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道方程式
第三十九道方程式
車開動了，很快淹沒在如織的車流裏。
正值下班高峰期，車輛驟增。
等開車後，方琤才想起來，她還沒有跟顧淵商量晚上要到哪裏去吃飯。
但車子已經開出一段距離，看起來，他已經有了主意。
方琤調整了下安全帶，好奇地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顧淵一直在觀察前方的路況，眸色平靜：“到了你就知道了。”
“噢。”
見他守口如瓶，方琤也沒再追問。
她低頭玩了會手機，視線又落到了顧淵的側臉上。
夏日晝長夜短，現在時間還不到六點，天還未徹底暗下來，但道路兩旁的街燈已經亮起。
街燈流光一樣從車窗兩邊滑過，柔光穿過車窗，染到他的身上，讓他側臉的輪廓變得明暗有致。
似有察覺，顧淵轉頭，向她投來詢問的目光：“怎麽？”
“沒什麽。”方琤不吱聲了。她把視線轉向另一邊，壓下從嘴角邊洩露出來的笑意。
車內空調舒适，但是異常安靜。她擅自打開了電臺，一個字正腔圓的女聲立刻從頻道裏跳出來。
“……下午五點十二分，冬陽路路段發生一起機動車撞人事件，一路人受傷……”
是一則新聞。
她一個個頻道調撥過去，直到調到音樂頻道，才停了下來。
顧淵專心開着車，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流行歌曲聲從廣播裏傳出，化解了車內的尴尬。
車子在路上緩慢前行，半個小時後，終于駛出了繁華的市中心，一直朝着老城區的方向開去。
離市中心越遠，周邊的車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少，路況也變得暢通。
很快，車子駛進一條小路。
最後，在一處停車場內停了下來。
方琤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微微睜大眼睛。
這個地方……
她再也熟悉不過了。
橋樂街。
S市第一中學的附近。
他們的母校。
方琤已經猜到，顧淵想要帶她去哪裏了。
在S市第一中學隔壁的小巷子裏，藏着一間叫“外婆炸醬面”的小吃店。
店面不大。
只有六張桌子，桌子是長方形的，但最多只能擠下七、八個人。放學後，店裏總是擠滿了一中的學生。
這是以前上高中的時候，他們經常一起偷偷摸摸來吃東西的地方。
這裏的炸醬面不僅美味，價格也非常公道，才賣五塊錢一份。
每天晚自習後，再來這裏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炸醬面，身上的疲倦仿佛都消去了。
學校附近的路段都不能停車，顧淵把車停在了隔壁商業街的停車場裏。
兩人踩着街燈的燈影，走進小巷。
學校附近，小飯館、小吃店和飲料店都不少，每到放學時刻，都熱鬧非凡。但到了假期，這些店鋪便會關門一大片。
現在還是暑假期間，周邊冷冷清清，偶爾有人踩着共享自行車路過。巷子裏，只有零星的幾家店鋪仍亮着燈。
包括“外婆炸醬面”這家小吃店。
店外豎着一塊小黑板，上面寫着“招牌炸醬面，5元”的白色粉筆字。
七年過去了，這裏炸醬面的價格仍不見漲。
方琤跟在顧淵身後走進店內，老板娘立刻迎了上來。
“歡迎光臨，要吃點什麽？”
歲月不饒人，炸醬面店的老板娘已經年逾半百，眼角的魚尾紋變得更明顯，頭上的黑發混進了幾縷銀絲。
她拿着菜單過來，在看到兩人的那瞬，微愣了下：“是你們啊。”她有點驚訝，“好久沒見你們來了。”
方琤也很驚訝：“老板娘，您還記得我們啊？”
老板娘笑道：“當然記得，雖然每天來我這裏的學生都很多，但我當初最有印象的，就數你們這對小情侶了。”
“我們當初……有這麽明顯嗎？”方琤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他們來這裏吃東西的時候，為了在外人面前掩蓋他們在談戀愛的事實，經常拿着試卷和習題冊過來，假裝互相督促學習。
現在看來，是白費功夫了？
老板娘笑了笑：“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的感情還是這麽好。”
