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昨晚叢向庭本來只是打算躺着休息一下,等阮餘洗澡出來,但不知怎麽,腦袋剛沾到枕頭上他就睡着了。

早上醒來時阮餘已經去上班了,房間裏只剩他和搖頭工作的電風扇。

叢向庭躺在地上,開始懷疑自己這幾年的失眠是不是幻想出來的。

不然為什麽只要靠近阮餘,他的睡眠質量就好得不像話,像是要把前幾年沒睡的覺全補回來一樣。

今天體溫已經徹底恢複正常,傷口也不再有腫脹的感覺,一些細小的血痂開始有要脫落的跡象。

叢向庭洗了個澡,雖然還是被忽冷忽熱的水流偷襲了好幾次,但他有了經驗,能躲開大概八成。

不過洗完出來被浴室門口翹起的木地板絆了一跤後,他還是沒忍住罵罵咧咧。

擡頭掃視了一圈不大的房子,目光所及之處都有不小的缺陷,比如歪掉的門框,一打開就合不上的櫃門,歪歪斜斜的水龍頭......但一想到這裏是阮餘出生的地方,叢向庭就又心平氣和了。

他裹着浴巾坐在沙發上,手機積累了99+的未讀消息。最上面一條是秘書剛剛發過來的,問他今天是否去公司。

頭發上的水珠滴在屏幕上,叢向庭用指腹擦拭掉,回複他:去,通知一個小時後開會。

秘書盡職盡責:好的叢總,收到。

公司內部對空降了一年的總經理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認為他不過是沾了姓叢的光,如果不是叢崇陽的兒子,本科學歷連公司面試篩選都過不了;也有人認為出生就是實力的一部分,而且從入職一年的成績來看,總經理手段雷厲風行,頗有當年董事長帶領即将破産的集團殺出一條生路的風采。

不過不論是哪種評價,對于叢向庭非常不好惹這件事都保持高度肯定。

比如此刻,叢向庭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裏,底下的高層就全都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生怕下一個挨罵的就是自己。

在座沒有一個人年紀比叢向庭小,但對于這個年紀輕輕就爬到自己頭上的二世祖,他們就算心不服口也得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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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

直到叢向庭冷冷說出這兩個字,并轉身離開,所有人才在心中暗暗松口氣。

“吓死我了....”一人小聲說。

“早知道今天早上我就出外勤了,白白來公司挨一頓罵。”另一人是平常最看不慣叢向庭的那撥人,私底下沒少說如果他是叢崇陽的兒子,他上他更行的言論。

“話說,今天太子穿的西裝是不是秀場款?”

“你還有心思關注這個?”

“挺帥的啊,改天我也弄一套回來穿。”

“得了吧,人家穿是模特,你呢?東施效颦!”那人冷笑了一聲,“而且什麽太子,你沒看新聞嗎?離廢太子那天不遠了,等着瞧吧。”

叢向庭解開西裝的紐扣,低頭看了眼手表,對進來辦公室的秘書說:“把要簽的文件都拿過來,我趕時間。”

“好的,”秘書說,“剛剛主宅那邊來電話了,讓您抽空回去一趟。”

叢向庭蹙起眉:“什麽時候來的電話?”

“半個小時前,那會兒您正在開會。”

叢向庭坐下來,用指尖撥了撥辦公桌上的鋼筆,語氣不耐煩了幾分:“知道了。”

-

今天是園藝師工作的日子,幾人着裝整潔,在院子裏修剪綠植和花卉。

不遠處傳來踩油門的轟隆聲浪,蓋過了園藝師手中松土機的震動聲,不多時,別墅旁邊的車庫門自動打開,一輛銀色跑車駛入進去。

關了車門,叢向庭坐電梯上去,穿過餐廳時,叢崇陽正在享用午飯,擡頭和他對視。

上一次見面兩人還是不歡而散。

叢崇陽面上沒什麽情緒,淡淡吩咐廚娘:“加副碗筷。”

“不用,我不吃。”叢向庭徑直走過去,邁腿上了二樓。

回了房間,他找出一個行李箱,開始往裏面扔衣服。

避開各種昂貴的定制西服,他只挑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短袖和短褲,連鞋子都只挑運動鞋。

“公司的事處理完了?”

叢崇陽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出現在門口。

放衣服的手頓了下,叢向庭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說:“嗯。”

昨晚叢崇陽就回來了,今天沒出過門,只穿了舒适的家居服。

他走進房間,坐在椅子上。

“收拾行李幹什麽?”

雖然是上趕着來找叢向庭,他說話的态度卻十分居高臨下。

叢向庭不會疊衣服,随便卷兩下就當疊好了,扔進行李箱裏。

“我出去住一段時間。”他随口說。

叢崇陽沒在乎叢向庭的敷衍,搭起二郎腿,雙手放在膝蓋上,似乎只是不經意間提起:“小餘最近是不是回國了?”

