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請你吃糖，你別告狀
請你吃糖，你別告狀
這兩天下很大的雨，雨水滴濺在屋檐上，水花散開。
天氣逐漸的陰晴不定，早上陽光還熱烈的烤着，下午雨水就開始沖洗起來。
封可吟手中捏着衛生棉，在這樣陰雨綿綿的天氣裏，她臉色襯托的愈發的白，像從電視劇裏爬出來索命的孤魂野鬼。
她避開了大課間的教學樓廁所擁堵，來的教師廁所。
在關上隔間的時候，她又聽見了有一陣的腳步。
那聲音停在洗手臺後就沒有要走的意思。
清河一中的廁所設計的總是那麽玄妙。
就連教師廁所也在劫難逃。
女廁所對面就是男廁所隔間，中間的空地就是洗手臺，設計在了同一個密閉的空間。
哦。
不算是密閉。
連着洗手臺的大門是用一塊破抹布當遮簾擋着的，風從外面吹進來。
封可吟小腹都是涼飕飕的，額頭上的冷汗不斷往下滴着。
眼睛緊緊盯着廁所門底下的縫隙，她想得多，就怕會冒出一顆腦袋來……
在她那邊迅速處理自身的問題時，外面一直沒有再挪動的腳步聲突然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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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是一陣很輕的打火機的聲音。
“咔嚓…”
封可吟的眼眶有些紅，在聽見外面的聲音之後，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外面的好像是老師……
“…我有事，我就不去了。”
“沒意思。”
“嗯？”
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就飄到了封可吟的耳邊，帶着一絲的笑意，顯然對方是格外放松的。
外面的竟然是一個男生？
或許不知道這裏面會有第二個人？
在教師廁所明目張膽的挑釁老師？
封可吟迅速收拾好，她害怕這個時候萬一進來了老師，然後那個少年恰巧走在她前面，聞着這滿屋子的煙味，她十張嘴都解釋不清楚的。
外面還在說笑，廁所隔間被小心翼翼的拉開。
*
游鳴低垂着腦袋，他一只手捏着手機，另一只手夾着一根煙，此時他正将煙頭伸到水龍頭下面，突然在耳邊那群龜孫子的笑罵外，他聽見了隔間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神色沒有變幻，只是随意的把煙頭浸在水槽的一小灘水裏，自然的開始洗手。
嘴上還一下沒一下的應着。
“後續的問題可以直接和校長談的…”
他吐出這句話後，抽出桌面上的一張衛生紙，側頭。
小女生別扭地幾乎要在他面前扭秧歌了，連視線也不敢落過來一絲一毫。
游鳴耳邊是電話那頭莫名其妙的聲音。
“你說什麽？真不出來？”
“你會告狀嗎？”
游鳴突然開口。
他擡腿走過去，視線只能掃見少女的眉眼，那姑娘似乎有些營養不良，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側重點有些莫名其妙的。
*
外面雨水時不時的滴濺在屋檐上的聲音在此時格外清晰，被放大了無數倍一般。
封可吟不敢擡頭去看，她心跳的很快，眼眶再次有些濕潤，她用力眨巴幾下，在內心給自己鼓勁。
她不害怕的。
不就是敢明目張膽的在教師廁所抽煙，不就是敢嚣張帶着手機來學校，不就是敢在教師廁所幹這些，不就是不良少年……
她眼眶紅的厲害。
“怕什麽？”
少年的聲音其實很溫柔，但由于變聲期的原因聽起來像在兇人。
封可吟肩膀縮了一下。
“我不告狀的，你別打我。”
空氣又凝滞下來，在封可吟快以為對方要動手的時候，她真的看見那人擡起手來。
“啊……”小聲驚呼一聲。
身體許久也沒有感受到被揍的疼痛後，她緊緊閉上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請你吃糖，別和老師說。”
他似乎就只是意思一下，把一根西瓜味的棒棒糖扔進少女寬大的校服口袋裏面，轉身，拎起一邊挂鈎上的傘。
在要出去的時候，他腳步頓一下。
轉身，他把水槽裏面的煙頭挑出來，扔進垃圾桶裏，随後打開雨傘，走進了雨幕之中。
