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chapter.10
回到家的時候家裏已經恢複之前的安靜了，只留了陽臺上一盞燈，有些昏暗。
電視開着，客廳被屏幕映得光影變幻着，沒有開聲音，李女士躺在沙發上，看不清臉上有什麽神色。
“去哪了？那麽久才回來？”她的聲音微啞。
葉檸看着緊閉的房門，知道葉恺利進屋休息了，她壓低聲音回道：“遇到同學了，出去吃了點東西。”
“作業沒寫完吧？趕緊回房學習。”李女士頭靠在手彎上，盯着屏幕對葉檸說。
“嗯。”她垂眸應了聲就回房了。
果然，在李女士看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學習。
有些煩躁地走到書桌旁，看着桌上擺着的幾本翻開的書，葉檸擡手一本本把它們合上了，然後轉身踢開拖鞋，直直地躺在床上。
睜着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直到眼睛有些酸澀了，她才閉上了眼，整個人無意識地縮成一團。
雙手環膝，她緊緊抱住了自己。
沒有關窗，月光從窗外洩進屋裏，夜風吹入，窗簾輕輕飄動着。
這個夜晚靜悄悄的，莫名讓她感覺窒息。
緊皺着眉，她試圖整理自己雜亂的思緒，卻越想越煩悶，嗓子裏難受地發出一聲嗚咽。
想逃亡，想什麽都不用管，想去世界盡頭看看一個人的一生到底是以什麽形式存留在這個廣袤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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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葉檸一直都知道——
沒辦法的，這一切她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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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葉檸埋在書桌前學習了一天，把這一周學的知識都整理了一遍。傍晚，她把頭發束成丸子頭，翻開厚厚的數學競賽資料，認真地看了幾節數學競賽裏關于數論的知識，啃了幾道複賽題目。
說是啃，倒不如說是理解答案。
越到後面越吃力，葉檸已經到了讀完題目坐着發呆，或者要重新理好幾遍才能讀懂題目的境地了，更不要說尋找解題思路。
數學競賽這條路越走越窄，一眼望去漆黑幽深。除了僅有的心跳聲還在提醒她堅持走下去，她的腳好像都磨破了，可還是沒有看到光，一絲也沒有。
連答案都很難看懂，深深的無力感漸漸爬上了她的心尖。
松開手裏緊握着的筆，她抽紙擦了擦手心裏的汗。盯着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算式，葉檸卸下了渾身的力氣靠在椅背上。
閉着眼頹然地伸手捋了把頭發，一股氣憋在心裏堵得慌。
人總是這樣，越煩越會遇到不順的事。生怕一點小挫折打不垮你，一定會多找點事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她好像知道自己的小聰明在現實面前有多無力和可笑了。
到底什麽才算是有天賦？一直以為自己在數學上是有天賦的她好像認清了現實。在數學面前，她除了喜歡別的什麽也沒有。
突然很害怕競賽的困難會耗光她對數學所有的熱情。愣了會兒，她苦着一張臉趴在桌上，把頭埋在手彎裏。
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心一下一下地跳着。
思緒混亂，腦海裏滿是剛才啃的答案，雜亂無章的輔助線和密密麻麻的推導公式。
好像這次不去參加數學複賽是正确的選擇，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大的壓力——
那種無能為力但又不得不面對的壓迫感。
所幸嗎？所幸吧。
她還是像鴕鳥一樣，默默地低下了頭。
–
又過了一周，月底是學校放月假的日子，也是王老師帶隊去省裏參加數學複賽的日子。
上午的課結束後，他們大家就被叫到集訓班趕時間上了最後一節競賽課。
王老師語速很快地講着題，試圖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多講幾個解題方法。
知道這幾天他們就要去省裏比賽，葉檸的思緒無意識地飄遠了，手裏松松地握着筆，看着講臺發呆。
被耳邊王老師拔高的音量喚回神時，剛才還空着的黑板上已經寫滿了數學公式。他放下手裏的教案，麻利地拿起黑板擦揮動着手臂三下五除二地快速擦着黑板。
一瞬間空氣裏漂浮着白色的粉筆灰，在陽光的照耀下顆顆分明。
葉檸愣着有些慌張地擡眼看着黑板，還想記些筆記，才捏緊手裏的筆黑板就被擦幹淨了。