啪——

叢向庭把充電器丢到一旁,擡起頭看向叢崇陽:“小演員的預産期是什麽時候來着?”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只有視線交彙,是場無聲的較量。

忽然,叢向庭笑了下,語氣放緩,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客氣:“小餘是回國了,不過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多關心關心你的小兒子吧。”

被赤裸裸的威脅,叢崇陽很難維持臉色。

最近他正因意外被爆的緋聞引發出的一系列麻煩而焦頭爛耳,上要安撫家中不滿的長輩,下要安撫擔心緋聞對集團有影響的董事,還得安撫跟他鬧個不停的女演員,煩都煩死了,結果回家連兒子也跟他對着幹。

兒子,叢崇陽在心中冷笑一聲,冤家才更合适,很難說這件事背後有沒有叢向庭的推波助瀾。

叢崇陽沉下臉色,用壓迫的語氣說:“你也過了胡鬧的年紀,該早點定下來了。”

叢向庭沒說話,蹲下來把旅行箱合起來。

“你之前不是和房家的小女兒走得很近嗎,正巧她最近也回國了,可以定個時間,兩家見個面。”

只有将叢向庭徹底掌控住,隔絕他跳出自己手心的每一絲可能,叢崇陽才能放下心來。

他的年紀越來越大了,現在尚且能防住,再過五年呢,十年呢?

叢向庭拉着行李箱站起來,一手放在行李杆上,一手插着兜,沖着叢崇陽歪了下頭,笑起來的表情有一絲邪性:“我跟誰走得近你不知道嗎,爸?”

不知何時,叢向庭已經長得如此高大,輕而易舉就能俯視叢崇陽。

“要不我改天帶小餘回來吃個飯?”他的語氣充滿嘲弄,“到時候爸你可別表現得太寒酸,記得準備見面禮,最好貴一點。”

“你這說的什麽混賬話!”叢崇陽終于沒忍住,伸手拍了下桌子,眼裏的怒火直沖叢向庭,“阮餘他算個什麽東西!而且他是男的,你要和男人結婚嗎?”

“和男人結婚不行嗎?”叢向庭嗤笑了一下,“都什麽年代了,你的思想怎麽還是你這麽封建。”

叢崇陽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放緩了語氣:“如果你只是為了氣我,沒有必要說這種荒唐話。我可以和你保證不會跟任何人結婚,你不用因為這個跟我心生嫌隙。至于那個孩子,他也算你的弟弟,我希望你可以接受他,以後我們一家人——”

“是不會結婚,還是不敢,又或者不想?”叢向庭打斷他的話。

沒給叢崇陽發火的機會,叢向庭就露出一個稱得上乖巧的笑容:“爸,你搞錯了,你在外面有十個百個老婆我都不在乎。反正該是我的還是我的,誰都不可能搶走。”

叢崇陽視線陰沉,像刀子一樣緊盯着叢向庭。

“至于所謂的弟弟,還是算了吧,我沒興趣跟你演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戲碼。等他先活着生下來再說吧,不是嗎?”

叢向庭拉着行李箱走到門口,轉過身,看着座椅上臉色鐵青的中年人,不明白自己曾經怎麽就鬼迷了心竅,會覺得他很可怕。

“對了,以後不要再說阮餘算什麽東西這種話,我聽到會很生氣。”

叢向庭語氣頓了下:“.....比起你,他才是我的家人。”

-

今天回家阮餘沒再聞到奇怪的味道,不過從樓梯走出來他就一直聽到咚咚咚的聲響,一直到打開門,才發覺是自己家裏傳出來的。

“你回來了?”叢向庭的耳朵總是很好使,第一時間就能聽到阮餘打開門的聲音。

此時他正拿着一把小錘子,依舊光着上身,蹲在主卧門口不知在幹什麽,砰砰砰連着敲了好幾下。

“你在幹什麽?”連着兩天,阮餘進門第一句話都是這個。

“門框有些歪了,我弄好了。”叢向庭站起身,到客廳喝了半杯水,轉身問阮餘,“今天上班怎麽樣,累不累?”

僅僅兩天,他看起來就像是在房子裏混得如魚得水,比阮餘這個主人還像主人。

“不太累。”阮餘說。

叢向庭點點頭:“我今天回來晚了,沒來得及做飯,晚上出去吃?”

幸好沒來得及,阮餘松了口氣,說:“吃方便面吧,等下我煮。”

叢向庭沒有意見,畢竟他現在是個名義上的窮人,還寄人籬下,沒有發表意見的資格。

阮餘走進浴室,發現閃了半個多月的燈泡被換掉了,新換了暖黃色的燈泡,一打開襯得狹小的浴室還有點溫馨的意思。

默默洗完手,阮餘往外走,感覺腳感不對,低頭看到浴室門口絆了他不知多少次的地板也被敲平了。

他擡起頭,掃視了一圈屋子,果然不止歪掉的門框,其他各種大大小小的毛病全都被叢向庭修好了。

視線被門口突然出現的行李箱和寵物箱吸引,阮餘走近,裏面果然是五年前那只虎紋泥龜,看起來長大不少。

他沒忍住伸手碰了碰,一貫壞脾氣的烏龜卻沒咬人,只慢悠悠擡頭看了眼。

“那個.....”叢向庭走過來。

估計幹了不少活,他漂亮的肌肉覆了一層薄汗,在窗外灑進來的夕陽下像塗了層金粉一樣,光閃閃的。

阮餘轉過身,偏了偏視線,才說:“你怎麽把東西都搬來了?”

不是說好只借住一晚嗎。

“小餘,我沒有家了。”

叢向庭的語氣很平淡,和剛剛說今晚沒做飯是一樣的口吻。

他忽然輕輕抱住阮餘,像受了傷需要安慰的大型動物,将頭埋在阮餘的肩膀裏。

“別趕我走,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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