方琤和顧淵不約而同地怔住，對視了幾秒，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老板娘用抹布擦了擦桌子，遞上菜單，問：“還是照舊嗎？”
方琤微微一笑：“對，兩碗炸醬面，加煎蛋。”她下意識看向顧淵，見他不反對，又繼續說，“然後來一份蒸玉米餃、一份魚丸和一份墨魚餅，還有兩杯奶茶，再炒一個青菜。”
“好，稍等啊。”老板娘給他們端上兩杯白開水，又笑眯眯地進了廚房。
方琤收回視線，用手撐着下巴，轉動眸子，看向顧淵，狡黠地笑：“顧隊長，為什麽今天突然想到帶我來這裏？”
顧淵喝了口水，目光瞥向她，聲音略顯冷淡：“今天，好像是你請我吃飯。”
方琤彎了彎唇，換了個說法：“那好吧，你為什麽突然想到來這裏吃？”
顧淵眼睛擡也沒擡一下：“替你省錢。”
“幹嘛突然這麽為我着想，還要替我省錢啊？”方琤揶揄地問。
“不是還要賺錢養小魚嗎？”顧淵輕描淡寫地說，“我怕你錢花光了，把家裏的小魚給餓死了。”
方琤被他反将一軍，差點被嗆住，“這……”她咳了兩聲，緩過氣來，“我也不至于窮到，連請你吃飯的錢都沒有。”
顧淵擡眸看她，似笑非笑：“是嗎？”
方琤認真地點頭：“對啊，何況你不覺得用這一頓還你的人情，還虧了嗎？”
顧淵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勉為其難地接話：“好吧，那既然你覺得虧了，那這一頓就先算還一半人情好了，還有一頓，你下次再請回來。”
方琤錯愕，不由得抗議：“喂！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恥？”
“跟你學的。”他理直氣壯，嘴角似乎帶着笑意，但不明顯。
她疑心他是知道了什麽，但從他臉上看來，又看不出端倪，只能作罷。
方琤無端想起，她第一次在這間炸醬面店裏遇見顧淵的情形。
那是在圖書館的偶遇後，她打聽到了他經常光顧的店。
那天放學後，她來到這家炸醬面店，果然看到顧淵和他的同伴坐在一桌。
在所有人中，他最為顯眼。
店裏幾乎坐滿了人，只剩下最裏面的一張小桌子。
而顧淵的位置恰好在過道上，他的身後，只留了半個身的位置，勉強能讓人擠過去。
方琤在店門口停了下，才走進店裏。從顧淵身旁經過時，她像是從來不認識他一樣，禮貌地說：“同學，能讓一下嗎？”
顧淵聞聲擡頭，看到是她，微怔了一下，接着挪開凳子：“好。”
“謝謝。”
她感激一笑，徑直往裏面走去。
不料，她像是被什麽絆了下，整個身體往後倒去。
“小心！”顧淵下意識地伸出手。
慌亂之中，她像是抓到了什麽。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是他的懷抱。
她稍微擡頭，便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比寧靜的夜晚更黑更沉，比月光更要清冷。
那一瞬間，他的心跳聲也變得清晰可聞。
頓時，店裏響起了一片起哄聲。
顧淵的同伴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顧神，好福氣啊。”
方琤迅速推了出去，站直了身，垂着眼睑，低聲說了一句：“抱歉。”
“沒、沒關系。”顧淵耳根一陣發燙。
方琤若無其事地走到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她點了一碗炸醬面後，便拿出習題冊，一絲不茍地寫了起來，對外界的一切聲音置若罔聞。
方琤的感官先來敏銳，寫着寫着。她突然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擡眼，正好對上了顧淵的視線。
顧淵猛然一怔，下一秒，迅速移開了視線。
方琤收起思緒，喚出他的名字：“顧淵。”
顧淵微微側目，看向了她：“幹嘛？”
是什麽時候，他開始能直率地跟她對視呢？
方琤無聲地彎起唇角：“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叫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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