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診所放了一天假。蔣旻池和許奚回家後,就沒再出去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蔣旻池自己洗漱了一遍,出來看到許奚欲言又止。
“什麽事?”他問。
“想……”許奚垂着頭,“想洗個澡。”
折騰了一晚上,又發了燒,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嗯。”蔣旻池答應了。
可許奚還是沒動。
“那,那可以借一下你的衣服嗎?”
出乎許奚的意料,蔣旻池又嗯了一聲。
洗澡的時候,許奚都是飄着的。這是他第一次赤裸着站在蔣旻池的浴室裏,而就在十分鐘前,蔣旻池還在裏面洗澡。
浴室裏的水汽,都帶有蔣旻池的味道。
蔣旻池比他高大半個頭,衣服自然穿起來也松松垮垮的。從浴室出來時,他有點不好意思,可心裏又覺得很是幸福。
蔣旻池坐在客廳裏,又拿着本厚厚的書看。聽到他出來,也沒擡頭看他,只是默默地翻了頁書。
“我去做飯吧。”許奚說。
這時蔣旻池才把目光從書上移向許奚。這衣服他穿着确實有點大,像是偷穿不合身衣服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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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半幹,看着就很是清爽。長得很好看的脖子上,有細細的茸毛,背着光,能看得很清楚。
蔣旻池把書放到一邊,然後叫他:“許奚。”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鄭重,這讓許奚心裏一緊,生怕又趕他走。
“嗯?”他回了一聲。
蔣旻池頓了頓,然後才繼續問:“為什麽回來?”
這是他重新出現後,蔣旻池第一次問這個問題。許奚雖然心虛,可明确地知道蔣旻池是在心平氣和地問他。
“為了回來陪你。”他回答。
蔣旻池無言。這是預料中的答案,可再次聽到時,還是心酸。站在不遠處的許奚惶恐不安,生怕他說什麽不讓他在這的話。
他注視了人良久,然後說:“過來。”用着曾經的蔣旻池的語氣。
許奚的心瞬間如雷似鼓。他捏緊雙手,木愣愣地緩緩走過去,站到蔣旻池面前。
蔣旻池看着他,去把他捏成拳頭的手拿過來,溫柔地引着他松開。
許奚不可置信地看着蔣旻池的動作和他臉上陌生的溫和,而在蔣旻池拉着他示意他坐到自己腿上時,這樣的感覺達到頂峰。
他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虛無缥缈的夢。
“蔣旻池……”他謹慎地開口,怕理解錯了意思。
“坐下來。”蔣旻池又拉了他一把,同時說。
許奚全身因為緊張微微顫抖,順着蔣旻池的力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坐下後,蔣旻池放開其中牽着他的一只手,擡手捧起他的臉,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撫過。
“蔣旻池。”許奚不由自主地,用發顫的嗓音又叫了一聲。
蔣旻池并未應他,只是在他難以置信又驚惶的眼神中,直接湊近吻住了他。
轉變來得太快,一切都像是飓風,掃蕩着他本小心翼翼的心。他全身僵硬,直挺挺的背繃得很緊,手心微微出汗,眼睛也不眨了,甚至連回應都忘記了。
喃楓可這不是他想了五年的吻嗎。
蔣旻池輕輕吸着他的唇,同時一直摩挲他的臉頰,好似在安撫他慌亂的心。
如此親了一會兒,在許奚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就撤開了。
許奚眼裏的驚訝瞬間變成了不舍。
不過蔣旻池放開後卻沒往後撤,而是抵在他的額頭上。許奚呆呆地看着他柔情的眼神中包含的鼓勵,終于明白過來蔣旻池親了他。
氣氛一下就暧昧了。許奚的眼眶漸漸被期待充斥。他想要蔣旻池再親親他。
蔣旻池就這樣盯着許奚的眼睛,再次吻了上去。跟以前一樣,只要蔣旻池親他,許奚就什麽都願意。
第二次的吻緩慢又綿長。蔣旻池一下又一下輕啄他的唇瓣,等許奚适應了後,才撥開他的嘴唇,舌頭探進去掃過他口腔裏的每一寸。
唇齒交纏,親吻變得濕熱。
寬大的衣服很容易拉開,蔣旻池将手伸進去,輕撫許奚清瘦的背,同時把他往自己身上摟了一點。
“嗯……”許奚不由得哼了一聲。
他被落下的一只手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搭上了蔣旻池的肩。他忘情地,瘋狂地,全心全意地回應着蔣旻池。
就在他完全沉溺在這場親吻裏的時候,蔣旻池拉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毫無反應的下身上。
許奚一驚,慌亂的撤開,看到蔣旻池一臉平靜,好似剛才的情義只是一場幻覺。
“我再也不能給你什麽了。”他聽見蔣旻池這樣說。
蔣旻池用最直白的方式,終于告訴了他這個事實。
許奚本能地搖頭,心沉到谷底,并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他所知道的,掩藏在這句話裏面蔣旻池所承受的苦痛。
“小奚。”蔣旻池終于像以往一樣叫他。“我就是個廢人,什麽都做不了。你說你想要來陪我,可在接下來這漫長的歲月裏,我任何東西都給不了你。你明白嗎?”