傘面上的雨水抖落在地面上，跳跳球一般要彈起來，很俏皮可愛的視覺沖擊。
封可吟順着地面，看到了少年的背影，他消失在門口時留下了一道極其清俊的側臉。
抿着唇，眼尾淡淡往下垂，很清冷的長相。
就在剛才，他伸手遞給了她一根西瓜味道的棒棒糖。
封可吟的臉頰有些燙。
她是顏狗…妥妥的顏狗。
那人…她一直都知道的。
一中成績排名榜第一的，她就在光榮榜上看見過那人的正臉。
很帥的臉，配上那樣優秀的身份，像遙不可及的星星。
封可吟眼睫撲閃幾下，她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仙境的愛麗絲，她看見了其他人看不見的關于那位少年的一面。
叛逆的，溫柔的，矛盾的……
她是顏狗，她有罪……
阿門。
*
教室裏的電風扇還在嗡嗡地吹着，熱風拼了命地往人的臉上撲，愈發的汗流浃背。
天氣又換臉到了大晴天，烤得人頭暈目眩，不過才幾小時。
“現在都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了，你們這麽還是這麽懶散？同樣是尖子班，怎麽你們就那麽不求上進？你們知道他們班這次模考第一多少分嘛？”
講臺上的老師講地唾沫橫飛，封可吟盯着書本微微出神，突然間她耳朵裏撞進來一個名字。
“游鳴！”
老師格外自豪地揚揚下巴，眼睛眯着在教室裏掃視一圈，瞧見班上原本懶散不在意的女學生們跟聽着什麽奇聞異事一般飛快揚起臉來，咯咯地笑。
“哎呦…你們這些小姑娘哦…我說到游鳴你們倒是有精神了！”
下邊有些小女生都不好意思地又垂下臉來，可是臉頰上還是飛着兩抹紅，就是不去看講臺上的老教師了。
“…那老師倒是說說他呗？”
其中一個男孩子開口喊，正是封可吟的同桌，他支撐着半邊臉，挑着一邊的眉，沒睡醒的樣子。
卻看着封可吟臉上的表情，他臉上的表情極其的惡劣。
“說他？？說他你腦子可以留點空間沖他學習？旁邊給你安排個那麽乖巧的女同學你還不是天天捉弄人家？”
老教師的教鞭都要抽到封可吟臉上來了，她下意識躲。
老教師就瞪了眼那位“好學生”。
後者極其無辜的眨眼睛。
“……”
“切…不講就不講呗…反正又不是我想知道。”少年無所謂地攤手，意味深長的說。
等老教師又開始繼續講課的那一瞬間，他眯着眼睛湊到封可吟面前，把她的書一把關上。
“啧啧啧啧…少女思春啊？”
“你…”封可吟瞪着他，眼眶漸漸又挑染上一絲的紅，怎麽瞧都像要哭出來。
“不是吧…你又要哭？我就說說！”少年伸手來拽封可吟的書本，被她一巴掌甩胳膊上，“你才要哭呢！”
扭頭不瞧他了。
少女的聲音軟，手上力氣也小，一巴掌甩在路晨手臂上，反而是她的手心一片紅，氣地拿後腦勺去瞧人。
“唉！封可吟…”
對方依舊不理。
“阿吟…”
還是沒有回頭。
“小吟吟…你把柄可在我手裏，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游鳴？”
“你要幹嘛！！我要告老師了！”封可吟忍無可忍地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着路晨。
“我才不怕那老頭子呢…你把柄可在我手上，只要你之後聽我的…”路晨揚下自己的下巴，突然神秘兮兮地湊過來，“當然，我可以給你優惠。”
“…你有病吧。”封可吟聲音小，對方瞪着眼睛，“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繼續……”
封可吟猶豫着開口，順着對方的思路往下接。
“…我可以幫你……”他話還沒說完，一個粉筆頭狠狠甩在他臉上。
“路晨！你不想活了？你不學習別把好學生給帶壞！”
老教師沖到他們桌前，一通的唾沫橫飛，封可吟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從課桌上收回來，背在身後。
別噴着她了……
下課的時候，教室裏鬧哄哄的一片，大家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在吃些小零食。
封可吟把抽屜裏的書本抽出來，她盯着課本又在出神，眼下起了一圈黑色痕跡，她眯眯眼睛。
“請你喝奶茶！”路晨把一杯還冒着冷汽的奶茶直挺挺地擺在封可吟桌上，他毫不避諱地撐在自己的桌面上，跳起來，一屁股坐在上面，低頭湊過去。
