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代他受過
第75章 代他受過
他看諸野頗為驚訝朝他之處看了一眼, 目光之中的震驚不加掩飾,已到了哪怕對他極不熟悉之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地步,謝深玄認識諸野這麽多年, 也只在諸野臉上見過幾次這般的神色,他想諸野大概是誤将他故意□□上的話語, 當成了他心中的真意。
如今他難以同諸野解釋, 晉衛延又正盯着他看, 他連對諸野的眼神暗示都不能有,只能幹脆垂首,想着待會兒出去再同諸野解釋便好, 一面又嘟囔上一句,道:“富貴不能屈, 威武不能淫,用這種事脅迫我, 您想也別想。”
諸野的臉色好像又難看了幾分, 幹脆移開目光, 看向了禦書房內的另一角,只可惜謝深玄看不穿他的心,也不知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只能滿懷愧疚也将目光收了回來,盯緊了自己腳下的地面,等待着晉衛延接下來的話語。
晉衛延卻頗為開心地松了口氣。
“你不答應就好。”晉衛延笑了一聲,說, “看來今年這場賭局,朕應當又能贏了。”
謝深玄:“?”
“裴将軍說了, 你與諸野年內一定能和好。”晉衛延笑吟吟道,“他已輸了數年了, 去歲宮宴時,他指天發誓,說他尋了無數高人,為你二人算了命,無論如何,他今年一定能贏。”
謝深玄:“??”
晉衛延看起來心情甚好,早已沒了方才的不快,顯是對自己這小小的計謀極為滿意,笑吟吟道:“可現在看來,朕覺得,裴将軍今年,還是得輸。”
謝深玄:“……”
謝深玄不由陷入了沉默。
他怎麽也沒想到,堂堂鎮國大将軍、禮部侍郎,與當朝天子,在歲末宮宴之時聚在一塊,不談論天下大事,不提及幼時情誼,倒是私下設了賭局,那賭局的內容,還是在猜測他與諸野究竟何年才能夠和好。
不僅如此,他們還賭了數年,每年宮宴相見都免不了這個話題,裴封河竟然還為了這種事情請人算命指天發誓……謝深玄不由咬牙,方在心中覺得我朝要完,一句駁斥尚未出口,晉衛延已清了清嗓子,道:“謝卿,今日你有求于朕……”
他拖長音調,顯正極力暗示,要謝深玄好好注意,将那些尚為出口的不敬話語,全都好好咽回去。
又是片刻沉默後,謝深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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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道了。”謝深玄好容易才将将要出口的那些話語都忍了回去,更是極為勉強道,“皇上,臣要說的話,也都已經說完了。”
晉衛延面帶笑意,道:“那謝卿還是早些回去吧。”
謝深玄:“……是。”
晉衛延面上笑意更深:“畢竟還有五十遍檢讨,那可不是短短一兩日便能寫完的。”
謝深玄:“……”
謝深玄恨得牙癢。
只是他确實無可奈何,對今日的他來說,只要他所求之事能夠解決,那今日吃癟一些,倒也沒什麽問題,反正來日方長,今日之事,他可以過段時日再将它寫進折子裏,狠狠罵上這狗皇帝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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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自禦書房內告退離開後,諸野卻仍在晉衛延身後,未曾動彈。
晉衛延回眸看他一眼,問:“謝深玄所言之事,你盡快調查,這兩日朕便要結果。”
諸野微微颔首,道:“已經着人去查了。”
晉衛延:“你倒是順着他。”
說完這話,諸野卻仍是一動不動,沒有半點以往那種着急想去追謝深玄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有什麽話想說,晉衛延心情不錯,面上仍舊帶着笑,幹脆問:“你不去追?”
諸野:“……臣還有事。”
晉衛延:“還有事?”
諸野微微蹙眉,欲言又止,躊躇了片刻,方道“皇上,謝深玄方才傷愈……”
晉衛延清清嗓子:“啊,瘟神好容易走了,就不要提這些掃興的事情了吧?”
諸野一僵,那已要出口的話語卡在喉中,竟真咽了回去,他蹙緊雙眉默聲不言,倒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晉衛延一見他那神色便有些不安,到頭來也只得無奈嘆氣,道:“罷了,你說吧。”
“我聽賀太醫說,他只是傷愈,身體還未恢複。”諸野低聲說,“近來太學的事情太忙,癸等學齋只有他一名先生,他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晉衛延毫不猶豫堵住他接下來的話語:“……朕看你也想寫寫檢讨。”
諸野:“……”
“朕讓你去太學,是讓你去徹查太學之事的。”晉衛延禁不住低聲抱怨,“可不讓你去談情說愛的。”
諸野:“……”
諸野還是沉默不言,像是無論晉衛延說什麽,在晉衛延收回方才那聖命之前,他都絕不會開口反駁。
“朕一直想不明白,你跟裴封河去長寧軍待了這麽多年,怎麽還是這麽個性子。”晉衛延深吸了口氣,“裴封河帶不偏你是嗎?”
