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終點
終點
chapter.44
“所以，”看李皓銘神色不好，葉檸接着他的話說，“保護好自己，平時多留個心。”她澄澈的雙眸裏映着窗外變幻的風景。
掩住自己心底翻湧起伏的情緒，李皓銘直起了身子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曲起枕在腦後。
垂眸盯着自己腿上放着的水瓶，他看着瓶身上的字發了會兒愣，斂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頓了好一會兒他才啓唇很認真地說了聲“謝謝”。
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最後還是化為了兩個字，謝謝。
他一直都能感覺到葉檸對數學有多真誠，她是真的很喜歡數學，很享受解決難題的過程。
第一次注意到她的時候也是，他剛睡醒，腳邊飄落了一張草稿紙。順手彎腰撿起，上面密密麻麻寫着數字和步驟，解得很細，思路也很新穎，但是題目上的條件抄漏了。
莫名的反差感，聰明好像又有點迷糊。
一天都在專注地解題，發資料給她也沒有反應。做出題來後她收拾着草稿紙，臉上帶着真誠開懷的笑，眉眼彎彎，眼睛亮亮的，是最純粹的快樂。
對數學競賽也一直都很堅持，滿腔熱血。
她值得最好的，卻為了他提前交卷，放棄了一些可能性。
這條路不好走，他們哪怕是拼盡全力也很難跑到終點，更何況她提前下跑道了。
那聲謝說了後，半晌沒有等到回複，她什麽也沒說。
從自己的思緒裏抽身，李皓銘偏過頭看她，葉檸已經靠着窗戶睡着了。
閉着眼呼吸淺淺的，睡得很安靜。微光映在臉上，乖巧恬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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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謝琦一個屋，還被李女士知道了撒謊的事，她大半夜都沒睡着，今天的精神又一直很緊繃。
車平穩地行駛着，窗外的風景變得很快，路邊的樹都綿延成了一片模糊的綠色。看了會兒倦意就慢慢地席卷而來，她很快就睡着了。
靠着椅背看了好一會兒她的睡顏，注意到她的腦袋時不時随着車子轉彎撞在窗上，他從包裏拿出了自己的外套。
動作很輕地擡起她的頭，把折好的外套擱在窗上墊着，這才用手捧着她的腦袋輕輕放了回去。
她的腦袋有些小，他的手掌剛好能捧住。
像是感覺到舒服了些，葉檸動了動腦袋靠在他剛墊好的外套上，她毛茸茸的發絲撓在李皓銘的手臂上，有些癢。
嘴角微微上揚，他擡手幫她把胡亂貼在後頸上的馬尾辮理好，搭在她的肩膀上。
“謝謝。”李皓銘認真地看着她，用嘴型無聲地又說了聲，漆黑的雙眸裏只剩下她。
回到學校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窗外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世界只剩下點點很輕的雨聲。
水墨畫般，一切色調都暗了一度。
車發出一道悶悶的聲音後緩緩停了下來，車裏睡着的人這才陸續醒來，葉檸還靠着窗睡得安詳。
耳邊好像響起了些有些遠的聲音，她只是皺了皺眉，沒有睜眼繼續睡着。
等車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李皓銘才擡手輕輕搖了搖葉檸的肩膀，壓低聲音喊她的名字。
聽到一陣低啞的聲音，葉檸這才有些迷糊地睜開了眼。車裏有些暗，亮起了橘黃的車燈，莫名溫暖。
頓了會兒她才清醒了些坐直身子，剛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到了嗎？”
“到了。”
感覺自己手邊落了什麽東西，葉檸垂眸看到了一件散開的外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他拿來給自己墊頭的。
“謝謝。”她把外套遞給他，語氣誠摯。
李皓銘順手接了過來，站起了身子，“走吧。”他站在一邊，示意她先走。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下了車，外面下着毛毛細雨。葉檸也沒管那麽多，擡手把帽子戴上就走了，随手把帽繩打了個蝴蝶結。
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李皓銘還在後面，才停下步子就感覺身後好像站了個人，鼻尖嗅到了很淡的薄荷味。
是他最常吃的糖。
轉過頭去，李皓銘舉着傘站在她身後，傘前傾罩住了她。
他又一次幫她撐傘，有些記憶重疊了起來，葉檸微仰着頭看他。
懶懶地擡手扯了下她的帽繩，把那個栓得很醜的蝴蝶結解開。他嘴角帶着很淺的笑輕聲問，“不勒嗎？”
