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啞嫁
啞嫁
薛聞一早便走了,難得小崽子沒有折騰他,沈無秋睡了個回籠覺,日上三竿才起了床。
用過午膳,便聽得暗衛來報,說薛聞将封後大典定在了明日,時間上倉促,打得諸位大臣措手不及。
若明日要封後,他今晚就得進宮。
沈無秋心說,小崽子昨晚之所以放過他是打算今夜好圓夢吧。
“還有一事。”暗衛還沒退下,沈無秋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主……公子先前吩咐,給淩公子和聖女制造機會,昨日淩公子去酒樓用餐,正巧遇上聖女被人輕薄,淩公子英雄救美。”
沈無秋對淩橋到底有沒有英雄救美并不在意,問:“是真意外還是假意外?”
暗衛一聽就跪下了:“是真意外,沒有公子吩咐,屬下斷然不敢這般行事。”
“起來吧,”沈無秋說,“既然是天意,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
暗衛沒敢吱聲。
“給聖女帶個口信,就說,作為簪子的謝禮,她的未婚夫我給她送過去了。”
“是。”
暗衛這才起身離開。
沈無秋身上的嫁衣還未解,反正今晚還要穿,沈無秋索性沒換。
過了午時,淩橋鬼鬼祟祟摸進了沈無秋的院子裏,暗衛認識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把人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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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秋,近日我來你府上你總不見我,我只好不請自來了。”
淩橋三步并兩步就到了沈無秋面前,定睛一看,才發現沈無秋身上穿的是嫁衣。
再聯想到薛聞近日在朝上發瘋的場面,淩橋沒想到自己吃瓜吃到了自己頭上。
淩橋:“你要嫁給薛聞?”
沈無秋好奇的看着淩橋這副受傷的模樣,問到:“你能祝福我娶了西域聖女,卻接受不了我嫁給薛聞?”
淩橋瞳孔地震:“不是,你清醒一點啊!那是薛聞!薛家那老頭子害你、害你全家,給你下蠱,你是為什麽混成如今這副模樣你不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沈無秋覺得奇怪,“可是淩橋,我早同你說過,我在捧他。”
“你是不是有點瘋了,”淩橋覺得沈無秋身上的嫁衣看起來刺眼極了,“你不像……你不該是會以色侍人的那個。”
“沈明月……沈明月,沈無秋,我早該知道的。”淩橋自言自語,“沈家沒有長輩給你取字,他便給你賜了個明月。他藏的好,沒敢讓人知道‘明月’是你的字。”
“以色侍人?”沈無秋忽然笑了,“你覺得他喜歡的是我的臉?”
淩橋問:“不是嗎?”
沈白棋當年确實是位美女,不然不至于一面就招了先皇念念不忘。沈無秋又生得與沈白棋相似,要說薛聞喜歡沈無秋是喜歡他這張臉也無可厚非。
“要這麽說,薛氏兩代帝王全栽在我身上。”沈無秋給自己點了個贊,“我可真厲害。”
淩橋:?
“又是背着你爹偷偷跑出來的吧,”沈無秋話鋒一轉,“早些回去,別惹你爹生氣。”
“我爹說,你把他送你的雨前龍井還回去了?”
沈無秋沒否認:“我不喜歡,送我浪費了。”
淩橋不信:“是你不喜歡,還是別人不喜歡。”
淩橋話裏有話,沈無秋覺得這孩子還是心思太單純了些,說到:“是我不喜歡,以後不必送了。”
淩橋欲言又止,張口還想說點什麽,就被沈無秋堵住了話頭。
“淩橋,天色不早了,我喜歡聽話的孩子。”
淩橋沉默的看了眼沈無秋,離開了院子。
薛聞這一手封後主打的就是一個快,雖然嫁衣已經趕制了出來,下聘迎親怕是趕不上良辰吉日了。
沈無秋乘了轎子去薛聞安排的別院待嫁,遠天泛紅時迎親的隊伍才遲遲來了。
接着又是一頂轎子,将他從別院擡進深宮。
薛聞在前院宴客,沈無秋的轎子落在後院,才下轎,就聽得後院中一衆女賓叽叽喳喳。
沈無秋沒掀起紅蓋頭,只能借宮女攙扶和蓋頭下的餘光判斷眼前的人是誰。
關于皇城中待字閨中的女眷,沈無秋是做過功課的。
眼前這位早早撞上來的,就是個不怕死的,她爹在薛聞跟前說得上話,雖然說得上話,薛聞也不會聽就是了。
“小女陸香,見過姐姐。”
面還沒見呢就喊上姐姐了?
沈無秋在紅蓋頭下挑眉,徑直的朝前走去,在主位下坐下。
少年帝王喜歡的俠氣少女是個什麽人設來着?
話不多,傲氣,心懷天下,面冷心熱,長的好看……他在薛聞眼裏是這麽個形象?
