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樣
這樣
chapter.18
雨越下越大，雨滴噼裏啪啦地砸在地上。夜色已深，連燈光都昏暗，遠處微弱昏黃的亮着幾盞燈。路上沒幾個人，他們撐着傘快速跑着。許多店鋪也都關門了，葉檸帶李皓銘來吃的這家麻辣串串有些偏僻。
陷入懊悔的第十分鐘，雨勢依舊大，下個不停。冷意襲上身來，她下意識裹緊了校服，朦胧中看到遠處有人撐了把傘過來。
他一步步走近，下颌線流利好看，傘檐下露出的雙眸裏映着遠處的燈光，像夜空裏細碎的星海，握着傘柄的手指節分明。
把傘收好，他輕輕抖去傘面的雨珠，伸手要回了自己的書包，背好包後才沉聲道：“附近沒有找到買傘的店鋪，這是我随意找了家借的傘。”
他渾身濕漉漉的，看得出是跑了很多地方才借到了這把傘。
李皓銘手裏拎着剛才頂着跑出去的校服，已經濕透了還在滴水。只穿着一件黑T，貼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上的肌肉線條，帶着少年特有的力量感。
葉檸把自己的校服扒拉下想遞給他，看出她的意圖，他輕笑了聲，“我不冷。”
把傘打開，他撐着傘朝她微揚了揚下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沒注意腳下，她一腳踩到水灘裏，本來就有些濕的鞋這下全濕了，水浸了進去，能感覺到襪子也濕透了。但她沒有一點不适的感覺，快步走過去和李皓銘一起躲在傘下。
傘比較小，兩個人擠在傘下顯得有些狹窄。頭頂上是雨滴砸在傘上的聲音，她不敢站得離他太近，隔着一絲距離，肩膀的一側露在傘外很快被淋濕了。
餘光注意到少女臉上的不自在，又看到她被打濕的肩膀，李皓銘默默把傘朝她那邊傾去，自己一大半身子露在傘外。
感覺到他刻意把傘往她這邊傾，葉檸咬了咬牙，眸底閃過一絲糾結，聲音清脆，“你不介意吧？”
“什麽？”他問。
葉檸直接朝他那邊挪了一步，兩個人隔得很近，她擡手握上傘柄把傘撐直，他們都被傘遮住。“這樣。”她擡頭看他，溫熱的氣息打在他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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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揚，他臉上的笑好看，學着她的語氣問，“你不介意吧？”
說着他換了只手拿傘，另一只手從她後背繞過去虛搭在了她肩上，防止她被淋到。“這樣。”
行，這樣他們更不會被雨淋濕了。葉檸點頭，兩個人這才開始加快步子一起走了。怕他被淋濕，她縮成小小一團站得離他近一些。雖然有意側着肩膀，但在走動中還是會蹭到他。
雨聲蓋過了心跳聲，鼻尖是被雨打濕的塵土味，微澀微腥。他們身上都有些濕，在這場大雨裏，貼着肌膚的冰涼才是最主要的觸感，其他什麽旖旎都被大雨沖刷走了。
終于到了熟悉的小區門口，走到她家樓下，她側過身子快速地走出了傘。站在屋檐下，緊提着的心這才放下了，無聲地在心裏松了口氣，她還是把身上的校服脫下來遞給了他，“有些冷，你還是随便披上吧。”
“謝謝，”她認真道謝，“回去的時候路上小心。”語氣柔和。
李皓銘也不好多次拒絕她的好意，擡手接過她的校服，聲音喑啞，“回去吧。”
指尖還能感覺到校服上她的餘溫，他随意地披上校服轉身握着傘走了，鼻尖嗅到了她校服上淡淡的桔香味，就像她還在他身旁一樣。
走上樓梯葉檸也下意識停了下來，站在樓梯間的窗戶旁往下看。
她的校服有些短，他就像披着一塊帕子一樣随意搭在肩上，漸行漸遠。
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她露出的雙臂發涼，打了個寒顫，她雙手搓着手臂繼續上樓了。
明明只穿一件T恤就很冷……想着她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喉嚨裏也有些癢癢的不舒服。
回到家後她快速去沖了個溫水澡換上了幹淨的睡衣，拿吹風機吹着頭發，突然就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李皓銘拿她的校服給她擦頭發的場景。
力度很輕，很溫柔。
拿着吹風機的手一偏熱風直往臉上吹，葉檸瞬間清醒。
快速幾下把頭發吹幹她跑回房間裏拿起了手機，沒有消息。
點開微信她找到李皓銘那極簡的頭像發了條消息過去，“到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才回了條語音過來。
小心翼翼帶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緊張點開了語音，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帶着些沙啞在安靜的屋裏響起。
“到了。”
到了就好，她垂下了握着手機的手。在床邊呆坐了會兒才起身處理自己剛換下來的濕衣服。
