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比檸檬汁還酸的水
比檸檬汁還酸的水
藥下的猛,顧安宜掙紮時吸入很多,昏迷了足足有兩天。
在她昏迷的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顧安宜走前交代江慎,她說她晚上會回來。江慎在她家裏等到晚上十點,也沒等來開門聲。
他放棄徒勞無功的等待,開始給顧安宜打電話。
一遍、兩遍、三遍。電話在響,始終無人接聽。
他給李曼、劉佳打電話,給所有可能和顧安宜有接觸的人打電話,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見到顧安宜。
江慎不得不承認,他把顧安宜弄丢了。
為商的多的是一般人想不到的點子,周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江慎心中隐約不安,他不放心顧安宜要和她一起去,但顧安宜害怕刺激到顧肖拒絕了。他應該堅持的。不管會發生什麽,他們兩個人一起面對,總比顧安宜一個人強。
縱使顧肖奸詐狡猾,唯利是圖,但對顧安宜是真心好,虎毒不食子,江慎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親外孫動手。
電話不接他就不停的打,只要不關機,他就一遍接着一遍打。
或許是他不間斷的電話太擾民,讓人心底生煩。電話關機了。
江慎感覺一瞬間就像失去了所有。
他再一次撥打了電話。
他心如明鏡,顧安宜是被顧肖帶走的,手機八成在顧肖手裏,他知道自己不受顧肖待見,但人心總是肉長的,他不試試怎麽行?
電話關機再也沒開啓過,顧肖用這樣一種方式拒絕了他。
這更加讓江慎篤定,顧安宜在顧肖那裏。
生病住院怕也是假的,顧肖從來都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思及此,江慎再不敢将顧安宜獨自扔在顧肖身邊,他只帶了手機和車鑰匙,馬不停蹄的連夜出了錦市,來到顧家別墅門前。
淩晨兩三點鐘的月亮不大也不亮,星星更是沒有幾顆,別墅區的路燈這個時候已經熄了,可顧家卻燈火通明。
江慎曾經聽說過,顧肖作息時間十分規律,吃飯、睡覺、看書嚴格按照時間表格走,他睡覺全家都要跟着一起睡,萬萬沒有今夜這樣點着燈的情況。
他正納悶,想着進去的方法,他知道,如果此刻他敲門自報姓名,一定見不到顧安宜。他先是被兩束強烈的光籠罩,接着聽見停車聲,穿着長衣長褲的高挑女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借着顧家發散出來的光,江慎看清來人,長着和顧安宜有幾分像的眉眼。
顧安然回來,其實和周岩有關。并不是周岩通風報信,只是小情侶打情罵俏的時候,一時甜蜜沖腦,昏過了頭,一禿嚕嘴,就将顧肖裝病騙顧安宜還将顧安宜迷暈帶回來的事情說出去了。打聽清楚來龍去脈,整件事情中以幫兇、欺騙顧安宜的身份存在的周岩被顧安然罵了個狗血淋頭。
然後就有了顧安然在顧家別墅門口看到江慎的一幕。
“你是來找安宜的吧?”顧安然問。
不用猜,江慎這麽晚來這只有一種可能。
“安宜确實在這裏嗎?”
不知道眼前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但江慎能猜出個大概。和顧安宜長得像,又親切的叫她安宜,看上去三十不到,如此年輕的,恐怕只有顧家大小姐顧安然符合這些特征。
“她在不在這裏我不清楚,但她一定是和爺爺在一起的。”
顧安然用門卡掃了一下大門,随後輸入密碼,門緩緩開啓。
坐上車之前,顧安然掃了一眼江慎,他眉宇間的焦急不是假的,恻隐之心大起,她開口叫他,“上來吧。”
顧肖是從顧安宜的房間出來的,江慎等在大廳沒跟上,是顧安然一個人來找的顧肖。
門開了一道縫,顧安然想趁機瞧兩眼顧安宜,但還沒看清她在哪裏,門就被關上了。
她只來得及看一眼,窗簾拉着,有點黑。
“爺爺,你将安宜關在裏面了?”
顧安然想打開房門看兩眼,被顧肖攔住了。
“安宜睡着了,她這段時間都會待在房間,不會出去,直到她訂婚那天。”
顧肖擺手示意,他身後的一個黑衣保镖鎖上門,将鑰匙交給顧肖之後,負手挺胸站在門前,兇巴巴的模樣仿佛寫着“除司令外人勿進”。
在周岩嘴裏知道一切的顧安然沒将她知道一切事情說出來,她雖然生氣他們如此對待顧安宜,但也不想因此讓周岩被顧肖趕出顧家。
她只好悶悶的說:“江慎來了,說要看安宜。”希望能借江慎看上一眼安宜,看看她還好不好。
哪裏知道顧肖的臉一瞬間黑了,臉皮似乎都耷拉下來了一些,也沒等顧安然,在周岩的攙扶下走的比顧安然還快。
顧安然下到一樓的時候,正好聽見顧肖氣急敗壞的趕江慎走。
“我們顧家不歡迎你,趕緊走!”
