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下車之後是許奚推着輪椅的,但是走到門口,蔣旻池卻對他說:

“回去吧。”

“不要。”許奚幾乎馬上就說,語氣很是堅決,“我不要走。”頓了頓他又放軟了态度,像是求着蔣旻池,“至少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行嗎?”

“不用了,我自己會處理好。”但蔣旻池絲毫不為所動。

“蔣旻池……”

“就這樣吧。”蔣旻池又說了跟那天同樣的話。

即使在這種關頭,他還是一步不讓地要跟許奚到此為止。

“讓他進去吧,”方賀舟實在不忍,幫許奚說好話,“都很擔心你。”

“不用。”

說完,蔣旻池自顧轉過輪椅,推着進去。

其實許奚大可以直接進去,就現在的情況來說,蔣旻池根本拿他沒辦法。

可是他不想這樣。

他不想利用蔣旻池因為無法站起來而對他無可奈何這件事,來當做一個追回他的利好籌碼。

方賀舟看了看許奚,沒辦法只得無奈地安慰道:“沒事兒,我們先進去了解一下情況。”

可許奚雙腳還是控制不住似的往前走了兩步,眼睛直追着輪椅上的人去,最後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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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賀舟跟蔣未進到客廳,蔣旻池已經坐在那了。

“現在是怎麽個情況?”他走過去問。

大致的情況他們了解一些,但是具體的還得細問。

“早上有人報警,”蔣旻池開始講述今早發生的事,“說家裏有人吃了我開的藥,已經住進ICU了。後面就是被帶過去調查。”

“那到底是什麽藥?你自己心裏有數沒有?而且為什麽現在是取保候審,怎麽會那麽嚴重?”

“一種會引起過敏的藥,他們說我沒有提前做皮試,直接就把藥開了。”

“那你做了嗎?”

“我記得很清楚,”蔣旻池也很是頭疼,但還是盡量回憶着前一天的情況,“當時我是想讓林欣做,但是她在忙,而魏一豐那時候又在給病人換藥,于是我就自己做了。”

“那你做了嗎?”

“做了。”

“你确定?”

“我确定我真的做了。”蔣旻池萬分肯定。

“那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問題?”

蔣旻池停了好一會兒,面色如灰,像是心裏有個萬難的謎題解不開,“皮試結果為陰性,可她吃了藥還是過敏了。”

“為什麽?”蔣未和方賀舟同時驚問。

“我也不知道。”蔣旻池頓了頓,“測出來就是沒有過敏反應,可她還是過敏了。”

“怎麽會這樣?”方賀舟眉頭擰成一團,很是不解,“難道是你記錯了,你是不是沒做過?”

蔣旻池搖頭,“也查過監控了。監控顯示得很清楚,我當時确實給病人做過皮試。”

“那是藥品出了問題?”

“也不是,那是一批新進的藥,昨天剛拆,而且其餘的已經拿去做檢查了。”

說完,蔣旻池對面的兩人好一陣沒說話,只是呼出了一口涼氣。

這事兒太蹊跷了。

明明做過過敏測試,那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至少你的工作沒有出差錯啊,”過了一陣,方賀舟說,“至少跟你沒關系啊。”

蔣旻池隐着嘆了口氣,“但确實是我開的藥,才引起了他的嚴重過敏反應,所以現在才仍然待在ICU。”

方賀舟暗自思考了片刻,還是不能理解這其中的關系。

“做過過敏測試,藥也沒有問題,當然藥品問題還得持保留态度。如果藥品也沒問題的話,那怎麽會導致這個結果呢?”

蔣旻池臉上少見地出現了茫然。他垂着頭,有點無助地撐着腦袋,“我也不知道,病人那邊也還在檢查,看是不是有其他藥物引起了幹擾。”

他們說話的時候,方賀舟跟許奚的語音通話一直開着。

在外面守着的許奚,聽到了他們的每句話,整個心也都揪在了一起。

“那現在是怎麽說呢?”電話裏的方賀舟又問。

“要等待病人進一步的檢查,還有那批送檢的藥,還要問詢診所的人,看是不是有什麽地方遺漏了等等。”

蔣旻池的語調很平靜,可許奚聽來,他每個字都吐得很沉重。

“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麽地方沒想起來的?”方賀舟不甘心再次問。

“我能想到的都說了,我也弄不懂為什麽就是沒測出過敏,”

語罷,房間裏的三人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默。電話那邊的許奚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像大家都走入一條不知道方向的盲道。

很一陣兒之後,還是蔣未說:

“今天先到這吧,一直等着也不是個事兒。”

方賀舟贊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現在我們很被動,不管是打官司還是什麽的,都得等到調查完再說。”

他們本想今天就在這陪着,可蔣旻池不願意。他說哪裏有那麽嚴重了。

蔣未又堅持說了好幾次,可最後還是被拒絕了。

“那行,”方賀舟沒勉強了,“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起來還不知道要怎麽呢,先養好精神。”