弄完這一些瑣碎的事後，她把晚自習沒寫完的作業也做完了，窗外的雨依舊嘩啦啦的，在窗戶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雨聲是最好的催眠曲，她躺在床上沉沉地入睡了。
第二天她是帶着公鴨嗓去學校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連王璐都打趣她是不是去KTV唱了一晚上的歌。
“沒…咳咳……”葉檸啞着嗓子擺了手，才說了一個字就咳嗽了起來。
李皓銘跟張楷說了句話，聲音也和她一樣沙啞。
王璐的視線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轉着，若有所思道：“看來你們是一起去KTV唱歌了對吧？”
沒來得及解釋班主任就進教室了，開始了晨會，簡單說着之後重要的活動。
将要半期考的噩耗傳來，大家都猝不及防。雖然他們也感覺到學期過半了，但考試永遠是學生的公敵。
“這次半期考依舊是全校排名，考完會開一個家長會，分數會張貼在一進教學樓就能看到的公告欄裏……”
“啊……”聽到開家長會他們就已經夠煩了，沒想到還要貼成績出來，底下一片哀嚎。
葉檸手裏握着的筆也“啪嗒”一聲掉在了桌面上，表情有些呆滞，滿腦子都是李女士知道這事後會對她唠叨的話。
完了完了，沒有好日子可以過了。更何況上次月考她考得那麽好，這次她本來就有些壓力，怕考得不好被老師和同學們質疑。畢竟她真的是突然一下子蹿到頂端的“黑馬”，或許大家會覺得是文理分科了她的優勢才展露出來了。
但真的真的不是啊，她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這回還要開家長會，她要是考得不好的話，就不只是她自己要面對大家的眼光，李女士……
完全不敢想。
想着葉檸擡手撫額，滿臉惆悵。王璐餘光瞟到她這幅樣子，笑了一聲，語氣意味不明，“你怕什麽啊。”
“班級第一，年級前三。”
聲音不大不小，她們前後左右的人都看了過來。
感覺到大家聚過來的視線，葉檸抿直了唇線，默默地把另一只手也擡了起來，擋住了臉。
坐在她身後的李皓銘擡手掩在嘴邊輕咳了聲，視線落在講臺上，他們這才轉回了頭去。
輕聲嘆了口氣，葉檸調整好心态，認命地從桌箱裏掏出了物理練習冊刷題。
班主任還在講臺上唠叨着什麽，她卻什麽也沒聽進去，耳邊鬧嗡嗡的，映在眼底的題目也怎麽都讀不清楚。
轉過頭看了看窗外，天空還有些陰沉，昨夜的大風大雨呼嘯而過，今天的一切像蒙在水霧裏，帶着些涼意。腦子裏暈乎乎的，她好想什麽都不管就好好睡一覺。
她是一個很容易被小事打垮心态的人，對未來的擔憂會一直萦繞在心間。明明還沒有發生，但她就是會很擔心。
之前她是為了争取數學複賽的機會而努力考前十，無論考上考不上都沒有關系，她可以自己承擔，完全是自己自主去努力的。
但現在，很明顯，她是被推着往前走，被她自己心底的恐懼和李女士給的壓力逼着走。
其實她也不想自己腦補自己半期沒考好的話大家會怎麽想她，但她就是忍不住會去想，會覺得到時候全世界都會嘲笑她。
她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小心翼翼的人，永遠活在別人的眼光裏，或者說，活在自己腦補的別人的眼光裏。
初中的時候，政治老師上課老是提問她，但她最怕的就是被老師提問。有一次，老師問的問題比較發散，要聯系實際生活，她的腦子因為緊張一片空白，僅想到的也不敢說出來，怕答錯被嘲笑。
老師也沒有催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教室很安靜，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她越發窘迫，垂下腦袋，一張臉通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師才叫她坐下去，聲音溫和，“我們不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裏的，或許你覺得大家會嘲笑你，但是大家都在忙着自己，誰會有空一直盯着你嘲笑？你覺得過不去的，其實別人看一眼就過去了。”
“到最後，我們都是為自己活的。”
這番話她記得很清楚，卻到現在也走不出去。她也很想知道，什麽也不怕不擔憂的人是怎麽樣的，是不是很自信很閃閃發光，活得特別盡興快樂？
道理她都懂，但她還是只會設定好憂慮，跳進去，出不來。
過得很累，葉栖說讓她多和這個世界交流。
她不想，她害怕，她很煩。
手指不自覺加大了力度，葉檸捏緊了手裏的筆，想吃辣了。
班主任不知道什麽時候唠叨完走了，大家稀稀拉拉地拿出語文書自行早讀。
背後有人踢了踢她的椅子，葉檸回過神來轉過頭去。
“中午一起去還傘嗎？我看到那附近好像還有家麻辣香鍋，吃嗎？”李皓銘懶懶地支着腦袋，壓低聲音說。
“好。”葉檸點頭，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
無辣不歡，其他的什麽煩心事都靠邊站吧，能快樂一秒是一秒。
只能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