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步舞曲
小步舞曲
露西亞穿一條淡紫色的裙子,裙邊半透明的紗布仿佛一連串粉紅色泡泡,被珍珠和蝴蝶結連接,裏面盛着細碎的寶石,顯得輕快細膩,而拖在身後的裙裾又增添一絲端莊。
雖然是第一次穿如此漂亮且華麗的裙子,但露西亞全然不露怯,就好像真正的貴族小姐一樣。她無比欣賞鏡子中打扮得漂漂亮亮,插着珠花的自己。她已經習慣這副皮囊,接受它與自己共存,也不介意把它裝扮成漂亮的姑娘——無論容貌如何變化,靈魂總是帶着其堅定底色。
為了映襯她的顏色,伊格內修斯系上深紫色領巾,點綴一顆通透的紫水晶。他雖穿着簡單,版式卻考究,線條硬朗,點綴的金色胸針和垂下的鏈子更是增添一分肅殺的冷漠。如果不是深紫色領巾上閃耀的淺紫色水晶柔和了他的線條,露西亞會覺得他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具壓迫感。
今天的宴會在花園舉行。格雷沙姆·所羅門的院子對比起其他魔法師來稱得上可愛,他的花園裏沒有擺放任何金屬雕像,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灌木叢裏開滿小花,形成一個小迷宮,迷宮之中,修剪成貓頭鷹、鹿、獅子等動物的草垛時不時探出頭,或忘記藏住尾巴。
露西亞大跌眼鏡,在她心中,魔法師向來是高深莫測的群體,而伊格內修斯更是加深了她的刻板印象,她總覺得,這些人要麽在高塔裏集會,要麽關在屋子裏研究,只在乎點石成金、繪制抽象畫、編寫陣法,全然不會管外頭發生了什麽,更不會允許草叢變成這樣。
見到格雷沙姆·所羅門本人後,露西亞的疑問全被打消了。
他是個年過花甲的智者,留着花白的胡須,穿着鑲嵌金絲的深藍色禮服,一板一眼地打好領巾,頭頂和他的木地板一樣光滑,反射光溜溜的太陽。
他旁邊的女性則優雅高挑,看上去只有四五十歲,同樣穿着正式且華美,卻不似露西亞那般充滿少女甜膩膩的氣息,和她的丈夫顏色一般深。
“伊格內修斯,瓦特,你們可算來了。我還想在開飯前多和你們聊幾句呢。”格雷沙姆擁抱兩位同性晚輩,面相露西亞時,左手放在右胸,稍微鞠躬,“露西亞·戴維德小姐好,我是格雷沙姆·所羅門,這位是我的妻子翠絲特·所羅門。”
露西亞不免被問候吓得不知所措,慌慌張張行禮介紹自己,被那位氣質高雅的女性牽住往客廳走,“露西亞小姐,之前瓦特提起你時,我就覺得你一定是個可愛的孩子,今天一看果然充滿靈氣。對了,你叫我所羅門阿姨就好。”
露西亞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好笨拙地奉承:“或許應該叫姐姐才對。”
這套說辭對無論哪位女性來說都很管用,翠絲特也不例外,她笑着說:“我已經60歲啦,比你大了不少,還是叫阿姨親切。”
客廳裏還有一人縮在角落,翠絲特向露西亞介紹道:“露西亞,這位是克林索爾·加西亞。”
被點到名字的人聞聲擡頭,露西亞這才發現他正拿着畫本塗鴉,還沒等到為打擾他創作的行為道歉,克林索爾就說:“翠絲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早知道今天會飛來只可愛的小夜莺,我就好好打扮一番了。”
“收起你那套油膩膩的搭讪,克林索爾·加西亞。”伊格內修斯的聲音冷漠極了,在面對這位畫家時,他全然不客氣。
“嚯,原來是跟你來的啊。”克林索爾把畫板随意一丢。露西亞發現他的袖子上全是洗不掉的顏料,紅的藍的黃的附着在袖口,看上去五彩斑斓,他棕色馬甲的第三顆扣子沒有扣上。
畫家顯然看出他倆的關系,用沾着碳的手指伊格內修斯,對露西亞說:“擦亮眼睛吧,小夜莺。他這個人啊,人面獸心,就是個衣冠禽獸。”
“謝謝你的贊美。露西亞,坐我旁邊來。”伊格內修斯招呼她。
她只好尴尬地對克林索爾笑笑,轉身和翠絲特坐在一起,同時接收到伊格內修斯責備的目光,忙不疊用靜默者手勢壓制他。
接過翠絲特遞來的焦糖布丁,露西亞心想接下來大概沒什麽她的事,只需要安靜聽他們說話,便輕松起來。反正,伊格內修斯大概是宴會的焦點,看得出,大家都寵着他,幾乎可以說完美代替了他的父母。
然而沒想到,大家都問起她的情況來。格雷沙姆更是一入座就迫不及待地問她:“露西亞,待在科特利克島還習慣嗎?”
