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

整點清零的鐘聲敲響了。

你看見手腕上的計時器歸零,叮——與之相伴的是潼恩·伊賽爾的屍體一點點化為灰燼。

你絕望地站在時空間隙之中,為自己搞砸的一切感到無限的悔恨。你太粗心,錯過了太多細節,将未來搞得一團糟。

星際聯邦選擇你來過去執行任務,真是一個錯誤。

然而待霧氣散去,你卻再度站在女巫集會的中央,聽見伊芙琳向衆人介紹着你,“這是伊芙·斯特蘭奇,從高塔來的見習女巫,我們的新成員。”

你定定地站在原地,潼恩·伊賽爾的死亡依然殘留在你的視網膜內,刺得你眼睛發燙。

她們看着領主女巫身後的你,哈哈大笑,将糖塞到你的嘴裏,揶揄地說道:“啧,小伊芙,你怎麽哭了?是我們太吓人了嗎?”

望着眼前重複發生的一切,你終于明白了上司臨別前說的話外音。你看着計時器上整齊同一的數字,握緊了拳。“伊芙,你只有【一天】時間。”

你決心把握着上天的眷顧。

你不清楚這個時間循環什麽時候能夠結束。不過你的小攤生意開始變得越來越好,因為你精準的預言能力。

當然,如果這一天是個虛拟游戲副本,那麽不斷讀檔重來的你,毋庸置疑是整個世界頂端的滿級玩家。

你已經将這個世界的全部可能性探索了一邊。如今,你每天遇見相同的人,聽他們談論相同的話題,陪他們跳相同的舞。

你并不為此感到無聊與暴躁,即便時空凝滞,你一直停留在同一天。

你只是細細品味着中紀元的特色,努力從中尋找着厄運者的痕跡,還有……尋找到那個小男孩,潼恩·伊賽爾。

他是一個例外。

你在這一天內盡可能地找遍了整個大陸,無果。你終于明白,他真的從此在這個時空蒸發了。

夜幕降臨,你握緊手上的西瓜泡泡糖,擡頭看着中紀那顆不落的啓明星發愣。在零點到來的前一刻,你在筆記本上劃掉了最後一個定點。

你想,或許是你太笨了,所以才會将一個任務重複多遍都沒有進展。

叮——咚!

你再度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這一天,瓦吉普斯之夜。這已經是你第一千零一次重複相同的場景。

藍發的天文女巫喝着麥芽糖肝髒酒,同你半醉半醒聊着占蔔星象。“告訴你一個秘密,”她神秘兮兮地對你說道,“這世界是一個蛋。”

“什麽?”

你聽完她說的話,突然脊背一陣發麻,像是被她點醒了某個關鍵信息。

“莫妮,你說什麽?”

“哈哈哈哈,我是雞蛋。”她打了個嗝,将複活節彩蛋塞到你的懷裏,醉醺醺地睡着了。

你打量着那顆彩蛋上密密麻麻的花紋,終于發現,在這個世界偵查時,你遺漏了什麽。

是女巫們。

你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時空被謀殺的數量遠遠高于你的想象。

那是因為……你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你闖進了領主女巫的帳篷內,滿腦子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做了個揖。

“為什麽是我?”

你單刀直入地問道。

伊芙琳只是擡起眼來,淡淡地瞥了你一眼,像是早有所料。她微笑着擰開了糖果罐,示意你落座,“噢,是我們的小騎士,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

女巫們見你的第一眼,望着你從不離身的劍匣子,總是會打趣道,你是入錯了行,将天賦技能開辟在了不合時宜的角落。

與之相伴的,你的性子也是急躁不堪,沖動莽撞,比起靜思的巫師,你更像個騎士。

你并不把這種言論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得意。你想,當然了,你可是一個來自未來的秩序警察。

因此你并沒有讀懂她們揶揄之下的真正內涵。

“讓我給你占蔔一局吧,小伊芙。”

帷幕之內,伊芙琳清洗着塔羅牌,她睿智的眼神割過你藏在衣袖下的計時器,“我想你應該回到高塔之上。”

你沒有應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劍。

“時間還長,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她微笑着說。

伊芙琳點上了一爐熏香,裏面塞滿了骷髅頭般的小蘑菇。你皺起了眉。

可她依舊自顧自地往下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高塔之上居住着一個與世隔絕的惡魔,她掌管着時間,兢兢業業。

