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鶴吟将你送給我了

林鶴吟将你送給我了

面前一黑的時候,虞望枝驚叫着想要站起身來。

可是她的尖叫聲還沒有停下,她整個人就已經從椅上被人擡起來了。

似乎有好幾個人沖進來,飛快将她的手腳捆綁起來,她被蒙在黑色的頭罩裏,又悶又暗,外面的一切都瞧不清楚。

在那頭罩蒙到頭上的時候,虞望枝腦海裏閃過了很多事情。

這是在林府內,她方才還瞥見了林鶴吟的影子,所以只能是林鶴吟綁了她。

林鶴吟綁她做什麽?

難不成是她這幾日一直籌謀的計劃被林鶴吟知曉了?那貨郎那頭漏了風聲嗎?

但是,就算是知道了她要跑,也犯不着把她這般綁起來吧?

虞望枝腦海中幾度閃過各種混沌的念頭,還沒來得及确認,就已經被扛起來了!

她能感覺到,她被好幾個人一起扛着,飛快送出了廂房裏!

“林鶴吟!”人被扛着沖出房門的時候,虞望枝四處亂抓,聲音比漠北的風聲還大:“你這是要做什麽?”

林鶴吟就站立在虞望枝的身旁,瞧着虞望枝被抓,卻只是瞧着,一個字都沒說。

因為這信上說了,要他将虞望枝五花大綁塞進轎子裏送出去,不準将信的內容告知給虞望枝,否則這場交易作廢。

林鶴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虞望枝被捆出去。

他知道虞望枝會惶恐,但是只要那錦衣衛調查完了,一切就結束了,虞望枝就可以重回他的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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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配合一場調查而已...

林鶴吟手中的信封被掌心攥的發皺,虞望枝每喊一聲,他的心就抽一下。

但是他不動。

風雪吹着他,他不動,虞望枝喊着他,他不動。

他不能動。

他在努力的說服自己,但同時,他的心底裏也知道這件事瞧着有些危險——錦衣衛調查案件,為什麽要虞望枝去?虞望枝被那土匪綁過,與調查貢品的案件又有什麽關系?虞望枝這一去,有沒有可能回不來?

各種疑問堆積着,但是他依舊願意一頭栽進去,用虞望枝來賭那虛無缥缈的可能。

就如同那輸的傾家蕩産的賭徒,寧可把自己老婆孩子都賭上,也要再來一把翻盤。

外人看了荒謬,但他自己,卻是真的深信不疑。

萬一呢?

萬一呢!

靜秋院內的丫鬟小厮早都被遣散下去了,只有四個私兵擡着一頂小轎子。

瞧着諷刺的是,這小轎子還是之前林鶴吟親手挑選的——他為了同日迎虞望枝進府門來,特意挑了一個挂滿紅綢的刷紅木轎。

本來,這該是他與虞望枝成婚時候用的,但是情急之下,便擡出來先送了。

因為這信上寫了,一旦超過兩刻鐘,沒有将虞望枝送到指定地點的話,這個交易便被視作單方面作廢了。

那錦衣衛沒有給林鶴吟太多的思考和準備的時間,一切都匆匆忙忙的,林鶴吟的心似是煮開的沸水,一直被一種無聲地火焰燒灼,渾身的血脈都在沸騰,他望着這一幕,一邊在痛苦煎熬,一邊在想,快一點,快一點。

時間快到了。

而這時候,擡轎子的私兵配合着抓着虞望枝的私兵,七手八腳的将虞望枝丢在了轎子裏面。

虞望枝纖細的手臂撞在地上,痛的她慘叫了一聲,劇痛之後,人的嗓子似乎也被糊上了,她佝偻的躺在小轎子裏,一時間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許是因為轎內突然安靜下來的緣故,林鶴吟放心不下,他走到轎子旁邊,撩開轎子的簾子,與轎子內蜷縮着,顫抖着的虞望枝說道:“望枝,你別擔心,你很快就能回來了,你要聽話,他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虞望枝當時渾身發顫的倒在冰冷的轎子內,痛楚使她根本無法爬起來,她匍在地面上,聽見林鶴吟在轎子外的話,只覺得一陣寒意順着她的後腰竄上來了。

“你要将我送給誰?”她昂着臉,聲音發抖的問:“林鶴吟,你不是說會對我好的嗎?你怎麽能把我這樣送走!你到底要把我送給誰?”

林鶴吟站在轎子外面,喉嚨口裏壓着的話幾次想要說出來,但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他只重複了一遍:“望枝,你別擔心,你要聽話,我不會害你的。”

說話間,他一擡手,轎子便動起來了!