她只好放下剛挖下的一塊布丁,腼腆地點點頭,“我很喜歡那座島。”
格雷沙姆又說:“偶爾出來走走也不錯吧?希望伊格內修斯路上沒忘記照顧你。”
伊格內修斯說:“我給她準備了軟墊。”
“那就好,我擔心老半天。來利利由斯的路是很長,不過從這裏去皇都就近了。”
露西亞好奇伊格內修斯跟他們說了多少事情,翠絲特又說:“我讀過你發表在《文學評論》上的論文,不如說,那兩篇刊載在同一本期刊裏的論文讓大家都有些震驚,特別是對于F的猜測。”
“只是一些個人感悟而已,登不上大雅之堂。”露西亞笑着說。事實上,她更希望關于哥特小說研究的另一篇論文獲得廣泛讨論。畢竟談論F也是無奈之舉,那時她只想多寫些能拿得出手的論文,證明自己作為伊格內修斯的老師也不差。
伊格內修斯警惕起來,不免問:“露西亞,你到底在多少本刊物上發東西?就不能專一些……”
格雷沙姆打斷他,“伊格內修斯,我近段時間在研究傳送陣的改進方法,目前而言,進行活體的短距離傳輸沒問題,不過還有很多改進空間,你得給我支支招。”
翠絲特也繼續和露西亞說:“等你們去參加誇梅斯大學的舞會,那些學生要是知道你是露西亞,一定會把你圍起來的。”
露西亞試探地問:“F的新作還是有很多人看嗎?”
“是啊。自發表到現在,紮赫拉公主的宴會上每周都有人朗誦《獵鷹》組詩呢。”
露西亞壓抑不住,開心地笑起來,“能被這麽多人喜歡,真是了不起。”有那麽一瞬間,露西亞的虛榮心膨脹,差點要對翠絲特說“我就是F”,但這樣一來,她“學術造假”的事不就敗露了?顧及到這點,她還是把此話壓下,變得沉默起來,開始誇贊布丁多麽好吃,茶多麽香濃。
把自己置于社交邊緣做個局外人時,露西亞愈發佩服起翠絲特·所羅門來。她一直在引導着話題,既不讓它跑太遠,也不讓它冷場。要是在年輕時,翠絲特一定是宴會的焦點,光華燦爛,舉止柔和,顯得既長于交際又明白分寸,仿佛永遠充滿活力,而這活力又感染了其他人。
最重要的是,盡管大家開始談論起伊格內修斯和接下來的玫瑰之戰,翠絲特也沒有把不善交際的她給遺忘。
泰勒同樣對她贊不絕口:“在劍術這方面,露西亞也做得不錯。”
這讓只顧着往肚子裏塞甜點的畫家克林索爾吃驚,朝露西亞說:“你還會這個?看不出來。”
“我才剛剛開始學而已。”露西亞捧着紅茶說。
“女人學這個可不是什麽好事。”畫家搖搖頭,吹胡子瞪眼,“拿劍是男人做的事,你是嬌嫩的花,只需要被保護就行了。”
伊格內修斯撐着下巴說:“她學劍就是為了在遇見你這類人的時候能給你大腿刺上一刀。啊,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女人為什麽哭泣?她為不能殺了惹她生氣的人哭泣。”
“你怎麽也搞那套了?”
