:子域?”

“你後背有很多疤。”他低低道。

秦盡一頓,沒再掙紮。寬大的亵衣被褪至腰際,有點涼,他不自覺顫了顫。

藥罐擰開,溫熱的手指沾着冰涼的藥膏在後背滑動抹塗。

秦盡記得路上子域就曾找郁舒要過祛疤的藥膏,一直以為是他自己要用,沒想到竟是給他用的。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疤。”他問。

秦盡垂眼趴在枕上,“小時候養爹娘家的兒子打的。”

背上的動作一頓,然後繼續。“中毒,為什麽不說。”他又問。

“這毒柳大夫都看不出來,何必說出來教你們白白跟着擔心。”秦盡開始有點困倦。

“你在窗外那夜,我知道。”子域啞聲道,“披風落在地上。”

“你知道?”秦盡驚訝,下意識想起身,又被他用勁摁回去,“那你……”

“我知你有事瞞我,只是你既然不想說,我不想逼你。”子域擰好藥膏,“如果知道你瞞的是這樣的事,當初就該用萬般手段讓你老實交代。”

他分明語氣平淡,秦盡卻有種烏雲遍布、風雨欲來的錯覺。

子域将他拉起來,為他穿好亵衣,“在岩洞時,那麽急跑過來做什麽?”

沒等秦盡回應,他繼續道,“我不會跑麽。”

吹熄燭火,他過轉身,黑暗中,兩人一坐一站。靜默漫延,許久,一只手輕柔緩慢撫過眼睛,秦盡不由閉緊雙目,手漸漸移向臉旁,微勾起下巴。

他呢喃:“笨蛋。”

從唇齒間流出的兩字既含極致的溫柔,又似有埋藏許久的克制。

另一人氣息慢慢靠近……直至呼吸相交,雙唇相觸。

腦海似有煙花炸開,五彩斑斓。

吻輕觸即分,秦盡愣愣睜大眼,片刻,又一個吻落下,這次貼得久了些。

雙唇輕輕緩緩摩擦,細微的酥麻從相貼之處蔓延全身,慢慢呼吸漸沉,吻也變重。

意識漸漸迷蒙,直到天旋地轉,一只滾燙的手貼在□□腰間肆意揉捏,他被壓在枕上,亵衣半解。

潮濕的吻從唇游移至嘴角、脖頸、鎖骨……

事畢,子域端來熱水替他洗淨,他自己粗粗洗過爬上床。

秦盡困的迷迷糊糊,一具光溜溜的身體貼上來,他一下子驚醒,啞聲問道:“你怎麽不穿衣服?”

子域将他扯到懷裏攔腰抱住,“在行囊裏,還未取出來。”

他在秦盡額頭落下一吻,低聲哄道:“睡吧,已經太晚。”

确實夠晚的,先前一路上他在子域的監督下每日都按時按點睡覺,以致身體已有記憶,現在一到點不入睡就困得很。

兩人很快睡沉。

這日,郁舒為他施針。屋中只有他們倆,秦盡問:“子域的傷怎麽樣?”昨夜在他身上摸到不少結痂的傷口。

郁舒:“皮外傷居多,不礙事。”

“倒是你……”他默然半刻,淡淡道,“你若要出門,記得穿嚴實些。”

秦盡奇怪:“啊?今日好像并不冷,我穿得也夠厚,應當不至于着涼。”

“……”

郁舒無語道:”我說的是你脖子上的吻痕。”

秦盡:“……”他把頭埋在枕頭裏,臉熱耳朵也熱。

臨走時,郁舒把一只圓潤的小罐塞他手裏。秦盡問:“什麽東西?”