虞望枝當時整個人被五花大綁,丢進轎中,聽見這聲音,只覺得一陣不安與畏懼全都頂上了心間,她像是一只被關在瓶子中的蟋蟀,瓶子外的人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使她在瓶內撞的天翻地覆!

而她不知道原因。

林鶴吟為什麽突然間變臉?之前在廂房內的時候,林鶴吟分明對她還是極好的,言語間頗多親熱,結果出去了一趟後再回來——

他出去了一趟。

就這麽一會兒子,能生出來什麽事?

冬日的風呼呼的刮,小轎跑起來的時候,其上用以遮擋的紅綢被風吹得噼啦的卷起來,一陣陣寒風刺骨,虞望枝在冰冷的轎內,艱難地蜷縮起身子,麻繩将她緊緊束縛住,連挪動都不行,只能忐忑不安的等着自己的下場。

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林鶴吟到底要将她送去何處。

彼時正是深冬夜半,天地間一片昏昏然,今日月隐雲後,四周沒有半點光亮,擡轎子的人旁邊還有人舉着火把,一群人匆匆從後門出去了。

紅綢火把,深夜紅轎子,雖說一切都在盡量快速悄聲的進行,但還是被不少人瞧見了,其中包括春分院的丫鬟。

春分院的丫鬟這幾日跟靜秋院的丫鬟打得厲害,雙方都把對方當成洪水猛獸來瞧着、防着,從靜秋院溜出來一條狗,路過春分院門口,都得挨春分院的丫鬟兩巴掌,更何況是這麽大個紅彤彤的轎子出去,怎麽會有人沒瞧見呢!

春分院的丫鬟立馬将此事告知給了柳玉嬌。

春分院,廂房內。

柳玉嬌正坐在梳妝臺前飲藥。

烏黑色的湯藥在碗間輕輕搖晃,随着她的動作一點點飲入喉管,旁邊擺着的金蟬紫金香爐袅袅的飄着香霧,模糊了鏡中人的眉眼。

她怕冷,所以春分院中的炭火總是燒的夠足,滾滾熱氣将屋內蒸的幹熱,讨巧的丫鬟便端來了熱水盆,放在屋內,為屋內增潤些氤氲水汽,柳玉嬌的貼身丫鬟走進來後,給旁的丫鬟們使了個眼神,旁的丫鬟們便魚貫而出,屋內只剩下了柳玉嬌與那丫鬟兩人。

丫鬟端來一小匣蜜餞,柳玉嬌剛飲完藥,纖細的手指放下溫熱的藥碗,才剛拿起蜜餞匣子旁邊的銀叉叉起一顆去了核的金絲蜜餞棗子送入口中去苦味,便聽一旁的小丫鬟說道:“姑娘,方才有外頭的小丫鬟瞧見,靜秋院送出去一擡小轎子,火紅火紅的,也不知道是鬧得什麽說法。”

柳玉嬌靈巧的小舌卷着口中的棗子,待到口中苦味兒皆散了後,便吐掉棗子,道:“不必招惹她。”

柳玉嬌知道,虞望枝是真的想離開林府,虞望枝不會長久留在林府裏與她繼續鬥下去,她們的目标都不在一個地方,所以她沒必要浪費那個力氣——而且,柳玉嬌覺得,虞望枝也不是那麽好招惹的。

之前她昏倒的事,跟虞望枝脫不了幹系。

雖然事後她完全沒找到任何證據,但是她就是認定了是虞望枝做的——有些事情,其實根本都不需要證據,只要問一問事後誰受益最多,那誰就是幕後兇手。

柳玉嬌不知道虞望枝是怎麽做到的,但是她發覺,虞望枝并不是她想象之中的那麽柔弱可欺,而她現在在林府弱勢,所以現在她并不想去激怒虞望枝。

“是。”貼身丫鬟低低應了一聲,遲疑片刻,道了一聲:“您早些休息吧,迎親日都快到了。”

再過幾日,柳玉嬌便要嫁給林鶴吟了。

從京城走到這漠北白蒙縣,許多事都如同白駒過隙,當初走的磕磕絆絆,但總算到了,只是在即将邁入下一道門檻裏的時候,卻又總是忍不住回頭望一望,想看一看舊事。

柳玉嬌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她遲疑片刻後,剩下的話卻怎麽都沒說出口。

一旁的小丫鬟聞弦而知其雅意,面上浮現出幾絲為難後,複而低聲說道:“回姑娘的話,我們送去的信,沒有回音。”

鏡中姑娘那張清麗的面龐一點點涼下去,素氣的眉眼中帶上了幾絲失落與彷徨。

她在京中決心要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沒哭,她獨自一人上路的時候沒哭,設計跟不愛的人入床帏敦倫的時候沒哭,被人戳穿陰謀詭計、顏面掃地的時候沒哭,但現在,她聽見自己的信沒有回應的時候,眉目中竟多了幾絲淚意。

旁的丫鬟心疼極了,只低低的勸她:“姑娘,說不準——說不準過段時間,三公子便來了呢?”

