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同伴

同伴

chapter.45

看到她手裏拿着的本子厚度，李皓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微低下頭有些啞然失笑。

大概是離別的氣氛容易渲染情緒，讓人毫無防備地就直接說出心底的話。

“嗯，”他收拾好情緒應了聲，順着她的話說，“是網上看到的笑話。”

年少時的喜歡，輕易宣于口的，還是過于早了些。就像語文老師常說的——

早戀是“美麗的錯誤”，美麗是修飾詞，中心詞是錯誤。

他對葉檸的确實是喜歡，是心動。他很清楚這份感情的重量，但不會也不該在現在就說出口。

現在是最重要的高三，是會一輩子刻在生命裏的那段時光。

他們将要面臨的是高考，那個人們口中“人生的第一個分水嶺”，“生命的第一次大考”，“讀了那麽多年書的目的地”……

它重要，還承受不起複雜感情的左右。

再等等，耐心守候。他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了那句話——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不過是短短一年，他能等到将無聲的告白認真誠摯說出口的那一天。

對他來說，喜歡本身已經足以珍貴。

競賽的事落下帷幕，班主任在班裏提醒大家收心學習，擺在眼前的是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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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是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績，考上名校。

人生就是這樣，從還沒出生開始被自動劃分成一個階段又一個階段，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按照既定的軌道前進着。

或許看到的風景會不同，但是每條路上總會有同伴同行。

沒錯，同伴。

自從上個學期張禮毅來給他們班代過課以後，王璐就像變了一個人。

原本以為過了一個假期後她能恢複到原來的開朗大方，雖然她現在看上去好像和以前沒什麽特別明顯的不同之處，但作為她的同桌兼舍友，葉檸還是感覺到她變了。

情緒很容易波動，上課的時候也老是跑神，考試成績一次不如一次。每次出成績那天，她都會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

葉檸好幾次找她聊天，想問問她怎麽了，自己能不能幫上她，但都沒有問出什麽。

王璐鎖緊了心門，一切事自己悶在心裏，葉檸也只能在旁邊幹着急。

高三的生活日複一日的，每天都一樣卻又好像不一樣，他們像是活在一條精密的流水線上，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

十月下旬，數學聯賽的獲獎名單公布了，其實在九月下旬成績公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猜到各自是幾等獎了。

李皓銘的高分毫無疑問進了省隊，今年全省僅四個名額。林亦洵和葉檸拿了省一，省前三十四。謝琦省二，還有一些同學也拿了省二省三。

陳理做的事上報到競賽組委會後就通報他這次的競賽成績作廢，查清去年的真相後也順帶着撤銷了他獲得的省一獎項。

中國數學奧林匹克CMO數學冬令營在十一月中旬開始，省隊名單出來後他們就要去省裏集訓了。

走之前李皓銘回學校收拾東西，整理完後他輕輕拍了拍葉檸的肩膀，從物理卷子裏回神，她轉過身來。

看他的桌面都收幹淨了，單肩挂着包。“要走了嗎？”她握緊了手裏的筆問，擡眼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懶懶倚在後桌上的人。

“嗯。”李皓銘很輕的應了聲，垂眸和葉檸對視上，薄唇輕啓，“要走了。”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會兒。

“我會帶上你的那份一起。”他突然開口，一字一句說得很鄭重，臉上的神色專注，眸色微深。

聽到他的話葉檸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眼裏漾着窗外細碎的光，“一定。”

“第一次的時候也跟你說過，等你拿獎回來。”她頓了會兒，“這次也是，”

“等你拿獎回來。”語氣真摯。

“最好是金牌。”葉檸仰頭看着他笑，眼底藏着期許和鼓勵。

李皓銘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下，嘴角微勾帶着淺淺的笑。喉結上下滾動着，聲音低沉好聽，“當然。”

“就是奔着金牌去的。”

大概會有一個多月見不到面了，就當放了個長假。他垂眸很仔細地看着她，像是想把她牢牢地刻在腦子裏。

揮手作別轉身後他才發現，其實她早就在自己心底了。

伴随着心跳一起，鮮活生動。

看他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收拾好自己有些沉悶的心情，葉檸眨了眨眼轉回身去。

那個本該閃閃發光的少年，掩藏在漫不經心的性子下，或許被忽視，或許也迷惘。

一路走得也不容易，黑夜白天，競賽理論和無數的題……現在終于要去屬于他的舞臺發光發亮了。

她很期待也堅信，他能實現夢想的。

帶上她的那一份。

光是想起他和數學，她渾身就一瞬間充滿了力量，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葉檸突然就想清楚了，自己想去哪個大學讀什麽專業。