“你猜我剛剛遇見誰了？”
封可吟把手邊的奶茶往他那邊推，下意識去捂自己的肚子，那處還隐隐作痛的。
“游鳴？”她開口，聲音又細又軟。
“唉？你咋知道？”路晨一臉白癡樣，有些沒眼去瞧。
“不喝。”她剛把奶茶推過去，對方又死命地推過來，“喝！你不是喜歡？”
“都說了…”拒絕的話還沒吐出來，就瞧見從門口跑進來一個女生，她頭發很短，堪堪遮住她的側臉，留下一小些碎發在頰邊。
她一胳膊揮在路晨背上:“喲？我請你喝東西你請小甜妹喝？”
她沖封可吟挑挑眉，算是打過招呼了。
教室裏依舊嘈雜，有跑過來的同學一下子撞在路晨膝蓋上，被他笑着踢開。
封可吟擡起臉來，她看着面前的少女，中性風的裝扮，爽朗的笑，眼睛彎起來，也格外的明媚。
她記得對方。
或者說，她在一班見過少女，在游鳴身邊出現過唯一的女性。
“怎麽？不喜歡嘛？”她手一把按在那杯還結着冰霜的奶茶上。
“…被小甜妹拒絕了！你丫的不行啊！！”她一巴掌又揮在路晨肩上，恰好瞧見班上幾個玩的不錯的男生，拉幫結派着輪番嘲笑。
“還說你們晨哥魅力無限…just so so——”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封可吟和少年間來回擺動，氣氛卻逐漸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瞧過來，路晨瞪着眼睛，視線在說話。
可別叫我難堪啊！！
封可吟按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微微攥緊，她咬着唇，眼睫低垂着，開口道:“沒有…”
嗫嚅着，用吸管戳開奶茶，她喝了一大口。
周圍起哄的聲音愈發大，路晨笑着跳下桌子，又擡腿去踹那些個起哄的，毫不避諱地攬着女生的肩，拉着往外去。
“你丫的……”
笑聲飄遠。
冰奶茶順着腸胃往下流，最終順進本來就收縮着的小腹裏，封可吟低垂着腦袋，她死死抿着唇。
“不是來生理期了嗎？”旁邊一直不敢跑過來的劉點點焦急的開口。
“…嗯……”封可吟感覺到自己的小腹抽搐地愈發厲害，她閉着眼睛，死死咬着唇。
“他們怎麽這樣！！又欺負人！！”劉點點氣憤至極，可偏偏還是沒再說什麽，拿過她放在桌上的水杯。
“我給你接熱水。”她小碎步着跑到前面的飲水機前。
上課鈴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一陣吵鬧的腳步聲，接着就從門外湧進了幾個沖撞着的少年，一下子撞在了劉點點的肩上，把她手上還接着熱水的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熱水濺了一地，順帶着她還扶在熱水上的手也澆上了滾燙的熱水，痛的她捂着手尖叫出來。
“不好意思啊…”路晨毫不在意，往教室沖的腳步沒停，他随口說一句。
只留下少女狼狽的蹲下身，顫抖着手去撿地上破碎的杯子。
“胖牛被欺負了！！”幾個跟在路晨背後的少年嘻嘻哈哈的開口。
“好可憐哦～”
一聲聲調侃在教室裏回蕩，他們用着最平常的話說着最最冰冷的語言，一字一句紮在了蹲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封可吟抿着唇，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推開恰好跑到面前的少年，幾乎是頂着所有人的目光，她把劉點點拽起來。
“杯子不要了。”
她轉頭，慘白着一張臉:“路晨，你幹什麽！”
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餘光可以看見路晨面前一張張同樣望過來的臉。
有的帶着好奇，有的還帶着厭惡，各色各樣的表情在一張張鮮明的臉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封可吟第一次看見了人類表情的多樣化，同樣的表情，原來每個人做出的感覺卻是不一樣的……
路晨還站在座位前，他安靜了片刻，突然轉過頭來，在嘴邊要吐出的話卡在唇邊，他突然煩躁地一腳踹在桌腳上，低罵了一聲。
“…趕緊過來！上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