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孤蓬萬裏
孤蓬萬裏
看過街頭行為藝術家(雜耍)的表演,景元撈着糖果盒子念念不忘昨天那個能把朱櫻灌醉的果汁攤子。在他的不懈旁敲側擊明示暗示下,朱櫻打着趕緊看完趕緊送他走人的念頭轉道前往大巴紮。
須彌城內只要是向下的通道,基本上都能通向聖樹之底的市集。今天祖拜爾劇場公演的節目是一出諷刺喜劇,演員們穿着戲服拿着道具,動作誇張的扮演各路角色,觀衆們被逗得前仰後合。
才從門口下垂的藤蔓處走出來,朱櫻和景元同時看到卡維抱着腦袋和他的朋友們吐槽,看他的表情不用過去聽也知道在說什麽。此處距離蓬蓬八字胡老板的果汁攤還有一段距離,是個露“天”酒館,聚在一起的四人裏有三個朱櫻見過。
“我們還是先走吧,要是現在過去,卡維先生大概會因為腦血管出血而英年早逝,他才二十幾歲!”朱櫻回頭看看景元,後者做出個假笑:“我要是非得過去和他打個招呼呢?”
朱櫻取出她不離身的針筒:“那我就只能無證行醫了。”
“你現在回羅浮考肯定來得及。”他腳下一轉原路返回,朱櫻跟在後面慢吞吞接招:“須彌這邊下周就能考。”
好吧,就辦事效率而言,羅浮确實是比不得短生種星球。
他們換了個入口繞行,大胡子老板驚訝的看着昨夜和建築設計師卡維一起夜游大巴紮的美人兒今天就換了新男伴,搖搖頭感嘆欠債果然會讓男人魅力大減。
“老板,”
朱櫻敲敲他的櫃臺,“昨天的果汁很有趣。”
原來是登門讨說法的,難道說昨晚那杯果汁惹出了大禍?還是說這兩位才是一對兒,卡維先生不慎挖了別人牆腳?
大胡子老板緊張的抹抹胡子,點頭哈腰尬笑:“是,是嗎?好姑娘,我真高興那杯果汁在你眼裏很有趣。”
“你……”她沒能把話說完,景元單手攬着她的肩膀微笑:“你确定昨夜的果汁裏只有果汁?”
那個麽,當然不是。
“啊啊啊啊啊!水果發酵的汁液嘛,果汁,沒有問題!”老板挑起眉梢側過頭動動眼睛,手腳麻利的端出兩杯正常果汁放在他們面前:“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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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收到過的最便宜的“封口費”了,兩人相視一笑,各自端了一杯找地方坐下。
大胡子老板偷偷摸摸往這邊看了好幾眼,越發确認他的熟人卡維先生怕是一點戲也沒有。昨日這姑娘眼睛望着舞臺一眨不眨,今天她就像一副活過來的名畫,時不時轉頭尋找身邊的白發男子回應他的視線。
唉,遺憾。
朱櫻看了會兒喜劇忽然想起昨天嘗過的幹果味道不錯,招呼夥計要求原樣上一盤,直接将菱花金屬淺盤推到景元面前:“吃!”
這玩意兒多少能補補腦。
景元上手抓了一把一顆一顆往嘴裏塞,眼睛一亮:“味道不錯!”
“等會兒買上二十斤給你帶回去分了大家一起磕。”
奧摩斯港賣這玩意兒的商人才叫多,須彌城裏會稍微貴一些,不過還好,沒超過能夠接受的範圍。
自從下午吵的那一架之後她再也沒提過趕他離開的話,但是景元知道,朱櫻已經下定決心。
“好,直接記在天舶司的樣品清單上,不要破費了。”
這種小零食大家都愛吃,既然人人有份那就不能算是私人贈與,走公賬沒毛病。
他完全不提歸期,好像這樣就能一直留下。事實上無論出于兩人誰的認知,他都不可能久留提瓦特。
七十二小時的私人時間已然過去大半。
朱櫻起身去找老板問他的幹果貨源,雖然消耗了兩杯果汁作為“封口費”,但是能為親友拉來一筆大生意,老板還是很高興的把進貨攤位告訴她。
“從西出口上去,右手邊第四家穆沙法幹果行是我妹夫開的,我的幹果都從他那裏進。他們弄了個炒貨的機器自己加工,不是糊弄人的玩意兒。”
他說得懇切,兩人也不繼續看演出了,趕在市集收檔前去買了一口袋幹果一口袋果脯,景元很輕松的直接提起往寂靜園走。
公寓門口的管理員縮在櫃臺後打瞌睡,基本上相當于一尊活體裝飾品。
回到室內,景元放下幹果把倒塌的小書桌以及撒在地上的東西都清理幹淨,朱櫻洗完手出來轉了一圈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
“你……晚上睡哪兒?”
這房間小得打地鋪都有點緊張,而且她也沒有備用的被褥。景元完全沒負擔的開門把垃圾放外面,關門轉回來洗手脫外袍:“擠一擠嘛,早年你哪張床我沒躺過,難道說年紀大了反而遭嫌棄?”
“這不是擠一擠的問題吧,就你晚上跟打拳似的動靜,明早得往床底下找我。”朱櫻一進家門不吐槽他兩句就不舒服,“又不是出門在外行軍打仗,我去找管理員再開一間宿舍給你。”
“不要,我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你的除外。”
他開始黏黏糊糊的哼唧:“已經這麽晚了,你真的舍得把我趕出去嗎?萬一我被陌生人劫走呢?萬一有人占我便宜呢?你都不會心疼麽!”