A大數學系。

這個夢在他離開的那天，悄然無聲地開始在她心底萌芽。

之後他們平靜的學習生活裏的“大事”大概就是期中考試，一如往常的複習，正常地去考試，一眨眼考試的兩天就過去了。

一切都照舊進行着，卻在出成績的時候出現了別的變故。

學習委員把成績貼在牆上後大家一窩蜂上去看，葉檸很有耐心地坐在座位上繼續做自己手裏的化學題，等到人散了不少才去看。

意料之中，班第三，年級第七。後來葉檸的成績也就在前十上下波動着，但明确了目标後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覺得這個成績還可以了。

還不夠，遠遠不夠，無論是排名還是分數。

A大是全國排名第一的大學，去年他們學校才上了三個A大，而這也已經是他們這個教育排名全省倒一的市裏學校中最好的成績了。

所以她少說也得到考到年級前五才有可能進，表情有些嚴肅。回神轉身打算回座位，葉檸這才發現王璐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她回頭再看了眼成績單。順着一欄欄往下看，心越來越沉。

最後在末尾最後一行看到了王璐的名字，750的滿分她考了412，全班倒數第一，數學只考了50分。

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但對于學生來說，考得不好一定會成為主要因素。王璐的成績一直在下滑，葉檸想幫她卻總是被她拒絕。

晚自習開始了，王璐還沒有回座位。因為老師們去開成績總結大會去了，教室裏也沒人守着。葉檸心底一直不踏實，心不在焉的。

最後還是起身跟班長請假出去找人了。

夜晚沉寂的校園，找人。這幅場景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漫無目的地找李皓銘那個時候。

心底很慌，絲毫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從何找起。看到教學樓門口有保安守着，葉檸猜王璐沒有出去。

于是就順着樓梯一層層向下找，走得很輕，連聲控燈都沒有亮起，順着牆角綠色的安全出口指示燈往下走。

到負樓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愣着走近了牆邊，微彎下了身子。

拍了下手讓燈亮起，她看清了牆角的标識，果然和黑暗裏注意到的一樣，玻璃碎了，只露出裏面綠色的燈芯。

看上去是被砸碎的，但地上沒有碎玻璃。抿直唇站直了身子，葉檸移開了視線，目光又被一旁的消防栓所吸引。

紅色的鐵皮凹陷了一塊，像是個拳印。

沒多留精力猜測這裏發生過什麽，她快步離開繼續找人。

下課鈴聲響起，找了半節課都沒找到王璐，擔心最後一節晚自習老師會回來，她還是爬上樓回教室。

意料之外的是王璐已經回來了，葉檸回到座位上坐好，正想找她說話就上課了，教室裏一片安靜。

班主任也走了進來，手臂夾着會議本，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們大概率是開完了會，現在正是他回來給他們傳達會議思想的時候。

沒管他的唠叨，葉檸寫好紙條悄悄移到王璐面前，用餘光留意着她的動作。

王璐半晌沒有反應，像是沒有看到那麽明顯的一張紙條一樣，垂着腦袋，看不清在想什麽。

頓了會兒她才動了動，擡手摸到了那張紙條，看也沒看就直接捏在手中，揉成一團後扔到了桌邊挂的垃圾袋裏。

從始至終葉檸都沒看清她臉上的神色，但看到王璐扔紙條的動作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氣憤，而是皺了下眉。

因為她看到了王璐的手背破了皮，骨節出浸出了血絲，隐隐還能看到模糊的血肉。

她受傷了？怎麽弄的？

班主任在講臺上拿出了會議本裏夾着的成績單，跟他們分析了一下整個學校的高分情況，兩個重點班的每科均分、最高分對比。并且和上一次，甚至是一直以來的兩班對比進行二次比較……

宏觀的東西結束後就是他們班內部的情況，細到每個人的分數和排名變動。他明明是個英語老師，卻對數據掌控得恐怖如斯。

和張禮毅比起來，雖然他們都一樣對成績要求嚴格，但他更客觀，也更和善一些。

盡管如此，也免不了口頭的提醒他們幾句。

“王璐，你這個學期都很不在狀态，現在已經掉到倒數第一了，自己多注意一點。”他的聲音有些冷，淩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王璐無意識地縮了縮肩，腦袋低得更低了。

最後一節晚自習就在班主任的唠叨聲裏結束，下課後大家收拾着東西回宿舍。

葉檸終于有機會找她說話了，還沒來得及張口，王璐就“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從桌箱裏拉出書包就打算走。

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從王璐的桌箱裏落出了東西。葉檸下意識彎腰去撿，動作微頓。

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是安全出口指示燈的玻璃罩。

平時都是兩三點睡的，今天幹脆熬碼字叭。oh，我這神仙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