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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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晚會大獲成功。
節目雖然準備時間不長,最終效果卻出乎意料,宋亦霖料想到傳播範圍大概不限參會年級,但在暨城日報看到晚會照片時,還是忍不住額角一跳。
計劃再缜密,也抵不過一個意外,尤其當她發現校牆數次出現自己的演出照,以及不少人好奇她班級姓名。
宋亦霖知道,有人該坐不住了。
她在決定參演前就早有預料,也做好了力所能及範圍內的一切準備措施,但——還是有件狀況外的事。
元旦晚會落幕後,一中官方公衆號發布了活動拍攝合集,翌日,校園風采牆同步更新。
電子屏幕屹立校門,碩大明亮,滾動播放彙演期間拍攝的照片。其中一張赫然是後臺工作照,來往學生忙碌,場面相當正經。
而照片角落,謝逐側對鏡頭,正神色淡然地——
給她紮頭發。
宋亦霖:“……”
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兒孽力回饋。
屏幕就在校門口正對面,上學的師生但凡經過都要暼幾眼,其中不乏有眼尖的,仿佛三觀重塑般盯着那張後臺照。
“卧槽,謝逐?那是謝逐吧?”
“是……吧?我感覺自己沒睡醒。”
“那是節目最後彈古筝的女孩子吧?靠,糊圖都這麽漂亮,以前怎麽沒見過?”
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宋亦霖不得不将衛衣帽子戴上,勉強遮一下眉眼。
到底還是不習慣被人讨論。
扯低帽沿,她正朝教學樓方向走去,書包帶卻猝不及防被人從後拎住,邁出一半的步伐也被迫收回。
基本猜到來人是誰,宋亦霖身子微僵,有些頭疼地盯着地面。
謝逐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語氣平靜:“躲我。”
是陳述句。
“沒有。”她答得飛快,解釋道,“風采牆那張照片容易被誤會,我這是避嫌。”
有理有據。謝逐眼簾壓低,目光盛住她。
“也不算誤會。”他淡聲。
宋亦霖一噎。
窗戶紙再戳就要破了。她倍感頭疼,又半句話都憋不出來,只能裝沒聽見,擡腳想溜。
謝逐沒打算輕易将人放過,但兜內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是來電提醒。
懶得搭理,他正要挂斷,目光掃過來電人姓名,不由得動作微滞,蹙眉接起來。
“你小子!”邵承致的問候聲氣勢十足,“禁止早戀,禁止早戀!這種事需要我耳提面命地跟你講嗎?”
謝逐不耐地啧了聲。
離得近,宋亦霖也聽見他的話,沒什麽表情地挪開視線,緊了緊書包帶。
“你現在剛進國家隊,媒體都盯你盯得緊,萬一被拎出來做文章怎麽辦?”邵承致頭疼道,“就不能等到高考後再說?”
謝逐不答,反倒将手機拿遠些,垂眸問話:“高考後才行?”
宋亦霖:“……”
她險些被嗆,再開口時話都說不順暢:“你問、問我幹嘛?”
電話對面的邵承致:“?”
“草。”他忍不住爆粗,尴尬地壓低聲音,“你不早說人姑娘就在旁邊……不對,什麽意思,你倆沒早戀?”
“沒。”
“那也注意影響。雖然話不好聽,但你得清楚你現在是公衆人物,這麽多人都在看你,謹慎點準沒錯。”
邵承致還在那絮叨,謝逐耐性告罄,只惜字如金地應付幾個字,就将電話扣死。
而宋亦霖早就不知何時溜得沒影。
其他不提,躲人倒挺擅長。謝逐眉梢輕擡,漫不經意收起手機。
——同桌,鄰居,一二,還有那些照片,以及對他們關系的讨論。
他們早就被綁在一起,彼此聯系太深,藕斷也該絲連。
宋亦霖躲不了太久。
元旦晚會過後,就是緊張的期末備考階段。
距離成為準畢業班僅剩半年,高二部的氛圍顯然比剛開學時緊繃,各科小考也接踵而至,時間趕趟似的流逝。
一月中旬,期末考試最後一場落幕,學生們紛紛歡呼着抄起書包奔出考場,蜂擁着朝校門外沖。
夕陽染紅大半天際,宋亦霖随着人潮前行,邁出教學樓,看重疊人影綽綽,四處都歡聲笑鬧。
她總與熱鬧天然隔閡,似乎也很難真正融入,待在人群裏總像被抽離。
對感知情緒的疑惑,似乎比期末考的數學卷子還要多。宋亦霖不再想,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随後點進約車軟件。
暮色中,候鳥展翅遷徙,方向堅定,好像它們從未遲疑。
收回視線,她沒再耽擱,朝學生攢動的校門口走去,準備去找顧舒上課。
距離藝考還剩不到一年時間,課程量也從每周兩節變成四節,宋亦霖由于期末考欠了節課時,因此今晚要加班加點。