朱櫻最怕他這麽哼,他這麽一哼就說明無論如何最終都會得償所願,與其費盡力氣以失敗告終,還不如一開始就讓步算了,省些功夫。
“那你晚上老實點,敢亂動就滾去睡地板!”
她黑着臉關窗鎖門,指指盥洗室。景元心滿意足不再作妖,一個小時以後燈光熄滅,朱櫻盡量和牆壁保持貼合狀态,甚至頗有些恨不得擠到牆那邊去的意思。
“你躲那麽遠幹嘛,蓋不到被子晚上着涼明天又要發燒,你還能不能讓我放心回羅浮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之後房間裏總算安靜下來,為了不那麽尴尬朱櫻幹脆封印五感看上去就像斷電似的沾到床板既熟睡。
她睡着了,應該是為逃避現實采取的某種手段。
景元把人扒拉進懷裏裹緊被子,一時沒忍住又在她發頂輕輕蹭蹭,苦香苦香的藥草味道也不能徹底掩蓋住蜜桃的馨香。
少年時抵足而眠也是常有的事,卻不需如今這般小心翼翼步步籌謀。早知今日當年就該先把名分定下,也省得眼下患得患失卻又沒有那個立場。
那時他總覺得時間還多,短生種壽數再短十年二十年也是有的,大可以慢慢相處靜待水到渠成。結果誰承想水有渠有人卻沒了,現在心裏流的寬面條淚一定都是過去腦子裏進的水。
如果時光能倒流,他高低得回去錘過去的自己一頓。
算一下明日必須得回璃月,再停一天星艦就要返回羅浮,真想狠狠心敲暈她把人直接扛走算了。
桃果的香甜味越發濃重,即便再舍不得入睡,呼吸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綿長。難得的安閑困意襲上心頭,他把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放任自己墜入輕飄飄的黑暗。
一夜安眠,朱櫻在每日習慣的時間點睜開眼睛,胳膊上沉甸甸的份量讓她大腦宕機了片刻——懷裏毛茸茸的蓬松發絲顯然不屬于自己。
“櫻櫻~”,懷裏的人嘴唇翕動,吐出不清不楚的呓語。更過分的是他還順勢蹭了蹭兩團柔軟,收緊箍在她腰間的胳膊,仗着睡意為所欲為。
這人皮膚白,就算熬夜也不顯黑眼圈,只能從脈象探知他思慮過重多夢失眠。朱櫻翹起指尖輕輕在他左眼下的淚痣上點點,景元跟趕蚊子似的晃了一下,重新把頭埋得更深,“困……別鬧。”
如果不考慮寫報告以及早上八點的第一節課,時間确實還早。朱櫻打了個秀氣的哈欠,重新閉上眼睛,只當自己被床鋪封印鐵了心曠掉早課。
在學宮待得那三兩年裏就總是托這家夥的福遲到早退加逃課,要不是她天生長得乖巧又一向知道該把首尾收拾幹淨,鏡流怕恐怕三天兩頭要被講師請去喝茶。
等她再次醒來,窗外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了,景元就跟個大獅子貓似的恨不得趴人臉上。
“醒了沒有?”她伸出食指在他眉心處揉揉,慵懶而滿足的聲音慢吞吞響起:“醒了呀,但是不想起。”
“好消息是這會兒早餐攤還沒撤,壞消息是再不起來留下的都是難吃的餐點。”
生意好的人家早早賣光回去休息了,可想而知一直拖拖拉拉的小攤味道多半愁人。
她稍稍加大指尖的力度,催促賴床的家夥。
景元“吃吃”笑了兩聲,懶洋洋的翻過去把朱櫻放在身上:“真的真的不回羅浮了嗎?現在走外面要是誰敢無緣無故罵短生種,左右得挨一頓爆揍。就算仙舟上的節奏再慢,時代也是慢慢改變的。啊,對了還有綏園,你總得回去給白珩燒點紙上注香,對吧。”
他打出白珩這張牌,朱櫻是真不能反駁。
她撐在他身上坐起來,翻下床踩着鞋子挪到凳子上,側頭細細思索片刻才給他答複:“等過上一兩年再說。提瓦特的褪生即将到來,雖說準備期很長,一旦開始卻又結束得很快。等我确認這顆星球沒危險了給你消息,屆時拉個提瓦特的考察團去羅浮看看。”
成為仙舟聯盟的交易夥伴自然會在某些方面享有綠色條款。提瓦特存在本土長生種,擁有神之眼的普通人裏偶爾也會出現壽數驚人的個例,疊加在一處差不多應該能申請到互換口岸的優待,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踏上羅浮給白珩掃墓。
提及白珩,朱櫻自然不會忘了鏡流。後者乃是仙舟蒼城的遺民,家中也早早只剩自己一個,無論為人子女還是仰賴存身之恩,她作為養女都該為她守靈祭祀。
“師父呢?你把師父埋哪兒了?”白珩大概率葬在綏園的狐眠冢,但鏡流不是狐人,她沒法兒和好友“比鄰而居”。如果景元沒有在景府安排她的位置,朱櫻覺得自己大可以将鏡流接來提瓦特。
胡堂主葬禮辦得可好了,想來師父也會滿意。
景元:“……”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師父可能比我還能活?
朱櫻櫻:咱給師父送一程吧?
景元元:送了,送玉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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