許奚一直慌亂地搖頭。這樣冷靜卻平和的蔣旻池,比前段時間對他冷漠以待的蔣旻池,更讓他害怕。
他好似帶着一種破釜沉舟之勢,在用他最不堪的最後一張王牌來趕走他。
“沒關系,不用,我不在乎,沒關系的。”
蔣旻池以為他不知道,但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我不需要。”他掙開另一只手,攀上蔣旻池的脖子,死死地圈住他。“這有什麽的,我不在乎這些。”
“可是我在乎啊。”蔣旻池百般無奈地說。
“蔣旻池……”
“我沒辦法接受以後你得照顧我一輩子這個事實,也沒辦法去想我不能對你做點什麽。小奚,我們曾經毫無保留地相愛過,享受過極致又瘋狂的性愛。我帶着你跑,去過很多地方,深深地進入過你……這些,現在及以後的我都做不到了。”
“那又怎麽樣啊,”許奚急切地喊着,“我們現在依舊可以去很多地方,我可以推着你跑。沒有瘋狂的性愛也可以,你可以親我,抱我。你為什麽覺得我一定需要那個東西。”
“小奚……”
“你別推開我好不好。”許奚怕了,帶着哭腔乞求,“我忘不掉你,怎麽都忘不掉。這五年的每一刻都在想你。我不要你說的那些,我只要你繼續愛我。”
“你待在我身邊,生命只會極速地枯萎。”
“不是。是我的生命已經枯萎了,所以才來找你的。”
蔣旻池嘆了口氣。
“你別趕我走,行不行?我願意陪着你,我想要陪着你。”
蔣旻池無言。許奚一點都沒變,對他從無過多的索求,單純天真,滿心赤誠。
他由着許奚哀求,好一會兒沒說話。
“你忘不掉我,”随後,他問,“是因為內疚嗎?”
“當然不……”話出一半,卻被打斷。
“其實,那不是你的責任。”
許奚聞言一怔:“什麽?”
蔣旻池看着許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出車禍,不是你的責任。”
許奚聽到這話,僵在那半天沒有動。明明就只有十個字,他卻好像聽不懂它們的意思。
“什……什麽意思?”他喃喃地問。
“不是你的原因。”蔣旻池還是選擇把事實告訴他,“是有人在車上動了手腳。”
許奚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他偏頭看着蔣旻池,像是無知的動物看着成了謎的人類。
“怎麽可能,”他艱澀地開口,“你……你那時候說…”每一個字都吐得艱難,“說是因為我……”
“當時我也不知道原因,是後來才調查出來的。”
“那後來你怎麽不給我說?”
“你已經去美國了,我想你已經開啓了新生活,沒必要再為這樣的事情擾亂心神。”
許奚難以置信。
“不過,不管那時候是不是因為你,我都沒有怪過你,也從未把這件事情的責任推到你身上。所以……”
“所以……”許奚替他總結道,“你只是為了趕走我,所以才……才,才那樣說?”
蔣旻池愧疚地沉默着。
昨天晚上看到躺在床上胡言亂語的許奚,他便知道自己狂妄自大,做錯了。
如果說剛醒來時,他因為自尊心和對未來的茫然而慌不擇路,選了最激進的一種方式,只為了不讓許奚看到他的樣子還情有可原;
如果後來他冷靜下來,知道這是對許奚最好的選擇而依舊将錯就錯能講得通;
再後來他雖然知道了真相,但也不願再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而保持沉默是情理之中。
如果這些都還可以牽強地解釋的話。那重逢後,他也是不應該随時随地對萬裏奔向他的許奚冷眼相待的。
所以他把自己脫光,剖開,用最直接又恥辱的方式去展示他最不堪的一面。
“我不想你跟我這樣的人耗下去,我希望你能重新開始生活。”
“那我重新開始了嗎?”突然,許奚朝他吼道,“所以你沒有相信過我對你的感情,以為我換個地方,等個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扔掉對你的愧疚,放棄對你的感情,把你忘得一幹二淨,在大洋彼岸重新找一個人,是不是?”
“不是這樣……”
“那是怎麽樣?”許奚從蔣旻池身邊站起來,“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樣的!”他撕喊道。
他無法接受自己被一個謊言折磨了五年的事實,也更不願相信蔣旻池居然可以那麽幹脆就把他趕出他的生命。
明明他們山盟海誓,約定不管什麽情況都會對對方不離不棄。他做到了,可蔣旻池沒有。
“你為什麽那麽狠心?”話一問出來,許奚卻發現自己在表面的暴怒下,掩藏起的卻是委屈。
蔣旻池為什麽可以對他如此鐵石心腸。
“對不起。”
許奚搖搖頭,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此刻他覺得蔣旻池很陌生,怎麽看都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那個時候。”好像抱着最後一絲幻想,“我,我最後一次去看你。”他痛苦地回憶着,“你……你不讓我進去。我在門外跟你道歉,一直哭。我想問你,你那時候有沒有一絲沖動,讓我進去?”
蔣旻池記得,那時許奚的爸媽也回來了,已經幫他辦好了所有的事情,打算帶他走。
“沒有。”他沒有半分猶豫地回答。
許奚的眼淚在這一刻溢滿眼眶。
“我知道了。”說完他轉身走出了蔣旻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