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了。一出門,就看到了蹲在門口的許奚。

“先回去休息吧。”方賀舟說,“別等在這,這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有結果的。”

許奚朝裏面望望,仍舊能看到客廳傳來的昏暗的燈光。他不敢去想此時蔣旻池一個人待着在想什麽。

“我再陪一會兒。”他說。

“許奚……”方賀舟想再勸勸,卻被打斷了。

“晚了我自己知道回去。”許奚的眼睛一點都不願離開客廳的方向,“他睡下了我就走。”

方賀舟見他這樣,便也沒說什麽了。

回去的路上,蔣未氣壓很低,但他又何嘗不是。

不過他斟酌着,還是盡量給兩人打氣,“放心,你要相信你哥。”

“我當然相信他。”說這話時,方賀舟才發覺蔣未聲音不對。但他沒轉頭頭,只是靜靜的聽着。“可我就是有點怕。”

“沒事兒。”方賀舟心裏也沒底。醫療糾紛本身就是一宗糾纏不清的事兒。“放心,會好的。”

許奚在門口一直守到十二點。

客廳裏沒什麽動靜,連透出來的影子都一兩個小時沒動。他想進去陪他,可又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去多加一件讓蔣旻池分心的事情。

見客廳的燈關了,最後卧室的燈也關了後,他才回去。

後面幾天,診所關了門,林欣,魏一豐和蔣旻池時不時被叫去問話,說是配合調查。

病人的情況一直不太好,說是很嚴重,不過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

到第三天的時候,送檢的藥品已經出結果了,确認是針對病人過敏症狀的抗過敏測試藥。

但這也不能說蔣旻池用的那一只就一定沒問題。

可診所前一天的垃圾早已經扔掉了,也無從查起用在病人身上的那一只,時不時跟送檢的那一批一樣。

蔣旻池他們要求檢測病人體內是否有其他藥物幹擾,或者病人是否是特殊體質等。醫院那邊也檢測了,給出的結論是病人本身一切正常。

到此好像陷入了死局。

診所确實做過測試,至少有過測試的動作,只是沒有檢測出來過敏。

也沒有其他藥物引起幹擾。

這種前提下,病人因為蔣旻池開的藥而出現了問題。

因此不管怎麽說,問題都出在蔣旻池這邊。

“怎麽會這樣!”方賀舟怎麽都想不通。

這就好像你在解一道題,一切步驟都是對的,可最後算出來的答案怎麽都有問題。

蔣旻池也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明明所有的流程都對,連皮內注射的位置都沒問題,可就是顯示沒做過。

“不過不管怎麽說,”蔣旻池說,“這确實是一起醫療事故。”

“這都不是你的錯,怎麽能這麽算。”

“他吃的是我開的藥,這當然算我的問題。他們現在就是要找我承擔責任。”

這事兒已經過去小半個月,即便調查結果表明蔣旻池這邊程序沒問題,但家屬卻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們的訴求很簡單,一定要有個說法。

就像蔣旻池說的,病人是因為他開的藥出了問題,所以家長找上他也是應該的。

診所當然不能開了。不僅如此,一周後氣急敗壞沒有得到處理結果的病人家屬甚至在診所大門上寫大字,什麽庸醫醫死人之類的都亂寫一通。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附近社區也都是議論紛紛。

這段時間許奚雖然沒有被允許進門,但是每天都一早過來守着,如果他們要出門,他也自己打個車跟上去。

蔣旻池沒有趕走他的心思和精力,但是也不跟他說話。

幾人焦頭爛額,不過還是盡量瞞着父母那邊。

“現在他們怎麽說?”半個月後,方賀舟一下班就往蔣旻池這邊跑,還沒坐下就問。

“要求賠償。”蔣旻池回答。

“那還好。”

但等他坐定,才發現蔣未和蔣旻池臉色很是陰沉,看着遠遠不止于此的樣子。

“是還有嗎?”方賀舟猜測着問。

“他們要訴訟。”蔣未回答。

“為什麽?”

“現在唯一可能出現的問題就是,皮內注射不到位或者位置不對,又或者用量不夠等等,總之他們覺得問題肯定出在皮試那個環節,所以才沒有測出過敏反應。”蔣旻池說

方賀舟覺得這個臺荒謬了,“怎麽可能,你當了那麽多年醫生,連怎麽做過敏測試都不知道嗎!”

這也是蔣旻池想問的。

他怎麽可能連皮試怎麽做都不知道。可事實擺在這,如果其他一切都沒有問題的話,那問題就出在皮試的時候。

“我還是無法相信,”方賀舟說,“你從醫這麽多年,怎麽會做個皮試都弄錯。”

房間又一陣陷入了沉默。

同樣外面的許奚也無措地捏着手機。

“對方已經提起訴訟了。”

方賀舟有一陣沒反應過來。還是蔣未接上話:

“那就打官司。”他好似在咬着牙,狠狠道,“我去找最好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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