“走吧。”他上前走了一步，站在她身邊，白皙的手握着黑色的傘柄，黑白分明。
這一路走來，他們好像一直都在默默無聲地相互幫助着對方。
細雨薄幕中，兩道身影罩在傘下漸行漸遠。
整個世界都安靜。
訓話歸訓話，木已成舟，李尹芳也沒有什麽辦法倒回去阻止事情發生，只是怪葉檸不聽話。
電話裏的唠叨明顯比現場版好承受多了，葉檸專心做着自己手裏的事，時不時聽聽她訓完話沒有。
連着聽了幾天電話訓話，這事也就翻篇了。
他們的數學競賽培訓班還有最後一節課。
那天晚上大家都到得很準時，人難得來齊了，之前那些偶爾偷偷逃課的人也來了。大家依舊帶着厚厚的本子和資料，坐直身子看着黑板。
最後一節課由王老師講解他們這次參加的數學競賽複賽題。
兩節晚自習過得很快，講題的速度依舊那麽趕，每個人都聽得聚精會神的，唰唰地記着重點。
以後的生活好像都不再有競賽了，最後的最後，每個數字都那麽讓人舍不得。
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板書，下一秒王老師又揮動着手臂很快擦幹淨繼續寫。
粉筆灰散漫地飄在空中，被教室裏的白熾燈照得發亮，粒粒分明。
寫完最後一個數字，王明勝站在黑板前自己盯着黑板發了會兒愣，一雙眼裏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臺下的大家出聲催促着他讓開，“老師擋住了，我們還要繼續抄啊！”
“老師快讓開。”
鄭重地把粉筆放下，他收拾好情緒轉身，雙手撐在講桌上，垂眸看着卷子上的解題過程，鋒眉微皺着。
安靜了會兒他才開口，“那麽我們的卷子也講完了。”聲音有些重。
擡眼掃視着臺下的每一個學生，他揚起了唇角想笑卻發現自己的臉有些僵硬。
每周都在這個教室裏用晚自習一起學競賽，一眨眼一切都結束了。
不論榮譽，不論失敗。
他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閃閃發光，看着他們稚嫩的臉龐變得成熟了些，卻還是依舊青澀，他們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裏肆意地為了熱愛拼搏着。
“這兩年的時間，謝謝你們能堅持下來。”他最後還是只說了這句話，明明是個成熟的成年人了，卻還是覺得眼眶熱熱的。
“我們現在就到高中站的終點了，不管以後你們還能不能接觸到數學競賽，我都希望，”嗓子裏悶悶的，他頓了會兒。
“我都希望，這段時光會是你們青春年華裏一段寶貴的回憶。”
臺下的很多人都紅了眼眶。
寫滿了數學公式解題過程的黑板，站在講臺前說着話的老師，桌上的本子和筆，空氣裏飄着的粉筆灰，有些低沉的情緒。
會一直記得的，當時多麽激動地來，現在多麽不舍地離開。
或許他們都只是普通人，卻像是被數學之神選中，在最平凡不過的高中生活裏做了個美麗的夢。
葉檸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對數學的喜歡和熱愛有多深沉。感覺到眼睛澀澀的，她擡手摸了摸臉，指尖濕潤。
很沒出息地哭了。
從包裏抽紙擦了擦臉，她眨眨眼平複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這絕不是她和數學的終點。
感覺到教室的氛圍有些沉悶，王老師也不打算讓大家都那麽感傷，笑着和大家開玩笑，“咱們這個班啊，高考數學均分肯定得拿全校第一才可以吧？”
“到時候考滿分的來找我領獎啊，我給大家準備大獎，十個八個滿分肯定得有。”
大家聽着他的話又鬧了起來，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打開了話匣子，相互聊起了天。
葉檸沉默地收拾着數學競賽資料，一張紙一張紙理清楚用夾子固定好。
坐在她身側的人垂眸看着自己桌子像是在想些什麽，半晌後李皓銘擡手拿起了自己的本子。
“年少時的喜歡要藏在心底，如果想起她就做一道數學題。”他的聲音低啞，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口。
聽清他的話葉檸頓了會兒，總覺得有些耳熟，想起來後她彎了彎唇角笑了。
“這個笑話我聽過，等畢業的時候拿着記滿數學題的本子表白，她肯定會感動？然後發現做到第二題的時候就不喜歡她了。”
目光下移注意到他手裏拿着的本子，她沒有多想，拿出了更厚的數學題本。
後排的同學無意中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默默地看着自己兩個厚厚的本子沒有說話。
都是搞數學競賽的，這樣不好吧。
還有，李哥這是想表白？本子沒有葉檸的厚可還行。
葉子的競賽部分結束了！李哥還會繼續。
接下來就是高三和高考了，還有風雨還有晴，感謝大家能繼續陪着他們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