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孤蓬萬裏

孤蓬萬裏

羅浮上已經有了一株建木,再多一株桃都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情況。這又不是能随便亂試的,別說景元這個巡海游俠做不了主,就算他是神策府裏的将軍也不行。

羅浮乃是仙舟聯盟的旗艦,旗艦是什麽?就是臉面!誰家裏閑着沒事兒了拿自己的臉胡亂試驗?且羅浮并不拒絕外客往來,各路豪傑熙熙攘攘,誰知道哪個就能認出她的跟腳來,到時候平白又是一場風暴。朱櫻算着若是控制得當無非也就她自己進鱗淵境和建木一處蹲大牢,可萬一稍有疏忽,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再者桃都連通三境,若是有人抓住這個特點掀起波瀾恐怕羅浮上至少一半人将直接堕入魔陰。

何苦呢?

朱櫻好不容易才将眼眶的熱意收回去,順着發絲輕輕理順景元的發尾:“我不能回羅浮,一則恐對仙舟有害,二則璃月衆仙與我有恩。別為我擔心,我現在很厲害的……”

話到此處便不再說,她換上歡快的語調:“反正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回羅浮了。嗯,從昨晚到現在你都沒有吃東西,餓不餓?要不要嘗嘗須彌特色?我也才剛來這裏,昨天別人推薦了一家館子,一起去瞧瞧麽?須彌盛産香料和學者,不過今晚我不去圖書館了,陪你轉一圈,明日一早你就返回璃月港吧。”

天舶司的考察隊不可能無限期的待在提瓦特,最多十五日他們必然返航。從收到離開玉界門的第一條信息起,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景元不情不願松手站好,知道她這是鐵了心打定主意,再怎麽勸說也無濟于事。總之先穩住人,回頭整合彥卿調查到的信息按照時間線重新理一遍,一定能找到被疏忽的細節。

“氣都氣飽了,吃不下。”

他帶着點埋怨小小表達出一些不滿,說是這麽說,最後還是被她拉着硬塞了份清淡的甜粥。

氣氛重新變得輕松,好像一切都回到數百年前。

須彌的夜晚比白日要放縱得多,趁着夜色整座城都飄散着酒、咖啡,還有香料的味道。

“河面上有……藍色的花在閃光?”

景元帶着朱櫻躲開三三兩兩拎着酒瓶買醉的路人,後者邊走邊道:“那是月蓮,須彌特有種,對水質要求極高,不過觀賞價值與藥用價值也對得起它這份挑剔。”

“我帶你走近些看。”說着她走出路基,踩着蔓生的野草來到王蓮連片的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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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彌的特有植物多多少少都與水分不開,可以給考察隊帶些标本呦。”

她跳到王蓮葉子上,彎腰掬起一朵藍紫色的“小”花遞到景元面前給他看。厚實圓潤的葉片随着水波漣漪上下浮動,即便光線不佳水底的鵝卵石也仍然清晰可見。

金色花蕊含在花瓣之間,被白皙的素手映襯得別有一番凄清。

他剛想說些什麽,忽然單手攬起朱櫻後撤了一步,兩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多了兩個半尺長的罐子。冰元素力與有毒的紫色煙霧幾乎同時洩露出來,河畔迅速青青紫紫白了一片。

“怎麽樣?得手了麽?”

蒙着臉的盜寶團成員躲在山石後伸長脖子向外看,對站在水邊的目标使用這兩樣東西尤其有效,冰元素力使人凍結不能逃跑,毒煙則能最大程度降低獵物的反抗能力。反正只要那個女人到手就行,其餘人等的死活他們也不在乎。

跟在後面的鍍金旅團正在準備轉移用的道具,他們打算把昏迷的目标裝進箱子混在其他貨物裏運出須彌城。

這個剛從璃月來到須彌的女人實在太漂亮了,又總是獨自進出,軌跡簡單且沒什麽朋友,抓她沒有任何難度。再者黑市上好幾位老爺争相花高價點名要她,最近手頭有點緊的他們自然迫不及待想撈這筆外快。

這群烏合之衆等不及收獲就先暢想起拿到錢以後要去哪裏快活,冷不防山石一側根須破土而出,別說跑,就連叫聲也沒來得及發出便被捆住腳踝倒吊起來裹成繭子。

巨力之下骨頭被勒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最瘦弱的人率先口吐鮮血,眼看要被活活扼死。

“哦呦?這裏怎麽有人亂扔垃圾?”

男子含笑打趣了一句,拉着目标走回熱鬧的街道。

恐怖的力量消失了,錯綜交纏的植物根須也恍如幻覺般跟着消失。除了土壤被翻得亂七八糟,誰也不會知道這裏方才都發生了什麽。

“呼……呼……呼……”

亂七八糟倒在地上的傭兵與盜寶團面面相觑,劫後餘生并沒有讓他們感到狂喜。憤怒的獵手只是暫時退去,臨走前給每個人都蓋了個戳。

——我必将歸來收取代價,你們誰也別想跑。

“提瓦特自然環境不錯呢,水果蔬菜的種類比想象中要多。”景元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察覺到,朱櫻假裝自己不知道他在假裝,兩人極有默契的維持着虛假的平衡。

前半夜的須彌城徜徉在歡樂的海洋中,自從妮露在教令院大門口傾情一舞之後,街頭隔三差五就有支開攤子博人眼球的表演。

“人好多,是什麽?”朱櫻踮起腳尖只能看到一片黑壓壓的後腦勺,景元把她舉起來放肩膀上坐着:“看到了嗎?”