垂眸看着題目下的空白，她抿直了唇。才發了會兒呆，就講完了一道題，現在什麽筆記也沒有了。
旁邊遞過來一張卷子，上面的字跡俊逸隽永記着關鍵的解題步驟。
順着捏着卷子一角的那只指節分明的手看過去，葉檸擡眼就和李皓銘對視上。
他把卷子擱在她桌上，手指點了點那道她剛才沒注意聽的題，垂眸示意她趕緊記。葉檸點了點頭，提筆快速抄着，然後把卷子推了回去。
講臺上的王老師又開始講下一題了，沒敢再出神，葉檸繃着臉認真地聽着，手裏的筆一刻沒停地記着筆記。
下課鈴聲響起，王老師雙手撐在講桌上，認真地注視着教室裏的每一個人。就像放了慢動作，他的視線緩慢地掃過他們，眼底帶着說不清的深厚情緒。
鈴聲結束後他才開口說道：“雖然我們學的東西還不夠多，對于數學競賽來說才算是剛剛入門。”
“我們學校在省裏排不上名，競賽也是今年才開始做的。”
“但相信我，你們能走到現在已經足夠證明你們的實力和天賦了。”
“希望你們都能抓住機會，為了熱愛，為了榮譽放手一搏。”
他的聲音雄厚深沉，一字一句落在每個人心底。張楷率先反應過來，渾身熱血沸騰，擡起手鼓起掌來。
教室裏的他們也跟着鼓掌，人不多，掌聲卻很響亮。
這場比賽，好像剛開始他們就贏了。
葉檸很清楚地記得這一天，窗外的陽光懶散地照進教室，學生大多數都回家了，學校裏空空的有些安靜。小小的教室裏，黑板上記滿了數學公式，王老師臉上帶着笑，他們在臺下鼓着掌。
一切都是那麽青春熱血。
出教室的時候，葉檸慢慢地收着東西和李皓銘一起。
“你會去嗎？”她啓唇問道，聲音輕緩。
單肩背着包，李皓銘臉上扯起一抹笑，一雙桃花眼裏潋滟着光，語氣懶懶的，“你希望我去嗎？”
葉檸點頭。
“行，”李皓銘低聲應道，“我知道了。”說着他邁開腿走了。
“所以呢？”葉檸站在原地朝他的背影問，語氣有些緊張，“你會去嗎？”
停下了步子，李皓銘轉過頭來看着她，臉上的笑肆意好看，聲音磁性低沉，“就是你想的那個答案。”
眼裏帶着笑，葉檸緊握着的手松開了，彎了彎唇角，“祝你好運。”
“等你拿獎回來。”她的語氣肯定。
李皓銘只是笑着轉身，擡起手在空中揮了揮，像上次那個夜晚無所畏懼地離開一樣，他潇灑恣意地走遠了。
–
終于放了月假，葉檸回到家收拾好東西就趕到醫院去了。
找到李女士跟她說的病房，一走進去她就看到了靠在床上輸着液的葉栖。
他的臉色蒼白，眉間帶着病氣，原本就消瘦的身子好像更瘦了些，身上的病服寬大。
把書包摘下來放在他病床上，不知道怎麽的，葉檸總覺得心裏有一股氣。氣自己沒能早點來看他，也氣自己什麽也幫不了他。
看到她耷拉着不高興的小臉，葉栖翹起嘴角笑了笑，開口打趣道：“你來甩臉子給我看啊？”
“知道你就趕快好起來！”葉檸張大眼仔細打量着他，收拾好情緒她啧了聲嫌棄道：“你現在真的弱得像只菜雞。”
“……”葉栖翻了個白眼。
看到一旁桌上的蘋果，葉檸順手拿了一個，抽了張紙擦了擦就咬了一口。
“削了皮再吃。”
聽到他的話葉檸眨了眨眼，“你手打着點滴，就不勞你幫我削皮了。”
“……我也沒說我要幫你削吧，”葉栖有些無語，“我是病號，你不幫我削就算了，要不是打點滴難不成還要我給你削？”
葉檸認真地點頭，仿佛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看她裝愣的樣子，葉栖忍不住笑了聲。想起些什麽他收起了笑，直接開口問道：“他們又吵架了？”
咬蘋果的動作頓住，葉檸把蘋果移開，默默閉上了嘴。怔了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繼續啃着蘋果，嘴裏酸酸甜甜的，“沒有啊。”
“葉檸，”他難得喊了她的名字，“你看着我說。”聲音低沉有些嚴肅。
又咬了口蘋果，葉檸掩住眼底的情緒，坦然地看着他，又啓唇說了一次，“沒有。”
雖然只是一瞬，葉栖還是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閃爍。
“我是你哥，你有什麽不能和我說的。”他的語氣認真，“再說，我也是看出來了才會問你。”
“這次又砸了什麽東西？”
葉檸知道自己沒瞞過他，把啃幹淨的蘋果核扔到垃圾桶裏，随口回道：“電飯鍋。”
說着她忍不住跟他吐槽，“白浪費那一鍋的飯了。”
“但是鍋還沒砸壞，還可以煮飯。”她笑着又添了句。
葉栖也跟着笑了，“其實摔壞了也挺好，我們家電飯鍋太小了。”
“還好吧，夠我們一家人吃。”
“我其實經常都覺得沒吃飽。”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真的？”
“不是蒸的是煮的。”
沒想到他還玩這種“諧音梗”，葉檸臉上扯起笑，“你真的好幼稚。”
拿起桌上葉栖的手機，她開口說道：“借我玩玩。”
登上自己的號，她想玩一把游戲。還沒點開始就收到了游戲邀請，看清楚備注的“李皓銘”，她順手點了同意。
然後開始了王者不歸之路。
事後，她常常很後悔自己點開了王者榮耀這個游戲。
是生活還不夠糟心嗎？她為什麽要去玩游戲找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