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是他的未婚妻。”

過去的那些事情,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那樣多的濃情蜜意,那樣相愛的兩個人,鬧到最後卻變成了虛與委蛇,甚至還要一起來欺騙另一個姑娘,叫虞望枝說出來都怪不好受的。

虞望枝與柳玉嬌說這些話時,肚子裏早已揣好了安慰的話,只等着柳玉嬌一哭,她立刻便哄上去。

但柳玉嬌沒有任何要哭的模樣,她那雙溫潤乖巧的杏眼審視般的望着虞望枝,反倒叫虞望枝不自在了幾分。

“你不信麽?”虞望枝微微漲紅臉,為了自證似得不斷向上添各種細節,力圖證明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我——我就是想走。”虞望枝說到最後,見柳玉嬌還是沒有動靜,一時有些急了,竹筒倒豆子似得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說出來了,她道:“我不願留下做妾,林鶴吟負我,我也不想再與他在一起,柳姑娘,你放了我吧。”

“你只要與旁人說,是我自己跑的便行!我絕不會再回來,你與林鶴吟之間沒了我,豈不是更好!”

聽聞虞望枝說的這些話,柳玉嬌面上浮現出了幾分詫異。

虞望枝不是林鶴吟表妹的事情,柳玉嬌早就知道,這一路上,虞望枝和林大夫人是在演戲,她又何嘗不是?

她在見到虞望枝第一日起,便叫丫鬟去四處打探了,她的丫鬟甚至還找到了鄉間虞望枝原先生活過的村內,将虞望枝的來龍去脈探得清清楚楚,柳玉嬌早就知道,虞望枝不是林鶴吟的表妹,而是林鶴吟變心之前的未婚妻。

今日虞望枝對她表現的那般熱烈,路上又頗多古怪,柳玉嬌腦子裏盤算的,都是虞望枝想要害她,想要與她争奪林鶴吟,但是,柳玉嬌沒想到,虞望枝竟是“不願”做這個表妹的。

她竟然要放棄林鶴吟逃走。

這叫柳玉嬌覺得新奇,就像是在爛泥潭裏待久了,瞧誰都是髒的,突然竄出來一個幹淨人,叫她有點不敢信。

一個沒有任何出身、地裏刨食的農女,竟然心甘情願去過衣不覆體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也不肯給林鶴吟做妾享福,而林鶴吟,一個中過舉的才子,居然又死抓着她不放。

但是柳玉嬌看着虞望枝那山間精怪一般妖野又純真的眼時,又覺得,荒唐中隐隐透着一絲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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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嬌好像明白了林鶴吟為什麽要死抓着她不放了。

這世間的規矩,她懂,又不懂,明知道怎樣走會輕松些,她卻偏不,你可以說她犯傻,不懂銀子比骨氣貴,也可以說她倔強,非要張嘴去吃苦,唯獨不能說她錯。

柳玉嬌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她自己的小腹。

柔軟的手指貼着溫熱的皮肉,似是生命的律動,指尖的觸感讓柳玉嬌驟然清醒過來。

她亦是那過江不能自保的泥菩薩,拿什麽來可憐別人。

“柳姑娘。”瞧見柳玉嬌不說話,虞望枝伸出被凍得冰涼、帶着點擦傷的指尖攥住了柳玉嬌的裙擺,像是在雨雪中被淋透了的貓兒,瑟瑟發抖的向她蹭過來,奶兮兮的喵喵叫:“你放了我吧。”

她昂着瓷白的臉,似嬌似嗔,聲調放的軟軟的,聽的人心裏癢癢。

柳玉嬌心想,她若是個男人,定是招架不住虞望枝這姿态的,可惜了,她是個女人。

她沉默片刻後,反手握住虞望枝的手,低聲與虞望枝說:“望枝姐姐想跑,我不攔着,可以,但是,望枝姐姐可想過你跑了之後,我該如何辦?”

“望枝姐姐是跟我一起出林府的,現下望枝姐姐跑了,林公子面上不說,心中也定然會責備我,日後也定會心有芥蒂,若如此,想來林公子日後也很難待我好。”

柳玉嬌垂下眼睫,清淩淩的彎月面上浮現出了幾分愧疚來,她說:“我不能放望枝姐姐走。”

虞望枝被她拒絕,心中難過失落都有,但瞧着柳玉嬌這張素白淡雅的臉卻生不起來氣,她想利用柳玉嬌逃跑,柳玉嬌為了自身安危拒絕,她也不該怨恨人家,只是難免落寞。

她沮喪的垂下眼,剛想說“那你能幫我把逃跑的事情保密嗎”,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聽見柳玉嬌又說:“但是回了林府之後,我可以幫你逃走。”

“望枝姐姐想走,對你對我而言,都是好事,只要有一個不牽連到我的法子,我願意幫姐姐,不知道,姐姐願不願意聽?”