翠絲特忙說:“你們兩個,剛見面就想要大打出手嗎?即使這回有個小姑娘坐在這裏,也不肯互相展現下紳士風度?”
伊格內修斯目光轉向露西亞,“我說過我向來與他不和。”
“小孩子就是要人哄着。”克林索爾譏諷道。
而此時,露西亞再次施展她的殺手锏,示意伊格內修斯噤聲。伊格內修斯只好閉了嘴,又用怨念的眼光凝視她。
尴尬的氛圍還沒來得及聚集就消散,翠絲特和格雷沙姆又把話題引到其他地方去了,格雷沙姆更是和男性賓客談論起國家局勢來,相對而言,克林索爾就像被孤立了一般縮回角落裏,但這也是他自願的。
他高呼:“我做人的第一個準則就是不關心國家大事。除非影響到我掙錢。”而後便把目光集中在露西亞身上,又寫寫畫畫去了。
露西亞倒是很喜歡他灑脫的個性,因此主動忽略那些讓她感到不快的地方。老實說,她還很想找他單獨聊聊。如此功利又直率的畫家可不是哪都能瞧見的,在露西亞的認知中,愁苦和貧窮才能催生真正的藝術家,顯然克林索爾不屬此類,更不會願意用一輩子隐姓埋名換取身後萬世名。
考慮到現在更要緊的是回應所羅門夫人的好意,露西亞還是和她談論起來。她很想得知伊格內修斯的更多信息,但正主就在面前,耳朵機靈得很,也就更找不着機會。
露西亞竟可惜起來,只能在這裏住上一夜,明天就要去都城,連好好了解伊格內修斯周圍的人的機會都沒有。
歡聚的時光像兔子尾巴掃過原野,鐘聲敲響時,大家仍沉浸在閑談和思索中,陽光金色的餘晖為每個人鍍上一層金光,他們的衣裙在光線下閃閃亮亮,盤子邊緣也閃出美妙的弧光。
畫家逆着光站起身來對大家說:“好了,開飯前我得先去抽支煙。”
他把畫本上的紙撕下,遞給露西亞,潇灑地轉身,叫上同樣熱衷于煙草的瓦特·泰勒,邊聊邊向着門外走。
露西亞迫不及待觀看起克林索爾的随筆來。他以她為模特完成了幾幅小速寫,只草草勾勒幾筆,喝茶的姿勢,聊天的神态,腼腆的笑容都刻畫地精确到位。
她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感覺自己在克林索爾的筆觸中活了過來,伊格內修斯湊過來,難以掩飾吃癟的神色,露西亞輕笑一聲,把紙張給他看。
他順勢坐到露西亞身邊,仔細端詳了一陣,擡眸對露西亞說:“這張畫現在是我的了。”
露西亞的臉更加羞紅,又裝作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輕咳一聲說:“你想要那就給你吧。”她又不甘心地補充一句:“可是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張畫。”
“那回去我把它裱起來,放到詩社裏。”
露西亞這才移開目光點點頭,喝下一口已經冷卻的茶緩解悶熱。
果然,人還是要多出門走走,見識不同的人,體會不同的藝術,因為一切藝術樣式都有助于一個作家提高他的寫作技巧。畫家用筆觸記錄人,作家用文字記敘人,以後,還會有更多的藝術樣式将生活呈現在人們面前。
等到大家從房子裏出來,光線更是柔和,太陽已然迅速退開,留下大片天空獻給珍珠般的月亮。整座花園披上暗淡的金紗,唯有葉片邊緣還反射着太陽熊熊燃燒的餘晖,陰影投射之處全是一片黛色朦胧。
餐桌旁擺放燭臺用以照明,蠟燭的暖光為食物上了層誘人的光澤,也把花園裝飾得如傳說中亮着篝火聚會的精靈領地。有趣的是,這場宴會并未設置主位。
翠絲特親昵地抱着露西亞的肩膀,讓她在旁邊落座,露西亞正對伊格內修斯,全然無法躲過他的目光,低頭又看見桌上的一大堆勺子叉子杯子,差點想對大家告辭說自己不餓,但肚子搶先發出抗議,她只能安安分分把手放在腿上,免得鬧出笑話來。
大家都落座後,格雷沙姆·所羅門起身說:“這次聚會還是和以往一樣,我雖然是主人,但各位在這裏也無需拘束。今年特殊的一點在于,時隔三年,我們的晚輩和學生伊格內修斯·坎貝爾又回到了我們身邊,而帶他回到我們之中的,正是他的新老師露西亞·戴維德小姐。這位小姐是伊格內修斯的同輩,相信大家都已多少領略過她過人的魅力和風趣。”