說不累是假的。宋景洲不支持她藝考,遲敏工資又有限,她只得自己勤工儉學,靠着高考那點希望,熬一天是一天。
下課已經是八點,宋亦霖如常将上課用品收拾好,拎包打算走人,顧舒卻将她喊住:“霖霖。”
停下腳步,宋亦霖聞聲偏過臉。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顧舒看她疲憊神色,忍不住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還好,就是忙着學文化課。”宋亦霖搖頭,語氣輕松自若,“這不期末考完了,之後就沒事了。”
“那就行,趁寒假好好放松下。你師妹也是壓力大,她爸媽就打算假期帶她去旅游,你也可以試試,別太焦慮。”
顧舒不知道她家裏情況,想當然給出根本不可能的建議,宋亦霖只是笑了笑,應道:“好啊,我問下他們。”
話音剛落,門鈴就被按響,她将門打開,見是下節課的學生,正是剛才話題中的那位“師妹”。
她有家長來送,見了宋亦霖,高興打過招呼,宋亦霖笑着回應,便道別離開。
手機沒未讀消息,宋景洲和遲敏肯定都收到家校群的寒假通知,卻沒人問她回不回市區這邊住。宋亦霖垂眸盯着屏幕,直到樓道聲控燈熄滅,身影被暗色吞沒。
少頃,她面色如常地鎖屏,不再看。
最後一點光便也凐滅。
從顧舒家離開,宋亦霖照舊抄近道朝大街走去。不趕巧,街旁路燈不知是壞了還是沒開,襯得這條道格外深暗。
人的危機感總是微妙,她直覺不對,轉身正要換條敞亮的路走,就突然被人從後方掐住脖子。
暗罵一聲倒黴,宋亦霖雖然有所預料,卻毫無準備,接着頭發也被人扯緊,硬生生拖進陰暗巷子。
熟悉女聲帶幾分笑意,輕巧落在耳畔——
“讓我等了挺久啊,宋亦霖。”
宋亦霖眼底一冷,本能地屈肘向後搗去,聽對方罵了句,力道随即松懈下來,她迅速順勢抽身而出,站定在對立面。
太暗了,只有香煙燃燒的星點光亮,她眯起眼,看清來人果真是寧念楚,她背後還有幾名男女,都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人太多了。
“想逮你可真不容易。”寧念楚尾音拖得散漫,“成天跟你那幾個朋友粘着,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了?”
“——從學校很風光啊,宋亦霖。”
硬碰硬不是辦法,事情發展遠超預料,宋亦霖沒想到寧念楚能找到這,心下微緊。
但她沒有考慮對策的時間。
“所以來找我算賬了?”她勉強維持從容,“帶這麽多人?”
說着,她暗自将手摸進兜內,剛碰兩下手機,就被人冷不防從後踹了腳,當即踉跄幾步。
咬牙強撐着站直,宋亦霖聽背後傳來一道男聲:“寧姐,她想打電話。”
“想搬救兵?”寧念楚挑眉,饒有興致地問,“誰,薄酩還是謝逐?”
宋亦霖聞言一頓,寧念楚那張漂亮的臉湊近,掐着她下颚,眼底譏諷毫不掩飾。
“還做夢呢。”她懶聲,“謝逐他敢來,那敢打麽?他一舉一動可都在媒體眼皮底下,怎麽可能願意為你承擔風險?”
下颚被掐得生疼,指甲像要陷進肉裏,宋亦霖沒什麽表情地對上她,看她張揚自得的眉眼,突然有些想笑。
她本就沒想打電話,剛才不過是下意識快捷鍵錄音,就是因為知道如果電話撥出,無論誰接都會來。
她的通訊錄裏沒父母沒老師,只有那幾名好友。
他們太幹淨,重新來過這半年,已經給夠她足夠的好,不該再來趟她的渾水。
“沒人來才更好。”宋亦霖輕笑,“跟你們動手,掉價。”
“掉、價,是吧?”
話音将落,宋亦霖膝彎就被狠踹一腳,她猝不及防,剛伸手撐住地面,身前寧念楚便毫不客氣地踢向她手臂,直接将她踩下。
手肘和膝蓋狠擦過石板地,生疼,宋亦霖低罵一聲,強撐着不肯跪,勉強維持住半蹲的姿勢。
“骨頭還是這麽硬。”寧念楚輕嗤,突然扯起她頭發,逼着人仰起臉。
見她不屈神色,寧念楚眼底戲谑更濃,手中力道倏然加重,宋亦霖頓時吃痛地蹙起眉。
“真以為還有人能幫你?”寧念楚拍了拍她臉頰,嗓音很輕,含着惡劣笑意,“我告訴你,薄酩原本就是個死/媽玩意兒,現在能給她當後臺的爹也快死了,那小妮子要玩完了。”
“我還等着痛打落水狗呢。你要想告狀,就跟她說到時死完全家,沒錢記得來找我,還能給她介紹點男人,賣幾次好補貼家用。”
這裏有監控嗎?宋亦霖想。
不知道。無所謂。
下一瞬,宋亦霖驀地攥住寧念楚衣領,狠狠扯近——
啪!
清脆巴掌聲響起,她用盡全力甩去一記耳光,掌心發麻。
管他媽去死。宋亦霖想。
那就誰都別好過。
……其實虐才剛開始。
校園欺淩和原生家庭都是難以擺脫的東西,很惡心,是黏在身上扒不下去的東西。未成年人什麽都做不到,又什麽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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