“幻術,還有耍蛇的,你看不看?”

說着她往四周瞄了一眼,摸出一枚摩拉讓它叮叮當當落在地面,趁着大家忙着低頭找錢的功夫跳下來拉着景元擠到最前排:“你們出征時去得多是被豐饒民禍禍個不清的星球,遇上類似的表演也不一定有心情觀賞。難得來一趟,湊個熱鬧。”

須彌幻術與楓丹魔術還是不大一樣,一個講究身臨其境,一個講究機巧驚悚。

人群正中間包着頭巾穿着華麗演出服的表演者吹奏起極具地方風情的音樂,被他圍着“施法”的陶甕中緩緩升起一節繩子,一直升到丈把高,這人放下樂器抱出來一個孩子要他順着繩子向上爬。又有旁邊一位白胡子老丈,單手扶着拐杖整個人盤腿浮空端坐,再往前是個光着腳的少年邊吹短哨邊逗弄壇子裏的眼鏡蛇,這幾個攤位前面都撒了不少摩拉。

羅浮上也有類似的雜耍攤子,近來常被稱作“行為藝術”。誰都知道這裏頭有貓膩,卻也不耽誤擠着看熱鬧。景元想起彥卿或許會喜歡這些,遂摸出玉兆每個攤子都拍了一段,逛過一圈又去點了兩個椰炭餅打算帶回去逗孩子玩。

他見朱櫻時不時撇過來一眼,且将讀作玉兆實際上就是手機的東西揚了一揚:“新ID還沒加,你原來的玉兆呢?”

朱櫻抿嘴一笑:“嗯……您家的小公子?”

這個問題答不好怕是後患無窮,景元馬上把對話框亮出來:“弟子,親傳弟子。這孩子劍術很快就要超過我了,現在我一般都不和他對練。”

兩個同樣被鏡流蓋章認定“劍術不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朱櫻大奇:“這就是物極必反麽?”

“彥卿天生劍胎武骨,不過總角之年雲騎軍中已經沒有對手了。”提起小徒弟,景元語氣裏滿滿都是驕傲,“等他學會藏鋒,便是劍術大成之時。”

越是好劍越是鋒利,卻也越是容易折斷,羅浮的劍不但要銳利無匹,同時也得學會抓住适合拔刀亮劍的機會,而不是時時刻刻都像只好鬥的小公雞。

“剛極易折吶……”朱櫻看着玉兆上那孩子撒嬌耍賴讨零花錢的信息,忍不住悶笑道:“你回去璃月後帶着小朋友去找我店裏看門兒那位,就說我央他和鐘離動手打一柄最是鋒利卻不要有刃的劍。”

“挑剔些也無妨,樣子務必要做得符合少年人的喜好,權做賀他得拜名師的禮物。”

她故意把“名師”兩個字咬得極重,景元沒好氣的揪揪她發尾上那根正紅色絲縧:“大老遠巴巴的來尋你,你都不送我禮物。”

朱櫻順手從路邊攤子上取了盒什錦【雅爾達糖果】塞給他:“喏,送你的,什麽味兒都有,據說能模拟出蜥蜴和鬼兜蟲的口感。”

糖果滋味如何尚且不知,這巴掌大的小盒子紋飾着實精巧。趁她和老板結賬的功夫景元打開盒子随便捏了枚粉紅色糖塊塞進嘴裏咂麽咂麽,還好還好,是酸酸甜甜的正常味道。

他含着糖塊等朱櫻和人讨價還價,心裏想着果然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幾百年過去,她連砍價都學會了,真是厲害厲害。

當初在羅浮上小姑娘那脾氣就是典型的窩裏橫出門慫,不出家門她一句話能把他噎得上不來氣兒滿院子亂轉,只要一出去半晌聽不見吱一聲。尤其買東西,臉皮薄聲音小還容易害羞,為了這個白珩都快愁死了,不止一回拉着鏡流師父碎碎念。

白珩……

拿着糖果盒的手一頓,他意識到朱櫻對羅浮的認知許久未曾更新,“不能回羅浮”這個結論是她根據八百年前仙舟聯盟面臨的困境所做出的判斷。八百年前正值豐饒民大肆入侵之際,形态各異的豐饒孽物無孔不入向羅浮滲透,企圖從內部瓦解仙舟聯盟的旗艦。

朱櫻提及丹鼎司時說過“多換幾個醫士看診”,如今想來她不是不信任醫士們的醫術,她懷疑的應當是司中藥王秘傳之類的隐秘組織。

如果朱櫻确如卷宗記錄乃是藥王秘傳的首腦人物,那她一定不會防備自己的心腹,能讓她如臨大敵,妖王必傳必然是她的敵人。既然朱櫻并不是藥王秘傳成員,那麽整個事件中可能是藥王秘傳的人也就呼之欲出——所以龍師們才會對丹士長靈問之死半句怨憤也無。

他們應當是知曉這件事的,生怕鬧起來後反被查出真相。尤其彼時的龍尊還是丹楓,龍師們哪裏是他的對手,自然不得不選擇暫時蟄伏。

互相既坦率又套着馬甲,真搞不懂你們聰明人腦殼裏都裝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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