大家鼓起掌來,聲音熱烈。露西亞被激烈的誇贊吹得發暈,面紅羞愧,小聲說:“才沒有……”
待對她的贊美平息,格雷沙姆繼續說:“那麽,廢話就不多說了。請和我一同向偉大的創造者禱告,感謝祂賜福于祂的子民……”
露西亞也跟着禱告,但她的心卻沒有沉靜下來。伊格內修斯不信仰六芒星神殿,讨厭神話連帶着童話,從來沒見到他向誰祈禱,在這時,他會和衆人一起禱告嗎?
露西亞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他雙手合十,卻不低頭,直直地盯着自己,忙慌張的閉上眼。她的思緒紛繁地炸裂開來,千萬條神經元一齊閃爍,把幽深莫測的大腦照的亮亮堂堂,最終沖出,在臉上浮現兩團紅暈,以至于在禱告結束時,不得不幹咳兩聲來掩飾。
她又不知所措起來,大家都開始展開桌子上的餐巾,她卻還帶着困惑觀察。她看見大家都把餐巾別在領口上,可自己又沒有領口,忙看向翠絲特。
翠絲特也剛剛才展開餐巾,像準備和她說悄悄話一般靠近她些,把餐巾放在裙子上。露西亞學着她,把餐巾平攤放在裙子上。
泰勒特已經迫不及待舉起酒杯,“露西亞·戴維德小姐贏下伊格內修斯,跨出了劍術的一大步,我還沒祝賀你,就趁着今天敬你一杯。”
翠絲特優雅地舉起杯子攔下瓦特,狡黠地沖他眨眨眼,輕快地說:“女士和女士優先。”
她看向露西亞,手指抖了抖示意露西亞學習,露西亞立即反應過來,學着她的持杯方式将酒杯緩緩舉起,含笑回應。
伊格內修斯也擋在瓦特前面,露西亞剛結束和翠絲特的一次敬酒,他便舉杯說道:“敬我的老師和朋友。”他把後一個名詞咬在嘴裏不肯松開。
露西亞嫣然一笑,藍綠色的眼睛如同軟糖,濕潤潤,透露着蠟燭的光亮。她回應道:“敬我的學生和朋友。”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瓦特,舉杯看向瓦特說:“還得敬我的老師。”
露西亞終于在翠絲特的幫助下把那些繁瑣的禮節摸了個透。刀叉的擺放、各種勺子的用法、杯子的區別,雖然沒有得心應手,吃完這頓日後見着還是會犯迷糊,但至少知道了餐巾如何擺放。
瓦特吃完飯就離開了,據他所說,明天一早還得趕去觐見國王。餘下的人則在花園散步消食。
一到被綠牆包圍的地方,露西亞便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着現在只有格雷沙姆和克林索爾負責掌蠟燭,離他們盡量遠些,再也克制不住,蹦蹦跳跳地走起來。
她聽見裙子上的金鏈銀鏈和細碎珠寶的碰撞聲,覺得頗有一番樂趣,而伊格內修斯正在和格雷沙姆談論高深莫測的話題,翠絲特詢問克林索爾是否有閑時間,露西亞悄悄跳了好幾下,又提着裙子跑得更遠,盡己所能蹦得更高。
這下,她更快樂地釋放起從剛才就被壓抑的天性來,在原地旋轉着蹦蹦跳跳,聽玎玎瑛瑛的碰撞聲,覺得這聲音簡直來自于群星,一切天體都在她裙子上旋轉。
不過,獨自一人的快樂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她又被叫回去了。
翠絲特向她伸出手,“露西亞,陪阿姨和加西亞先生一起聊聊天。”
她忙走到她身邊抱住她的手臂說:“沒問題。”
“這下我身邊作家和畫家齊全了。”
“作家還談不上啦。”露西亞心虛地低頭。
克林索爾說:“早晚會拿出作品的。作品誕生于富足的生活和富裕的時間。”
“你們兩個都是創作者,可以一起聊聊。”翠絲特提醒道。
“我也贊同。但是,加西亞先生,我能問您個問題嗎?或許會冒犯您。”露西亞決定抓住和克林索爾對話的機會。
“我受寵若驚啊小夜莺。”
“您還是叫我露西亞吧……”露西亞打了個寒噤。
“小露西亞,你的問題是什麽呢?”