“我這一次來是接安宜回去的,安宜不走我也不走。”
“之前是安宜糊塗,她現在反悔了,她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她讓我告訴你,她要和姜鶴銘訂婚,你別癡心妄想了,要是還在乎自己明星的臉面,還是乖乖回去演你的戲。”
“除非安宜親口說,不然我不會相信你說的這些。”
“你和安宜不可能的,我們顧家人不會嫁給一個殺人犯。”
“我沒有殺人。”
争論到這裏就結束了,因為顧肖沒給江慎說再多話的機會,他手一揮,就有黑衣服保镖架着江慎出去了。
平時江慎也有鍛煉,不過雙拳難敵四手,還是練家子,他拼命反抗,還是沒逃脫出被架出去的命運。
顧安然看着心酸,不忍的瞥過眼,正迎上周岩的目光,她正生他的氣,一下子別開了。
小時候被拒之門外的事情常有發生,他進了娛樂圈之後,為了更好的資源也受過不少冷落和白眼,那都是在他未出名之前。出名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他被人摔在地上,就像是扔一件垃圾。可垃圾有的時候也不想放棄,遇到風了,還是會妄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在蔚藍的天空中遨游,雖然會被人指着說:“看,天空要被污染了。”
江慎覺得,他在顧肖的眼中,他就是垃圾,顧安宜是純潔無暇的天空,顧肖不會允許他最喜歡的天空染上一絲塵垢。
可他還是沒放棄,萬一哪一天風雲同行,他被雨洗刷,乘了風的勢,不再滿身污穢,是不是就可以接近天空了?
可是他在娛樂圈摸爬打滾了五年多,風風雨雨經歷了無數,污穢不見蹤跡,還被度了一層金,可他在顧肖的眼裏一如五年前,肮髒不堪。
可能顧肖會覺得他可笑,以為在污穢之上被度了一層金就成了真正的金子了?當一角碎裂,露出裏面的實質,仍舊一團污穢,不僅肮髒又多了一層猙獰。
就比如顧安宜花了大價錢,也沒能買走江慎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是讓它公諸于世了。
江慎趴在被鎖緊的門前,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可別墅大門最厚,他的聲音根本傳不進去。
也沒人聽到他在喊。
“安宜!顧安宜!”
“你聽到就回我一聲,我在下面等你!”
“安宜!我不會放棄你的!”
“安宜……”我愛你。
那一夜,到快結束的時候,驟雨降臨,噼裏啪啦的聲音使本就失眠的顧安然徹底躺不住了。顧肖高齡熬夜身體吃不消,将江慎趕出去之後就去睡覺了,但在上樓之前,他還做了趕盡殺絕的最後一件事。
“誰都別搭理江慎,他不走,就讓他凍死在門外。”
有了顧肖的吩咐,抱了一床被子要下樓的顧安然被人攔在了房間門口。
“我不給他送被,就看他一眼,行了嗎?”顧安然咬牙切齒。
畢竟是顧家大小姐,也不好得罪。更何況顧肖确實沒說看一眼不行,于是他拿過顧安然手裏的被子,給她放行了。
顧安然氣氣的瞪着他,在越過他的時候還狠狠的撞了他一下,他後退,不小心踩到耷拉在地上的被角,摔了個四仰八叉。
顧安然解氣的笑了兩聲,在看到江慎的時候又笑不出來了。
江慎渾身上下都已經濕的不成樣子,他倚靠在門口,緊緊抱着自己,冷的渾身打顫。
顧安然說什麽也要給江慎帶進屋裏,但那些死忠的保镖就是不同意,江慎不想她為難,拉了拉她的手指,說話都特別虛弱:“算了吧,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你這樣不行,外面下着雨,氣溫低,你趕緊回去吧。”想到江慎這樣頁沒辦法開車,于是她說道:“我送你回去。”
江慎搖頭,“我不回去。”
“你要再這裏陪着安宜?你別傻了,別等安宜沒醒過來,你就進醫院了。”
“你知道安宜怎麽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她現在怎麽樣了。”
江慎顫抖的手握着顧安然的,像是瀕臨死亡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帶動着顧安然的手也跟着開始抖。
沒有辦法,為了安撫江慎,她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江慎。
江慎一聽,松了口氣,嘴角露出淺笑。
“還好只是昏迷。”
顧安然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這個男孩,她曾在顧昊辰的口中得知過他的消息,兩個人初中高中同校又同屆,還都是風雲人物,顧昊辰對江慎尤為了解。聽仔細了解過江慎的顧昊辰說,他人生一大部分都是苦的。
上學時,刻苦;下了學還要去打工,辛苦;高中被人說成殺人犯,被人罵被人擠兌差點被退學,艱苦;有一個只知道賭博,而且往往輸的一塌糊塗的爸,命苦。
就是這樣一個從小苦到大,從裏苦到外的孩子,恐怕唯一的甜處,就是不離不棄陪伴他、豐富他的世界、承包了他世界所有歡聲笑語和美麗色彩的顧安宜了。
可此刻,他唯一的甜,也要被人剝奪。
但在他的眼中,顧安然沒看到怨恨。他連夜跑到這裏,三句話不離顧安宜,聽到她只是昏迷沒有其他的事頓時松了一口氣,完全不在意自己淋着雨吹着冷風可能會生病。
以前聽顧昊辰說起他的事情,她只當是局外人,又不曾發生過他這樣的事情,無法感同身受。現如今她體會到他對顧安宜的愛,心甘情願為她受這些苦,只希望能感動顧肖,成全他們。顧安然內心深深的酸澀,擰成一團,滴着比檸檬汁還酸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