三公子,便是柳玉嬌肚子裏孩兒的親生父親。

三公子姓謝,為京中大戶之子,生性浪蕩多情,偏生又生的極為俊俏,四處招蜂引蝶,專愛招惹那些閨閣女子,卻又從不肯定下心來娶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但柳玉嬌偏生喜愛他,明知他不好,明知他浪蕩,卻還是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他。

她為了他,破了女德女戒,失了身子,她央他娶她的時候,他卻低笑了一聲“我不娶妻”,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柳玉嬌大痛。

再然後,就是她有孕。

母親甚至都不知道她有孕一事。

她将這件事瞞的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她,又想生下來這個孩子。

恰好林府的信封到了——柳府內的姑娘都不想嫁過來,因為她們都嫌棄這邊偏遠寒冷,她貴為嫡女,本也是不會來的,但她想了些手段,将這個名額落到了自己頭上,然後出了京,來了此處。

在她即将出嫁之前,她寫了一封信,給那位謝三公子送去。

她期望着,在她成婚的那一日,那位謝三公子能沖過來尋她,将她帶走,抱着她痛哭流涕,訴說失去她的痛苦與難過,從此對她呵護備至,永遠也不離開她,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寶貝。

可是并沒有。

這一切都停留在她的幻想裏。

謝三公子沒有來,甚至一個回信都欠奉。

柳玉嬌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發堵。

釋懷與忘掉都太難,她這一生,都會爛在自己的回憶中。

她捂着自己的胸間,片刻後,緩緩地“嗯”了一聲,道:“早些歇息吧。”

至于靜秋院的那些事兒——随便吧,只要她的孩兒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旁的,她暫時都顧不上。

那時夜色極深,柳玉嬌歇息了之後,春分院的燈熄滅的同時,裝着虞望枝的小轎子也被丢到了一條街巷的角落裏。

漠北的冬,風寒冷冽,地面上結着厚厚的一層冰,一群人跑到巷子角落中後,直接将轎子向轎子裏一丢,轉而便往外跑。

虞望枝随着轎子,一起“噗通”一聲砸在了地上。

清冷的月色之下,火紅的轎子纏着綢花,那綢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水光潋滟的光澤,風一吹,紅綢翻飛。

轎子裏的虞望枝被吹的渾身發顫。

她今日是從屋內直接被綁出來的,身上連一件棉衣都沒有,穿的都是綢緞衣裙,風一吹,能直接将她吹透。

她的腦袋上還被黑袋罩着,什麽都瞧不見,只覺得冷,艱難地瑟縮着身子,在漠北的夜風中尖叫着喊林鶴吟的名字。

“林鶴吟——”

北風呼嘯。

沒人理她,林鶴吟像是死了一樣。

或者說,這天地間的一切都好像死了,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活着。

那群私兵綁人的手法很實用,她雙手被束在身後,雙腳被向後捆,整個人只能跪着或者側躺,挪動一下都很費力,頭上還帶着頭罩,什麽都看不見,在短暫掙紮失敗後,一陣恐慌湧上心頭。

她高喊着:“林鶴吟!”

恐懼席卷了她,命運的危機如同一把刀一樣懸在她的頭上,随時都能砍下來,将她砍的粉身碎骨,可她偏生束手無策。

她的聲音從黑布下悶悶的傳出來,又飄出狹窄的紅轎子,在凄清的夜裏回蕩,又被風撕碎,她不過喊了兩聲,便覺得轎子突然動起來了!

