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啊！她的眼睛為什麽是豎着長的！”
姜芙正蹲在小區花壇邊查看消光已經幹透的一排但爾塔，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尖叫，惹得她向後看去。
背着铠甲勇士書包的小男孩驚慌失措的躲到他媽媽身後，只求自己擁有一雙沒看過詭異娃頭的眼睛。
“嗨呀你這孩子不好好走路幹嘛呢。不好意思啊小姑娘，他就是這樣愛大～驚小怪～”
女人輕拍一下身後的兒子，面帶抱歉地向面前皮膚白皙，看着乖乖巧巧的女孩道歉，卻在看清花壇邊樹影下的一排頭時嘴裏發出的音節瞬間拐了個彎。
娘嘞，現在小年輕怎麽老愛整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抱歉，我馬上收起來。”這個月接的頭有點太多了，還連着下了一周的雨，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天晴。
姜芙嘆氣，一般特殊頭她是不會拿到樓下來晾的，除非家裏的小陽臺實在是放不下了。
何況她這個月捅了但爾塔的窩。
母子兩人早就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姜芙把晾好的娃頭挨個擺在一個大托盤上，小心翼翼地端着準備上電梯。
但是托盤橫着，上面擺滿了娃頭，已經進不去電梯了。姜芙沒辦法，只能端着一盤子娃頭去走樓梯。
一到家，姜芙連滾帶爬的湊近茶幾，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微博發出去。
我是煤油：但爾塔使我瘋狂道歉，今年再也不畫但爾塔了［哭哭］
太累了，爬了十八樓，她一個月的運動量都沒這麽多。
對于一個工作活動量不大，還不愛運動的宅女而言，爬樓梯簡直是要了她的命，更何況她還端着一個托盤。
姜芙的胸口刺痛，心髒劇烈地跳動，堪比跑了一場八百。
沒一會兒這條微博底下就多了幾條評論。
請吃草莓醬：太太這個月畫了很多但爾塔嗎？（假裝不知情嘿嘿，但爾塔大軍裏也有我的一份）奸笑.jpg
愛舔煤油太太的鞋底子：幸好上個月排上妝了哈哈哈哈哈。
姜芙刷了會微博，看着其他同行已經開始抽選下個月的妝額，認命地放下手機蹲下身開始打包。
姜芙從來不缺單子。在bjd妝娘圈子裏，同行都在迫于時間不夠充裕而搞着抽選黑箱的規則時，只有她老老實實的做着排單制。
不搞抽選，想要妝額就排隊，先到先得。再加上她穩定的技術，偶爾延期也是說到做到的賠償，所以她的妝期已經排到兩年後了。
按照娃頭和頭殼上的紙條一一安裝，再纏上紙巾戴上面罩打包好，等到做完這些已經是傍晚了。
姜芙錘錘因長久彎曲而酸麻的腿，一手撐着沙發扶手緩緩站起來。頭部的眩暈和陣陣發黑的視線又讓姜芙倒了回去。
她努力搖搖頭，艱難的挪過身邊剛裝好的打包盒。
這可是尊貴的娃頭，是她的命。
姜芙解了這個月送妝群裏的禁言，通知了一聲娃頭畫好了，讓要改地址的娃媽在群裏扣1私信她改地址。
做完這一切姜芙徹底倒地不起。
她再不休息就要死了，為什麽會這麽累，明明她之前一口氣爬五樓都不帶喘的。再聯想到自己每次熬夜畫頭，白天睡覺的作息，姜芙又默默地把心裏的吐槽摁了下去。
【從明天開始跳帕梅拉。】
姜芙給閨蜜紀冉柯發這條消息時，紀冉柯剛從男友家出來。
紀冉柯：【我不聽，出來吃燒烤。】
姜芙：【不行，我已經決定要運動了。】
紀冉柯：【你今晚不吃飽，明天哪來的力氣運動。老地方，小牛燒烤，不見不散。】
姜芙：【馬上到！】
姜芙一骨碌從地板上爬起來，裝好鑰匙手機，沖進卧室套了件外套就去赴約了。
小牛燒烤就開在姜芙小區旁的一條巷子裏。長長的街道發現至今，規模已經能媲美隔壁區有名的夜市了。紀冉柯和姜芙上學時每逢下晚自習，穿過小吃巷子，一路上吃完夜宵，剛好一個左拐一個右拐，各回各家。第二天一早再在巷子口集合一起去學校。
姜芙一路出了小區走到夜市巷子口，大部分的商家已經開始擺出食材準備開攤了。
“小姜，好久沒來了啊。”
小牛燒烤的老板四十多歲，從姜芙上高中開始，牛老板帶着妻子來洛川市紮根，在這巷子裏開了家燒烤店。
“牛叔。”姜芙對着一個圓臉帶笑的男人點頭打招呼，“最近比較忙，沒什麽時間。”
“哈哈哈，牛叔逗你玩的。小紀已經在那等你了，快去吧，等會菜烤好了我讓小果給你們送過來。”
姜芙朝着她記憶裏的那張桌子走去，桌邊已經坐了個背對着她的女人。
紀冉柯穿着清涼的一字肩連衣裙，絲毫不畏懼四月底夜晚微涼的溫度，正無聊地數着小木桌上的紋路打打時間。
“發達了啊紀大小姐，這小裙子得兩萬多吧。”
姜芙伸手勾勾紀冉柯的裙子腰帶，調侃道。
“也沒有啦，只是小小地發達了那麽一點點。”紀冉柯撩了撩耳邊的頭發，嘟嘴仰頭看着站在桌邊的姜芙，“坐下呀，還有你怎麽穿着睡衣人字拖就來了，見我都不打扮打扮嗎。”