諸野:“……”
晉衛延:“……”
晉衛延本就吃軟不吃硬,諸野如此,他只能嘆氣,心中卻還憋着對謝深玄的氣惱,怎麽也不肯将已出口的成命收回,再一看諸野神色,想想謝深玄方才說他絕不可能同諸野和好,那語氣不由便再差了兩分,冷冷道:“他可一點都不在乎你。”
此事之上,諸野有許多話能說,畢竟這段時日相處,謝深玄對他如何,他心中清楚,可他卻依舊只是垂着目光,沒有反駁。
晉衛延:“……既然你這麽關心謝深玄,那謝深玄這檢讨,你代他寫了吧。”
諸野:“……”
晉衛延方才可吩咐了,謝深玄這檢讨,需有萬字,還得抄上五十遍,這可絕不是短短幾日便能寫完的玩意,諸野總該會知難而退,放棄他那熱臉貼人的無言之舉。
可諸野垂着眼眸,看樣子倒像真要照着晉衛延所言,去代謝深玄抄完那堆積如山的檢讨,他還未回答,晉衛延卻已認命嘆氣,覺得自己心神俱疲,沒好氣道:“反正朕不同意,你也要偷偷去幫他寫。”
諸野:“……”
“就你二人那字跡。”晉衛延哼了一聲,“朕一時還真分不清。”
諸野認真回答:“是。”
晉衛延已恨鐵不成鋼沖諸野擺了擺手,道:“……出去出去,看着你與謝深玄,朕便覺得心煩。”
諸野:“臣……”
“快走。”晉衛延深深嘆氣,“讓朕一個人靜一靜。”
諸野:“……”
“你們給朕惹了這麽多事。”晉衛延痛苦扶額,“讓朕一個人想想明日應當怎麽對付嚴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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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野離了禦書房,方發覺所有人都在外頭等着他。
謝深玄正低聲同趙瑜明說話,大概是在講述他今日的真實意圖,說一說禦書房內究竟發生了些什麽,而趙瑜明目光驚詫,只不過二人一直将聲音壓得極低,近乎耳語,旁人實在難以聽清,邊上伍正年萬般好奇,踮着腳小心翼翼往那邊湊,正想聽聽這兩人究竟在聊些什麽時,諸野出來了。
謝深玄轉眸朝着諸野看來,面上還帶着同趙瑜明說話時候滿是快意的笑,見諸野出來,他眸中更是多了幾分暖意,幹脆轉身快步朝諸野走來,解釋道:“諸大人,方才——”
諸野擡手止住他的話語,語調明顯較前幾日冷淡,道:“謝大人,借一步說話。”
“啊?”謝深玄有些遲疑,“皇上還有什麽事嗎?”
諸野微微颔首,不再解釋,已轉身朝另一側屋檐下走去,謝深玄只好跟上,還想着應當解釋解釋方才他與晉衛延瞎掰的話語,便道:“諸大人,方才我同皇上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諸野:“……
謝深玄:“那只是應付皇上時的胡言,并非是我心中想法。”
諸野神色微有變化,卻仍不回答,謝深玄本想再繼續多解釋上幾句,卻見着諸野稍稍蹙眉,那神色莫名令謝深玄心有驚慌,不由往回去想——他剛剛說那是應付皇上的胡言,這話落在玄影衛耳中……這不就是欺君嗎?!
謝深玄倒抽了口氣,若從此推論,那諸野此刻的神色真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有什麽事需要特意将他帶到小角落再談?那還不是因為他這般光明正大欺君,玄影衛當然有話要說。
謝深玄登時謹慎了許多,他盯着諸野的側顏,小心翼翼站在離諸野稍遠一些的地方,生怕下一刻諸野便要自懷中掏出玄影衛的那本冊子來。
不不不……如今他們可就在禦書房外,諸野甚至都不必掏出那冊子,直接扭頭回去同皇上回禀就好了,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多來如此一遭,平白弄出這麽多并無必要的步驟?
他已同諸野走到了那處檐下,心中卻仍有萬般緊張,戰戰兢兢道:“諸大人,方才謝某說的話,您也不必太在意……”
諸野點了點頭:“方才謝大人離開後,皇上便同我說,謝大人您方才傷愈,不該勞累。”
謝深玄笑得更勉強了一些,心中一時驚跳如鼓,無論怎麽想,這都不像是一段正常對話的開頭,總讓他覺得,在這之後,還有什麽可怖之事正在等着他。
“沒有沒有,不累不累。”謝深玄緊張說道,“一點也不勞累!”
諸野被他這話一噎,倒還有些發怔,像是不知接下來應當說些什麽才好,如此稍停了片刻,他也只是繼續順着自己方才的話語,道:“皇上說,方才那檢讨,還是免了。”
謝深玄:“……啊?”
“說完了。”諸野道,“回去吧。”
謝深玄:“……皇上說的?”
諸野:“是。”
謝深玄:“……”
不對,謝深玄絕不相信皇上能有這樣體貼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