虞望枝又湧起幾分欣喜來,峰回路轉又一春,她俯首向前,一副“你說我聽着”的表情,認認真真的看着柳玉嬌。

那時馬車內一片寂靜,豔麗的姑娘像是開在污泥裏的海棠,昂着臉,乖巧的用手肘撐着身子壓在桌上聽着柳玉嬌的話,柳玉嬌說一句,她便點頭“嗯”一聲。

像是用兩條後腿站起來,撐着身子,等着投喂吃食的貓兒。

乖巧極了。

柳玉嬌只握着她的手,道:“只要你按我說的做,晚間,我會把人都支開,并給你備下一些銀錢馬車,遣人送你走的。”

虞望枝新歡鼓舞的點了頭。

——

林府的馬車在布莊前停了大概兩刻鐘左右,便一路折返回了林府,回來後柳玉嬌回了春分院,虞望枝則回了靜秋院。

她這一趟回來,衣衫髒濕面上有傷,她雖遮掩,但近身伺候的丫鬟還是能瞧見的。

伺候虞望枝的丫鬟都是林鶴吟親自派來的,與虞望枝并不親厚,瞧見虞望枝受了傷,只小心詢問過兩句,虞望枝只推脫說是自己摔的。

丫鬟轉頭便将這件事告知給了林鶴吟的小厮,林鶴吟的小厮專門守在林府門口,待到林鶴吟晚間回府之後,又将此事第一時間告知給林鶴吟。

當時已是戌時末,漠北的冬夜漆黑如墨,北風呼嘯,今夜月亮又躲懶,不知道藏在了那片雲後,天地間沒有一點月華,外面的小厮提的燈被吹滅了幾次,只能換成纏了油布的火把照明。

林鶴吟才剛下馬車,寒風撲面間,便瞧見他留在府內的小厮快步走上來,跟在他身後說了今日府內發生的事。

“今日表姑娘和柳姑娘一起去冬梅院給大夫人請安,大夫人給表姑娘立規矩,将表姑娘凍夠嗆。”

“後表姑娘随着柳姑娘出街,回來時額頭上帶着傷,衣擺也都髒了,但表姑娘只說是自己摔了。”

“今晚間,柳姑娘那頭給表姑娘送了些點心吃食,瞧着兩人關系不錯。”

幾句話的時間,林鶴吟已經走進了林府,他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走向了春分院。

他得将柳玉嬌擺的更高些,若是他一回來就去瞧虞望枝,恐柳玉嬌生疑。

春分院的窗紗都是新貼的,院外有守着的柳府私兵,興許是丫鬟不夠用的緣故,所以屋舍門口沒有通報的丫鬟,這房屋也沒有什麽外間,隔音一般,屋內燒着地龍,太熱,所以窗戶開着,因此,屋子裏面的人說話,外面的人能聽見些。

林鶴吟走到屋舍前,剛想開口通報時,突然聽見裏面的丫鬟問:“小姐,今日那虞望枝說的話,叫奴婢聽了都難受,您說您這是何必呢!”

“早些時候,奴婢便說這門婚事不妥,若林大人後院幹淨也就罷了,現下林大人後院還多出來個人來,叫您如何做呢?”

林鶴吟腳步一頓,心中微微一沉。

聽她們二人說話的意思...虞望枝與柳玉嬌說了什麽嗎?

——

“林哥哥早便說了,那虞望枝是表妹,我瞧着,是她自己對林鶴吟有想法,林哥哥并非是這般想,她今日那些挑釁的話,我們只當聽不見吧。”

屋舍內,柳玉嬌似是嘆了一口氣,道:“這些時日來,我與林哥哥相交,知道林哥哥是很好的人。”

“你瞧那些世家子弟,個個兒去花天酒地游船畫舫,唯有林哥哥是當真有文氣,有抱負,一心為民的人,與林哥哥在一道,就算是在這漠北小縣內,我也是甘願的。”

“若非是被家世連累,林哥哥又怎麽會落到此處呢?家中若不是考慮林鶴吟的本事,也不會将我嫁過來。”

當時月色寂靜,四周無風,林鶴吟聽到那暗含着傾慕的女子聲音時,只覺得一種男子豪氣順着胸腔驟然爆發開來,複而又湧上無限憐惜。

他原先只以為柳玉嬌是奉父母之命而來,與他沒什麽可言談的,但現下這般一看,柳玉嬌竟然極懂他。

她知曉他的傲骨與能力,欣賞他的品格,認定他比那些人更好——柳玉嬌待他,當真是用情至深。

林鶴吟的脊背更直了幾分。

這等女子,識大體,倒是比虞望枝更适合做他的妻。

她既然準備隐忍,那就說明這件事情還在可控範圍內,他最好現在就問清楚,免得事情越鬧越大。

所以他沉吟片刻,決定當面問清楚,他果斷地推開了門,向屋內問道:“今日虞望枝怎麽回事?她與你胡說了什麽?”

男子清冽的聲音在風雪中飄揚,屋內的柳玉嬌與她的丫鬟似乎都吓了一大跳,丫鬟趕緊去關門,并走了出去,柳玉嬌則是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聲量輕柔的與林鶴吟行了個禮後,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今日望枝表妹說了些胡話,我都是不信的。”

頓了頓,柳玉嬌面上浮起些許為難,又浮起了幾分心傷模樣。

林鶴吟想起之前他偷聽到的軟言溫語,心中一柔,便道:“虞望枝到底說了什麽?你且直說,我定會為你做主。”

“望枝表妹說——她說,你們不是表兄妹關系,說你喜愛她,要娶她做正妻,叫我若是識相,便早些離開。”

柳玉嬌似是越發難過了,昂起素淨的面容來,悲切的望着林鶴吟,問道:“林哥哥,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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