小崽子好像總覺得他當上這個帝師是心懷天下,忍辱負重。
只有沈無秋知道自己到底藏了了什麽樣的心思。
才坐下,便聽得太監報了聲“陛下”,沈無秋擡眼看見薛聞似乎是推了一幫大臣的敬酒,流程都沒走完就朝他跑來,生怕他丢了一樣。
他去澹臺那三年給小崽子留下了心理陰影?
“明月。”
薛聞直直朝他奔來,底下女眷大臣貴了一大片,只有沈無秋還毫無反應的坐在主位上,連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
沈無秋很難給小崽子什麽好臉色,嫁衣還好,但他頭上那一堆首飾可是壓得慌,據給他收拾的喜娘說,薛聞為了這套首飾花了不少錢,用的都是足斤足兩的黃金。
但他還是輕聲問了句:“陛下怎麽來了?”
薛聞沒敢說自己怕沈無秋騙他,見沈無秋還好好的在這,他才回頭讓衆人平身。
“朕知道你們打的什麽主意,”薛聞牽起沈無秋的手,就像他無數次在夢中反複排練的那樣,“朕此生只會娶明月一人,其他的,你們送一個,我殺一個。”
老出頭鳥上官戒嚷嚷着“請陛下三思”,幾個老臣也陸陸續續的走上前請薛聞“三思”“一國之主不可無後”“後宮不可無人掌管”。
“朕沒及冠你們就要朕選妃,朕說不娶你們一哭二鬧三上吊,如今朕要立後,你們就說一個不夠得再來幾個。”薛聞疑惑,“一個兩個都想要朕給你們整個太子,怎麽?朕活不了幾年了嗎?”
誰要敢說個是,那就是在咒薛聞早死。
雖然大家都巴不得薛聞早死。
回答薛聞的一片惶恐的“臣不敢”。
出頭鳥話鋒一轉,看向了沈無秋。
“沈……”
上官戒卡了個殼,沈無秋現在是薛聞明媒正娶的妻,上官戒也不能直呼其名,雖然薛聞表明了要沈無秋當皇後,但封後大典在明日,此時叫皇後也是不合适的,并且大多數人其實并不承認沈無秋這個皇後的名頭。
“沈姑娘,”上官戒硬着頭皮說,“您既要入主中宮,便應當遵循女德為皇室開枝散葉。先帝子嗣凋零,當年皇上七歲登基,身旁連個輔佐的兄弟都沒有……”
沈無秋:“?”
就算你這麽說,他也不能生啊。先帝那德行要真有其他子嗣,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七歲登基的小孩确實啥都幹不了,當年薛聞的政務基本都是沈無秋在打理。
沈無秋還沒開口,就被薛聞攔住了。
薛聞:“他是啞巴,口不能言。”
沈無秋:“?”
沈無秋疑惑的捏了一下小崽子的手。
在座諸位都是朝中沈無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角色,沈無秋又不會女聲,若是開口難免暴露身份,但薛聞若是真要立一個啞巴為後……
中宮之主,怎麽能是個啞巴。
“中宮之主,怎麽能是個啞巴!”有朝臣不滿沈無秋,“中宮之主掌管鳳印,口不能言如何能打理好後宮!”
還有人敢當面質問薛聞?沈無秋單手撐臉,往背椅靠了靠。薛聞這個皇帝好像也挺沒地位的。
“陛下,臣乏了。”
沈無秋怕有心之人聽到,聲音壓的很底,落在薛聞耳朵裏就像是在撒嬌。
薛聞安撫似的拍了拍沈無秋的手背,上前幾步,冷聲道:“是不是過了兩年,你們就忘了安淑榮的下場。”
衆人聽到這個名字,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薛聞素來不聽勸,也不肯納妃,沈無秋去澹臺的第一年,薛聞或許是想找個替身,又或許是遭不住群臣進谏,竟然真的同意了一次選秀。
按理來說選秀此等大事,應當向全國上下派發公文,從各鄉鎮、各縣再到州府,層層篩選,薛聞卻只圈了皇城中年齡符合的世家嫡女,最後選出來的,是安家嫡女安淑榮。
任憑群臣如何勸戒,薛聞都不願再選一個。
那幾天衆人憂心忡忡,生怕安家嫡女飛上枝頭變鳳凰,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安家主心骨是武臣,常年同慕将軍駐守塞北,家中僅有一兒一女,若是安淑榮吹個枕邊風給安家那個小子封了官,這朝中可就是安家的天了。
還沒等群臣擔憂出個什麽,安淑榮就出事了。
前一天進的宮,隔天就被薛聞丢了出來,一身的傷,還毀了容,群臣這才明白,薛聞是在殺雞儆猴。
薛聞給了安家補償,安家那位小子氣不過,往塞北追他爹去了,安淑榮削發出家,在白馬寺給雁北祈福,到最後,連個妃位都沒撈到。
一時間朝中想嫁薛聞的世家女子都收了心。
也是那之後,皇城中才有了《我心向明月》的話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