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跑!
逃跑!
“如此甚好。”柳玉嬌性子內斂,清雅出塵,似是山中枝頭晶瑩雪,又似空谷幽靜蘭,周身都透着清新淡雅、與人為善的女子溫潤美,聽到虞望枝如此毛遂自薦,便向着虞望枝感激一笑:“玉嬌初來乍到,還請姐姐引路照拂。”
柳玉嬌說話時,若清風拂面,又似三千柔水,叫虞望枝忍不住想,這天底下竟有這般溫柔的姑娘,叫人覺得她渾身都是軟的,捏一捏她的臉蛋,便能将她捏哭似得。
“不必客氣。”虞望枝攥着袖子裏的帕子,憋紅了臉,也只憋出了這麽一句。
林大夫人瞧見姜尋煙如此“順從”,一副讨好柳玉嬌的樣子,心底裏越發瞧不起她,當真是不清楚她兒子喜愛虞望枝什麽!
林大夫人也懶得再繼續看下去,只擺了擺手,道:“你們兩個小姑娘出去玩吧,多帶些小厮,天黑路滑,免得馬車陷輪。”
她們二人自然應下,一起從林大夫人的院落中退了出來。
從冬梅院中出來後,柳玉嬌便邀約虞望枝共乘馬車。
柳玉嬌的馬車車檐上都是配了琳琅風鈴的,馬車搖晃着,車輪嘎吱嘎吱的走在雪層間,馬車內不大,內裏鋪滿地毯,地毯上放了一個小矮桌,可供兩個姑娘脫了鞋履、隔着地毯對坐。
虞望枝在馬車上報了兩個熟悉的鋪名,車夫便一路前行而去。
路途不遠,只是馬車上的兩個小姑娘互相對坐,難免要找話題聊天,一來二去,便聊到了林鶴吟的身上。
虞望枝現下不喜歡林鶴吟,提起他語氣也是淡淡的,但柳玉嬌卻是極喜歡他的模樣,一提起林鶴吟,她澄澈的杏眼中都蕩漾起流動的水光,似是山中清泉,叫虞望枝不忍面對。
這麽好的姑娘,若是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
不如,她臨走之前,便告知柳姑娘實話?
這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虞望枝還未多想,外面的馬車夫便喊起來了。
“二位姑娘,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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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枝收回混亂的思緒,随着柳玉嬌一起從馬車上站起來,穿上珍珠履,一起踩着矮凳下馬車。
路邊都是厚厚的雪層,珍珠履是絲綢縫制的,很薄,一踩下去便很冷,所以她們需得走快些,一路入了店內才舒坦。
第一家店內名喚“赤霞布莊”,木梁高頂兩層樓,四扇大門通前後,大門全都敞着做生意,是白蒙縣頂氣派的布莊。
臨了過年的時候,布莊生意興隆,來往的人也極多,一掀開厚門簾進門,喧嘩聲便全都撲上來,争先恐後的鑽進耳朵裏。
店內燒着爐子,還供着熱茶、座椅給客人歇息用,一共上下兩層樓,布匹成衣都有可随着挑選,熱情的小厮全都鋪上來,哄着這兩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打扮的姑娘來選用布料。
小厮在外頭看着馬車,柳玉嬌的丫鬟在一旁扶着柳玉嬌,虞望枝那雙潋滟的桃花眼在人群中掃來掃去,最終落到了柳玉嬌的身上,那雙眼眸裏似是閃着興奮地、跳躍的火光。
只有兩個人跟着她,一個柳玉嬌,一個丫鬟。
這兩人對她毫不設防。
林大夫人暗裏嫌惡的臉,林鶴吟不容置疑的話,在這一刻都在腦海中一一閃過,變成了催促虞望枝的魔音,使虞望枝逐漸失去潛伏等待的耐心,漸漸萌生出一種沖動。
自由,自由,自由!
她似是餓極了的野貓,瞧見了有食物大刺刺的擺在地面上,她來不及思考為什麽如此順利,她只知道,她想要的一切來的那般快,簡直近在咫尺!
以前,就算是沒和林鶴吟提出退婚之前,林鶴吟以前每每放她出去,都要讓兩個小厮跟着她,這次是她跟着柳玉嬌出來,才沒被小厮跟着的。
她腦子裏只有四個字:千載難逢!
錯過了這一次,她不知道還要籌謀多久!