露西亞象征性清清嗓子說:“有人說,愁苦和貧窮才能催生真正的藝術家。但您不屬于此類,這讓我産生了困惑,您是怎麽看待金錢的呢?”
“你下一篇論文想要寫《藝術家的金錢觀》嗎?”
“沒有沒有。只是……呃,好奇而已。”露西亞窘迫地說。
克林索爾笑起來,“好奇,噢,更準确的措辭應該是求知欲。”
“求知欲。”露西亞重複道。
“很好,我現在相信某些女人也能創作了。”克林索爾不情願地承認。
“那是因為我和你說的‘真正的藝術家’差了十萬八千裏。那些真正的藝術家不需要技巧不需要給老師交學費,即使用泥巴也能創作,他們的心長在腦子裏。”克林索爾說到這裏,激動地指指自己腦袋。
他對露西亞解釋道:“他們天生的表達欲讓他們無需技巧就能創造,他們的心離腦如此近,以至于情緒一湧出就能把最純粹最原始的感受記錄下來。這無意識的沖動帶着夢的預言在随便什麽媒介上都能創造,就像染上梅毒或者幻上癔症的人。這是一流的藝術家,他們創造的是藝術品,是藝術品而不是作品,不受任何語言的拘束,也不受時代的拘束。而正是他們的時代尚未到來,想要表達的東西太多,能接受的世人太少,才會在當時不為人知。對于這種人來說,與其說貧窮催生了他們,倒不如說他們用貧窮換來了身後不朽的盛名。”
“而我并不是這類藝術家,或許算這個時代的一流畫家。我畫大家看得懂,能創造經濟價值的東西。對我來說,錢才是我的第六感,我的靈感源泉。有錢了你才能滿世界旅行尋找靈感,有錢了你才能出入貴族的客廳看私人收藏,有錢了你就會發現,即使你在陽臺上呆一個下午,靈感也會自己跑向你。
“因為你不用愁下一頓該去哪吃,不用愁下一盤顏料要去哪裏找,你可以買顏色最純正最鮮豔最易混色的顏料彌補你的技術,你有底氣揮霍每一張紙每一管顏料嘗試各種繪畫技巧,最終找到合适自己的。
“這就是錢的重要性。對普通人來說貧窮就是疾病,別被那些小說和文評洗腦了,小露西亞。我們不是藝術家,也不必要做藝術家,那些都是天才,說不定轉世到現在已經畫了十輩子雞蛋,但我們顯然此前沒接觸過。我告訴你,作為普通人,假如你口袋空空,你是沒有底氣的,每一分每一厘都精打細算,然後把自己變成個斤斤計較的人,更不要妄想想象力會在你腦海裏滋長。
“對于又是女人又得靠創作謀生的,你更是有一筆小的存款,哪天伊格內修斯趕你出門,你也有底氣開始重新生活,要是你沒錢,就只能卑微地祈求他留你在身邊,因為只有跟着他這類斂財的貴族,你才有精致的生活可以過。要知道,女人過慣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後再面對柴米油鹽,一定會變成潑婦。
“我說了這麽多,抓住重點了嗎,露西亞?生活,精致閑散的生活,沒有錢就沒有生活,沒有生活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