“我今天，累得要死。”姜芙在紀冉柯的對面坐下，講了自己今天的倒黴遭遇。
“剛好你那托盤橫着就進不了電梯門了？”
打扮得像個仙女似的紀冉柯此時正拍腿狂笑，“不過你确實不怎麽喜歡運動，時間長了會出問題的。”
姜芙拿起桌上的冰橙汁一陣猛灌，“已經出問題了，我在家裏蹲了一會，打包完娃頭的時候直接倒了。”
紀冉柯被她的話驚訝到。
“倒了？”
“對啊，直接暈地上了，胸悶氣短的。”姜芙把玻璃瓶裏最後的一點橙汁倒進嘴裏，“我找時間多活動活動就行了，不說這個了。”
紀冉柯見狀也不再說什麽，扭頭岔開了話題。
“我又談了個新男朋友，你猜猜是誰？”
“又談了個？誰啊？”
姜芙拿新橙汁的動作一頓。紀冉柯模樣精致，身材火辣，從幼兒園開始追求者就沒斷過，但是卻在大學裏找了個河童。
想到這，姜芙的牙都要咬碎了。
“別告訴我你找了個跟你的河童前男友差不多的，要是這樣我就真的跟你絕交。”
紀冉柯聽了姜芙的話，想起了某些恥辱的黑歷史，頓時嫌棄地撇撇嘴。
“我那是情窦初開不懂事，被人說兩句好話就哄走了。但是我現在要求很高的好吧。”
“哦。”
“你不相信我？”紀冉柯不高興了。
“相信啊，肯定相信。啊我好想知道紀美女的新男友是誰啊，我好想知道啊。”
姜芙敷衍地喊了兩句。
“行了行了，我不賣關子了，是葉嘉之。”
牛老板上小學的兒子小果剛把她們點的菜送過來，臨走時還羞澀地看了眼紀冉柯。
姜芙吃了串烤五花，正辣得往嘴裏狂灌果汁。紀冉柯一個驚雷砸下來，姜芙被嗆得直咳嗽。
“什麽？什麽葉嘉之？是我知道的那個葉嘉之嗎？”
姜芙激動地湊近紀冉柯。
“嗯哼～不然還有哪個葉嘉之啊。”
“牛啊，當年的高嶺之花富二代都被你搞到手了。”
葉嘉之，姜芙和紀冉柯上高中時的班長，出了名的高冷禁欲學霸，老師最信任的好學生，家裏還有錢。和姜芙紀冉柯這兩個不務正業的學渣就像兩條垂直相交的直線，接觸過後就越走越遠，永遠沒有再相見的機會。
現實世界裏也是，葉嘉之出國留學，姜芙和紀冉柯零時抱佛腳擦線上了本地的一個本科。
“葉嘉之回國了嗎？你們什麽時候在一塊的？”
“你聽我慢慢解釋。他一個月前回來的，我倆在一起一個星期了。”
“都回來一個月了，你倆怎麽才在一起一個星期啊。”姜芙咬着串，一臉疑惑地看着紀冉柯。
“那他還追了我大半個月啊，再加上……不就一個月了嘛。”
“哦——那你告訴我你倆為什麽會突然看對眼，明明上學的時候你跟他是沒有任何接觸的。”
紀冉柯的眼神開始躲躲閃閃，“你知道的，我當時每天都跟你在一塊，自然是沒怎麽接觸過他的，只是偶爾遇到過幾次，說了幾句話而已。”
姜芙眯着眼睛，緊緊地盯着紀冉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暗渡陳倉。
“算了，不追究你隐瞞不報的責任了。葉嘉之勉勉強強配的上你吧。”至少葉嘉之比那個河童好多了。
……
“哎呀，寶寶你是沒看到，葉嘉之給我告白的那樣子，簡直是崩他的人設哈哈哈！”
桌上散落着一堆空酒瓶，紀冉柯明顯喝大了，說話都開始大舌頭了。
姜芙嘴裏叼着沒吃完的串，一邊回應紀冉柯的話，一邊拿過她的手機解鎖點進聯系人，找到那個備注最膩歪的電話打過去，對面秒接。
“冉冉？”
“我是姜芙，她喝醉了，在一中對面的那個巷子裏的小牛燒烤。”
對面停頓一瞬，接着說道，“好的謝謝，我馬上過來接她，麻煩你先看着她一會兒。”
姜芙挂了電話後把手機還給已經趴在桌子上的紀冉柯。沒有人來接她，出于獨居女性的安全意識，姜芙一般不在外面喝酒。
對方來得很快，姜芙刷了會微博，察覺到有人停在桌邊不動。
“冉冉？還聽得到我說話嗎？”
許是來得匆忙，葉嘉之身上的西裝有些褶皺，此時正彎腰和紀冉柯說着話。
“她不會太難受的，頂多就是睡一覺。你人來了就快點把她帶回去吧。”
姜芙開口提醒道。
“謝謝，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用了，我家很近，而且和冉冉家不順路，你送她就行了。”姜芙禮貌拒絕，反正她說的也是實話。
葉嘉之見她拒絕，也不再堅持，把紀冉柯打橫抱起，沒一會就出了巷子口。
姜芙吃完桌上的串，握着手機去收銀臺找牛老板的老婆結賬。
“小姜啊，你跟小紀那桌的錢付過了。啊對，就是剛一個挺高的穿西裝的帥小夥來付的。”
“我知道了，謝謝牛姨。”
天色漸暗，跟牛姨打過招呼後姜芙便快步往小區走。
姜芙家在巷子另一頭出去才能看到，離小牛燒烤有段距離。越往外走巷子兩邊的攤位就越少，姜芙不敢往後看，低着頭快步向前。
只是走着走着，原本單一有節奏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
姜芙心下一驚，視線略微後移，緊接着她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身後不遠處多了一個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