她的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腦子裏已經轉起了逃跑的路線,明面上還随着柳玉嬌去瞧櫃面上擺着的布料。
布料都是一些簡單的粗布料子,綢緞料子少,都被擺放在二樓。
小厮引着柳玉嬌往二樓的綢緞櫃面上走,虞望枝卻借口說要去一樓的另一邊的櫃臺上瞧布料,說一會兒再上去尋柳玉嬌。
柳玉嬌不疑有它,向虞望枝說了一聲“姐姐快些來”,然後便由丫鬟扶着,去了二樓上。
虞望枝看似是在瞧着櫃面上的布匹,但實則眼角餘光全是看着柳玉嬌,等到柳玉嬌的裙擺消失在了一樓臺階的轉角處後,她轉而向着布莊的後門走去。
人群接踵,小縣城裏擠來的什麽人都有,帶着孩子的嬸子,還未出閣的姑娘,多數都是女子,虞望枝混在其中并不算隐蔽——她穿得好,生的更好,往人群中一戳,就像是一朵豔麗的海棠花落到了草叢間,萬綠叢中一點紅,不管是路過的嬸子還是小孩,都會瞧一眼她。
她卻顧不上這麽許多了。
她一路走到了後門處,然後毫不猶豫的,踏出了後門。
正門處有小厮,她不敢走,只能從後門跑出來。
走出後門後,便是被灑掃的頗為幹淨的街巷,但是過不了幾條街,就會跑到土路上,土路上沒有人灑掃,會很髒,雪層融化在黃土上,變成髒髒的黃褐色,鞋履踩進去,冰雪将單薄的鞋履浸透,帶來一陣涼意。
虞望枝提起裙擺一陣瘋跑,她滿頭的發簪都在顫,她匆匆拔下來抓在手裏,沒舍得丢掉——這些東西都能換錢,她需要立刻跑出這裏,換一身衣裳,租一輛車,直奔距離這裏最近的城,越快越好。
她跑出布莊、轉角的時候,才記起來,她怎麽不在布莊裏挑一套衣裳呢,那不是最方便的嗎!
但跑都跑出來了,她現在沒有勇氣回頭,怕橫生事端,所以越跑越快。
再經過兩條巷子,只要再經過兩條巷子,她就能跑到租賃馬車的地方,租賃一輛馬車,打個時間差先跑,柳玉嬌正在逛布匹,短時間內發現不了她,只要耽誤上半個時辰,她就能跑很遠。
大雪封路,車轍并不明顯,難以尋人,林鶴吟為了娶柳玉嬌,再知道她丢了之後,也不一定敢将事情鬧大,只敢偷偷的找。
但是這天大地大,他怎麽找得到?她又何須懼怕一個林鶴吟呢?
只要這樣一想,她似乎又爆發出力量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死死的盯着小巷的盡頭,喘着粗氣呵霧,拼命加速跑,她的腳步聲都在小巷中回蕩。
而就在她即将跑出逼仄狹窄的小巷、奔向充滿光亮的小巷之外的時候,不知何處伸出來一條腿,輕輕一勾,将虞望枝勾倒,“噗通”一聲頭朝下,摔了個狗啃泥。
她的鼻梁和額頭一同砸在了冰冷堅硬、泛着土腥味兒的氣息與疼痛一起席卷了她,她的身軀是那樣脆弱,弱到只是這樣一磕,她便頭暈目眩,眼前泛黑,難受的昏天黑地,似是随時都要暈過去一般。
而将她絆倒的小厮利索的拎着她腰帶将她扛上肩,幾個瞬息便重新跑回到布莊門口,将半昏的虞望枝丢了進去,複而又進布莊,将柳玉嬌請了出來。
虞望枝以為逃脫了林府,就能甩開林鶴吟和林大夫人,卻渾然不知道,跟在她身邊最人畜無害的柳玉嬌也派人一直盯着她,她稍有異動,立刻便将她逮捕歸車。
等虞望枝忍着頭暈爬起來,茫然且震驚的打量着自己身處的馬車的時候,柳玉嬌已經從外撩開了馬車簾子,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來,一張清雅的彎月面上帶起幾分疑惑與防備,這一次,她沒有再如同之前一樣親親熱熱的坐下,而是防備疏離的站在馬車門口,居高臨下的望着虞望枝,審問般道:“望枝表妹這是何意,為何要獨自逃跑!”
這個時候的虞望枝還沒有意識到,柳玉嬌是有意識的派人盯着她,她已經一點一點被柳玉嬌誘惑出了她的意圖和目的,她落入了下風,必須抛出來點關于她自己的事情,才能回答柳玉嬌的問題,她甚至還只覺得自己跑得太慢了,叫外面守着的小厮發現了,才會被抓。
虞望枝懊惱的想,這麽好的機會,她都沒跑掉,還被人拿到了把柄。
但是,她應該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虞望枝想,既然柳玉嬌想要嫁給林鶴吟,那一定不會喜歡一個跟林鶴吟有關系的女人,她們之間并不是什麽不死不休的争鬥者,在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們應該有合作的地方。
虞望枝拿出當初她忽悠那土匪喝酒的勁頭,和柳玉嬌道:“柳姑娘,其實,你和我,都被林府人給騙了。”
柳玉嬌聽聞此言,擡眸看向她。
馬車裏的姑娘形容狼狽,裙擺和鞋履都沾了污雪,被浸的髒濕,額頭上還被磕出了些血跡,旁的姑娘瞧見自己的臉變成了這樣,估計早都照着鏡子,擔憂自己的模樣了,但她卻絲毫沒有“委屈、痛哭”之意,只昂着一張豔麗的臉,擠出來了些“我很可憐”的表情,又招了招手,試圖讓她靠近。
像是...一只不大聰明的貓兒,但生的頗為好看,所以她做了錯事也很容易被人原諒,使壞算計人的樣子也叫人覺得可愛。
柳玉嬌配合着靠近了些,問她:“林府騙了我們什麽?”
虞望枝靠近她,昂起瓷白的小臉,發鬓亂出來兩縷碎發,随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從柳玉嬌的角度來看,正好瞧見她微鼓起來、肉嘟嘟的臉,正舉起兩根手指,比比劃劃的說:“我其實,不是林鶴吟的表妹。”
“那你是誰?”柳玉嬌的身姿漸漸端正,淡眉輕挑,望向虞望枝那張豔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