郁舒淡然道:“是我秘制的傷藥,雖然你現在還不行,但早晚會用到。”

秦盡瞬間明白這是做什麽用的。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不用謝。”

等人的腳步聲遠去,秦盡猛地反應過來,什麽叫他現在不行?明明很行的好不好……

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門被推開,秦盡下意識将手背在身後。

“藏什麽呢?”子域将門關上走近。

“沒什麽。”秦盡想将小罐藏起來,子域卻伸手來搶,他往後躲卻沒坐穩,一下倒在床上。如此倒讓人更加好奇,子域爬上床将手伸進他腰下去摸。

“啊哈哈,好癢……”秦盡笑着扭腰躲避。

撐在上方的人動作忽的一頓,屋中倏然安靜,片刻,微沉的呼吸越來越近,很快,微熱的唇緊貼。

“唔……”這次的吻沒有昨夜青澀,唇齒相交,許久,秦盡有點呼吸不暢,伸手推他,卻反被抓住壓制在耳側。

冷冷清清的美人,床上卻熱烈如火。

吻越發重,還惡劣地在他鎖骨咬了一口,秦盡氣急地用腳踢他,少年輕笑一聲松開牙,卻又伸手在他腰間撓了兩把。

“啊哈哈……”還險惡地專挑他最怕癢的地方下手。

秦盡狠狠瞪他一眼,收到一個臉頰吻,他踹他一腳,又收到一個嘴角吻。

“……”秦盡累了,無奈地攤開手腳任他胡鬧。

“叩叩”敲門聲忽然響起,子域動作一頓,然後夥計道:“秦公子,文蕙姑娘找你。”

秦盡忙坐起身拉好衣服,應道:“好。”

子域撿起滾至一邊的罐子,打開蓋子一聞,“還挺香,什麽東西?”

秦盡搶過來胡亂塞進床頭角落,模模糊糊說是傷藥。

他若有所思,幽幽道:“是嗎?”聽不出是相信還是不相信。見秦盡在穿外衣,又問:“你要見她?”

秦盡找鞋穿,“人家姑娘說不定有什麽事。”

子域蹲在床邊接過鞋幫他穿,淡淡道:“她能有什麽事。”

秦盡放松地坐着,“也是奇怪,之前她不是很喜歡你麽,怎麽現在又說找我?難道是想先讨好我,再借機接近你?”

子域不可置否,為他綁上蒙眼的帶子,“也許。”

出門前,他忽然道:“昨日她說你好看,還臉紅。”

“啊?”秦盡呆愣,說人好看沒什麽,臉紅就好像有點……

不可能吧?身邊有他這樣容貌的人,還能看上自己?

腦中清晰浮現那張輪廓深邃的臉……秦盡搖頭,不可能,興許她臉紅的對象是子域,只是看錯而已。

一層,徐離文蕙百無聊賴坐在角落的長凳上,聽到腳步聲,她往樓梯看去,見是他們眼睛一亮,跳起身歡快喊道:“秦盡!”

她沒有注意到兩人相牽的手,三兩步上前拉起秦盡左手,把一個紙袋塞進去,“這是啊娘做的果子,可好吃了,我特意給你帶的。”

她又從裏面拿出一個熱乎乎的果子,抵在秦盡唇邊,充滿期待道:“快嘗嘗看!”

秦盡不好拒絕,可張開口卻沒有吃到。子域拿着從她手中搶下的果子,直接塞進秦盡半張的嘴裏,敷衍道:“多謝。”

徐離文蕙一愣,不過也沒說什麽,轉頭問秦盡:“好吃嗎?”

秦盡微笑着點點頭,“好吃。”味道确實不錯。

徐離文蕙很開心地笑了笑,“那明日我讓啊娘多做些,再給你帶。”

秦盡連忙婉拒:”不用不用,怎好麻煩你們。”

“這有什麽麻煩的?小事而已。”她擺擺手。

秦盡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拒絕比較合适。這時子域冷冷道:“不必,他的吃食自有人負責。”

徐離文蕙一呆。氣氛倏忽沉寂,秦盡覺得屋裏好像比剛剛要冷。

他搖搖紙袋,道:“多謝文蕙姑娘,不過大夫說我最近不能多吃小食,所以只能辜負你的心意。”

“哦,這樣啊。”徐離文蕙的語調沒有剛剛歡悅,“那你回屋多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牽着他的手一下子捏緊,秦盡悄悄瞪他一眼,禮貌回道:“好。”

就這樣,辰時施針、巳時喝藥、酉時散步、戌時藥浴,秦盡在醫館度過三日。

期間徐離文蕙再找他,秦盡都避開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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