有人在外面擡起了轎子。

如果虞望枝能拿下頭頂的黑布罩,探頭往外一瞧的話,就能瞧見,外面搬運轎子的四個人都是熟人——全都是當初在白蒙山寨裏,她瞧見的那群土匪。

但是她瞧不見。

她不知道林鶴吟将她送給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麽樣的命運,她分離的掙紮,手腕嬌嫩的脂膚都被粗糙的麻繩磨破,但她一點都動彈不得,只有眼淚能肆無忌憚的流下來。

她也并不知道,她每喊一聲“林鶴吟”,外面扛轎子的土匪們臉色便會古怪一兩分,連腳步都跑的更快了。

直到轎子跑出了白蒙縣,跑到了白蒙山腳下,才稍停一會兒。

有什麽人,從轎子外走上來了。

虞望枝能明顯感覺到整個轎子都向下壓沉了幾分,來人一進來,整個轎子外的風似是都被擋住了,整個小轎子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那時虞望枝周身已經被凍的沒有任何知覺了,她艱難地蜷縮着,連哭都沒力氣,北風順着她的口舌鑽進她的胃裏,她涼的骨頭都發痛。

察覺到有人來的時候,她那被凍麻了的腦袋艱難地轉動了一下,只渾渾噩噩的想,她的下場終于要來了嗎?

到底是誰,從林鶴吟的手裏帶走了她?

這些混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只轉了一圈,來人便将她從轎子中撈起來了,他手上拿了把匕首,三兩下便挑開了她手腳上捆綁束縛的麻繩,她的手腳因為太長時間沒有活血,“啪嗒”一聲掉在了轎子的木地面上,磕撞的一陣酸麻。

麻,麻的手腳又疼又癢,恨不得狠狠跺兩腳、打兩下的那種癢,可偏生她頭面上還有頭套沒有摘掉,她艱難地動起來,想擡起手,将頭罩摘掉。

她想看看是誰。

但是她手腳麻木,擡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下一瞬,她被人從地面上拎起來了。

對方手裏拿着厚厚的皮毛披風,将她整個人直接緊緊的包裹起來,将她裹成了一個嬰兒包被的模樣,對方力氣極大,輕而易舉的擺弄着她的手臂腰腿,将她抱起來坐在了轎子上。

她整個人都坐在他的懷裏,頭肩便枕靠在他的手臂上方,虞望枝的額頭都能感受到他堅硬的手臂,像是燒紅的石頭,又燙又硬。

這種被人擺弄四肢,無法反抗的感覺,以前好像就有過。

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上虞望枝心頭。

而對方在将她包好了之後,擡手便去抓虞望枝頭頂的罩布。

在那罩布被摘掉的一剎那,虞望枝驚恐的閉上了眼。

她剛才那麽想看,想知道到底是誰綁走了她,但現在真的叫她看了,她卻連眼睛都不敢睜了。

似是覺得她此時的模樣頗為可笑,她頭頂的人抱着她的力道更重了幾分。

帶着幾絲恨意,像是看着一個已經進了陷阱中的仇人,隐隐帶着些随他擺布的痛暢之意。

察覺到那點危險的氣息,她甚至将自己的脖子都往厚厚的皮毛中擠了擠,将自己的臉埋在了毛茸茸的皮毛之中。

之前周身的涼意與酸麻已經在一點點消散,随之湧上來的是一陣陣暖意,她的手腳漸漸回溫,與此同時,她也感受到了身前男人那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隐隐似乎還有點咬牙切齒的動靜。

她不敢動,不敢出聲,全身上下只有腦子在瘋狂旋轉。

是那土匪吧?

是那土匪!

是土匪!

全天底下,只有那土匪一個人這麽抱過她!

她不敢睜眼。

虞望枝可憐巴巴的縮着,在那厚厚的皮毛包被之中,努力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腦子裏胡亂的想,那土匪是如何讓林鶴吟把她換過來的?

把她換過來之後,這土匪又想做什麽?

她之前可是當着這土匪的面兒下命令,叫那些私兵射箭殺他的!

虞望枝似是又回到了那一日冬夜。

呼嘯的北風,尖叫的私兵,搖晃的火把,和越逼越近的刀鋒。

那一日,土匪與她說什麽來着?

她當時被吓壞了,以為自己不會記得,但是現在,她縮在這土匪懷裏的時候,那些話又全都在她的腦海之中浮現,随之浮現而起的,便是當時那土匪那張兇悍冷厲的臉。

月色之下,他目光如淬火的刀,鋒銳冰冷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說。

“虞望枝,你看清楚,林鶴吟不會搶你,但也不會保護你,你和他在一起,只會無數次被他放棄。”

“只有我,才會永遠保護你。”

“違背誓言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日後的每一日,都是你自己得來的。”

那時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附骨之疽般,而虞望枝沒想到,這麽快,這麽快他便真的做到了。

他到底是如何說服林鶴吟的?一個土匪,竟然也能讓林鶴吟低頭嗎?

虞望枝想不通。

而就在這時,那裹得緊緊地皮毛大氅漏開了一條縫隙,一只寬闊的手掌從外面滑進了大氅內。

虞望枝整個人都打了個顫。

而那只手也毫不客氣,直奔她的脖頸,将她脖子上戴着的金玉琳琅硬生生拽了下來!