但她既不關心世界,也不關心人類。

她是一個極為自戀的惡魔,有着一千零一面落日之境,每日每夜,她最愛的娛樂活動,就是通過鏡像打量着自己的容顏。

直到有一日,她發覺自己再也不能透過鏡面看清自己的臉。

她着急極了。可這是她第一次開始仔細打量着鏡中其他的風景。很不巧,這太庸俗了,她愛上了一個人類。

可這并不是童話故事。他并不是一個國王,也不是領主。他只是馬戲團裏一個極為卑賤的小醜。

魔女在鏡中窺探着他的一生,見證着他所遇到的種種坎坷。在小醜死去的那一天,她的哭聲打碎了九百九十九面鏡子。

最終,她撿起了地上的碎片,自刎身亡。她的靈魂被永久禁锢在了最後兩面完好的鏡子裏——過去和未來。

她采取了最極端的舉措,希望以此改變她不喜歡的故事。你看,她還是太自我。她其實誰都不愛。

在她剛來到人間時,從前的人們把她奉為神秘的巫女,從高塔下來的救世主。

可誰能料到,為了回到現在,後來的她成為了在時間維度裏竊取他人生命的小偷。

這不是她第一次失敗。床邊那把血跡斑斑的古劍記載着多次她以自刎達到跳躍未來、妄圖改變命運的種種努力。

可無一例外,她将演算推理到最後,依舊是個死局。

無論她是掙紮還是放棄,世界依舊崩潰。她終于明白,原來在這個三維國度裏,她誰也救不了。

你依然按着劍,盯着水晶球,眼睛轉轉,将西瓜泡泡糖嚼至沒有滋味,思考着她的言外之意。

“小騎士,我們沒有什麽不同。她是你。她是我,她是我們。”

伊芙琳下了結論。

她看穿了你只是将一切都當成故事,拍手叫好,聽過就忘。所以你才從未發現過,這個時空有什麽不對勁。

直到你發現,這個帳篷內,在書架的背後,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女巫頭顱。

根據時空定律,一個時間裏只能存在一個個體。

為了更好地在這個時空停留,女巫必須殺死當時的同類甚至是自己,或是其他擁有羊角蛇頭徽标的人,以此讓自己真正成為這個時空裏的人,而不被排斥。

你終于明白,你為什麽會重複經歷着一天,找不到真相。因為你的女巫朋友們為了讓你留在這個世界,無一不選擇了自殺。

如今,你将被永遠困死在這個時空,成為時空的一部分。

是的,世界是個蛋。你明白了。只是它孵化出的,只有一個怪物。

你不再嚼着嘴裏的泡泡糖了。你的手依舊緊攥着劍,劍心卻開始動搖。

你确認了一切。

難怪你一直找不到厄運者。那是因為……原來她們都是厄運者。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時空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除了你。

但你又要如何确定……?确定你自己還沒有被污染?

對,還有一個特別的人!

你大聲問道:“潼恩·伊賽爾在哪裏!”

于是你看見伊芙琳的眼中浮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像是意味深長地指責。

她像是在說,潼恩·伊賽爾……?伊芙,你如今還想拯救那個小醜嗎?你要重蹈魔女的覆轍嗎?

“其實活在過去沒有什麽不好的。我們不死不滅,青春永駐。”

她勸說着你,握住你的右手。

你站了起來,“可我并不想做瓶子裏的西比爾*。”

伊芙琳的臉上挂着複雜的笑,詭秘又了然,像是通過你的眼睛,看穿了你未來的軌跡。

你想死,沒錯,你想死。她的表情寫着這句話。

你死死地攥着劍,指甲陷入皮膚內,像是用盡畢生力氣般,咬着牙問道:“破解方法是什麽?”

“沒有。”她笑了。

“你知道我們為什麽在未來選擇集體自殺麽?”

伊芙琳翻開那一張張女巫的檔案記錄,将她們的演算結果悉數攤在地面上,一條條的,觸目驚心。

你不想繼續看下去。逃兵!你想。她們都是膽小鬼!

“回去的方法是什麽?”你再問了一遍,将劍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領主女巫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她只說:“将我的頭砍下來。”

“什麽?”

你被她說的話愣了一會兒。可她卻堅定地将劍往前抹了幾分,眉間夾着淡淡的坦然,“動手吧。”

“如你所料,是我殺了潼恩·伊賽爾。他不會再出現了。”

在你的錯愕之中,伊芙琳的頭已經滾落在地。

撿起地上的檔案,重新讀完後,你明白,你是叛逃者。你再也無法回到她們其中了。

***

事情沒有結束。

在你終于完成任務回到本時空的那天,正是女巫大屠殺的前夕。

當你看清楚高臺之上的那個星際執行官時,憤怒在你的瞳孔裏燃燒。

發現這個真相是很殘忍的。曾經救過你的騎士先生,就是屠殺整個魔物族群的瘋子。

星際聯邦,他們将你送回過去,只是為了借你的手,将這場大屠殺合法化,将這場大屠殺從歷史上抹去。

最終,将你圍困在這個時空裏。潼恩·伊賽爾,他是被派來殺死你的後手。只是你的女巫朋友們,她們一直保護着你,替你處理了一切。

你不想再玩了。

然而星際聯邦對于你的出現,肉眼可察地慌亂又驚恐。

他們将你關在了時空地牢裏,不停逼問着你:“女巫們說過的秘密是什麽?”

你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和伊芙琳一樣。你回答道:“世界是一個蛋。”

“女巫,請嚴肅點。”

審判官看着你,眼裏寫滿了鄙夷,就像在看一個瘋女人。

你懶懶地嚼着泡泡糖,将它們吐在他的徽章上,粘膩膩地抹開。所謂榮譽,只是一個笑話。

“你們不信麽?我說,世界是一個蛋。”

他們當然不相信。

他們對你實行了更加嚴苛的刑罰,試圖使你松口,“女巫們下的詛咒究竟是什麽?”

吃了幾次苦果後,你嘲弄地在聯邦認罪書上按上了指印。

看來你是給了他們一個滿意的回答。在你從無量監獄裏逃出去之前,他們都沒有過來煩過你。

你說,“潼恩·伊賽爾,他将會是毀滅世界的那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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