這是剛才林鶴吟買回來的,虞望枝才剛戴上沒多久,就被扯下來了。

金玉琳琅碎裂迸濺,帶來些許痛意,虞望枝悶哼一聲,一雙桃花眼驟然睜開,一眼便對上了那土匪的臉。

他的面容便懸在她的面前,兩人之間不過一尺距離。

他還是如原先一般,發鬓随意用粗布條束起,露出一張鋒銳冷硬的臉來,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攥着手裏的金玉琳琅,眉眼間都是毫不掩蓋的戾氣,死死盯着虞望枝,一字一頓道:“林夫人,見到我很驚訝?”

聽到“林夫人”這三個字,虞望枝面色頓時臊紅。

他是故意這般喊的!分明知道她和林鶴吟還沒成婚,分明她現在也落到了他的手裏,可他就是要喊她“林夫人”。

她有點惱羞,卻又不敢發火,只掩耳盜鈴一般,又往皮毛裏面鑽了些,想繼續裝死。

那土匪的手跟着她一起鑽了進去,在她驚訝的瞪大眼的瞬間,狠狠地掐上了她的細腰,順着腰間向上。

虞望枝尖叫一聲,驟然後縮。

但來不及了。

那土匪步步緊逼起身而上,随着她一起向下倒,将她整個人都壓在轎子上,她的嗓子裏冒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只覺得渾身驟然酥麻,她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你,你——你別碰我!”虞望枝“你”了半天,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驟然破音,似是被驚到了一般。

外面擡轎子的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把耳朵捂上,跑的比之前更快。

轎子外面北風呼嘯,轎子內部卻是一片滾熱的空氣。

虞望枝被擠壓在轎子角落間,那土匪重重的捏着她的腰,呼吸灼熱的噴在她的肩頸側,在她顫抖着推拒她的時候,他毫不留情的咬住了她細嫩的脖頸。

“我不能碰?”他的手掀起羅裙,帶着恨意,兇狠的落下:“虞望枝,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我的,林鶴吟把你送給我了。”

“知道他怎麽和我說的嗎?把你送給我,你的命就是我的,你的身子,你的每一處,我想怎麽弄就怎麽弄!林、夫、人!”

他們與天地間似乎都隔了一層堅硬的木,所有人和物都被擋在外面,迎接她的只有他的懲罰,她無處可逃,在逼仄的轎子間被吞噬,被咬碎。

漠北今夜落了一場大雪。

虞望枝的細美的柔荑堪堪抓到了翻飛的紅綢轎簾,卻在下一刻,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住,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的手掌包裹住,兇狠的摁在其下。

她無法反抗,發鬓間的珠簪叮當的落下,雲鬓濕,衣衫亂。

擡着轎子的武夫連片刻都不敢停留,轎子搖晃之間,女子的求饒聲一聲高過一聲,初初時她還有力氣喊,但到後來,她喊都喊不出聲來了,只有低低的啜泣聲。

轎內的空氣變得逼仄又潮熱,廖映山攥着她的手,呼吸難耐、聲線嘶啞:“就這點能耐,你當初叫他們射我利箭的勁兒去哪兒了?”

她似是一朵綻放的薔薇,他不過是随意一探蕊心,她就哭的像是要斷氣了一樣。

虞望枝不答話,只一直在哭,纖美的背像是顫巍巍的蝶。

“你、你——”虞望枝哽咽着想求饒,想叫他不要這樣欺負她,可是她話音才剛落下來,便聽他嘶啞着聲音道:“你讓他們射了四十七只箭。”

虞望枝不知為何,聽見“四十七只箭”的時候,眼眶剎那間便紅了。

而廖映山的恨意卻才剛剛燒起來。

“四十七只箭,林夫人,這每一箭,都将我射穿了。”

他的聲音一點一點從她的頭頂上落下來,虞望枝不敢睜眼看他,她害怕見到他吃人的眼神,她害怕見到他憤恨的臉,她害怕——

“你來摸摸。”廖映山抓起了她冰涼的手掌,貼在他自己的心口,隔着兩層錦衣綢緞,廖映山問她:“摸到了嗎?”

虞望枝的呼吸都在顫。

“你要還我。”他的眼眸裏迸發出兇戾的光,一點一點靠近她。

她是豔麗的薔薇花,而他是一只充滿惡意的、前來報複她的狼,他撕咬她的花瓣,啃食她的根莖,在她含着淚望過來的目光中,加重力道,用力的撚着她的花蕊,在她哭出來的瞬間,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每一箭,都要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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