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十七箭
四十七箭
花蕊輕顫,虞望枝哽咽着向外爬。
她總算是知道,他為什麽那一日,沒有搶走她,而是親手等林鶴吟把她送過來了——他要用這種方式告知虞望枝,就算是他不下手去搶,林鶴吟也會将她送過來。
他要證明給她看,林鶴吟永遠都保護不了她,不管在什麽時候,只要他想要,她就跑不了。
就像是現在。
她在轎子裏想往外爬,但是爬不動,他只要一只手就能摁住她,縱然她掙紮的滿身是汗,也逃不出半分。
可她那雲鬓潮熱的貼在臉上的模樣,卻激的廖映山雙眸赤紅。
他貼着她的耳畔,問:“想去哪兒?望枝,從這裏出去了,你又能去哪裏?”
虞望枝蜷縮着身子,兩只纖細的手求饒一般搭在他鐵一樣的手腕上。
她說不出話,只能從喉嚨裏冒出一點如同野貓乞食時、細小的嗚咽聲,豔麗的眉眼裏含着淚,啜泣着,輕輕推拒他。
她這般不情願的模樣落到了廖映山的眼裏,并不會引起他的憐惜,只會叫他越發冷怒。
與他在一起,便是這般不情願!
“虞望枝!”廖映山的聲線越發緊繃,似是拉滿了弦的弓,因為他的憤怒而嗡鳴,嫉恨的怒火在他的腦海中灼燒,幾乎要将他吞噬,他分明是個冷靜沉穩的性子,卻在這一刻,升騰出了幾分不管不顧,一刀把林鶴吟砍了的沖動。
他想問問虞望枝,他到底哪裏不如林鶴吟,可是雄性獨有的自尊與自負叫他問不出口,只一遍遍的在腦袋裏想着,越想越惱,那些怒火在胸腹裏燒着,滋生出扭曲的嫉妒,陰暗的藤蔓,叫他不惜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也要将她從林鶴吟的手中換回來。
她寧可承受背叛他的風險,也要留下,與林鶴吟那般三心二意的男人成婚,做一個平妻!
林鶴吟到底什麽地方叫她如此着迷,叫她自甘下賤,叫她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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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那副俊美的長相,飽讀詩書的風流,還是他專門哄女人開心的鬼話?
是,那些都是他沒有的,是虞望枝這種小姑娘會喜愛的。
虞望枝就因為這些東西而跟林鶴吟在一起嗎?
他不知道,但是他嫉恨。
是,他嫉恨林鶴吟,不過是生了一副好些的皮相,不過恰好救過一次虞望枝,就那般輕而易舉的俘獲了虞望枝的心,叫虞望枝這個蠢東西追着他跑!
這世間的妒忌是最好的毒藥,使高潔者堕落,使自利者愛人,只需要那麽一點兒,就會将人變成自己也不認識的模樣。
就如同廖映山一般。
他向來是用手中刀劍與人說話的,若是換了旁人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他,他早一刀砍過去了,但到了虞望枝這裏,他偏生要用最不擅長的“誘引”來,用盡各種方式,只想叫虞望枝自己過來他身邊。
這一次,也算是成功了,就算不是虞望枝親自過來的,也是虞望枝喜歡的人将她送來的,勉強,也算是“自願”。
但一想到此,廖映山便更惱火了,他千呼萬喚求不過來,林鶴吟偏生唾手可得、又毫不珍惜!
而虞望枝,卻又真的可能留在林鶴吟的身邊。
他重複着念着虞望枝的名字,每念一聲,就更恨一分,他一點點低下頭,咬着虞望枝的耳垂,帶着幾絲暗恨,呼吸急促,一字一頓的念:“林夫人。”
“林夫人可記得我所說的?林鶴吟不會搶你,但也不會護你。”他的聲音裏都帶着一種又痛快,又舒暢、大仇得報的爽意:“他将你送給我,任由我施為,這般男子,林夫人可還喜歡?”
他又開始管她叫林夫人!
“當初背叛我的那一日,你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天?”他又問:“若是林夫人還不肯信,我現在去将林公子請來,當着我們倆的面兒,叫林公子再說一遍,叫您聽個仔細,可好?”
“你猜猜,林大人此時在知不知道你與我之間做的這些事?若是叫林大人知道了,你還能不能做成他的平妻?”
他又開始說那些羞辱她的話,專門戳着她的傷處來,似是非要逼得她痛哭流涕、當場悔過一般。
虞望枝的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了,她抽泣着不去看他,但她不看,他也不會放過她。
“你知道這四十七箭,都該射穿什麽地方嗎?”他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落下來,帶着一種沉甸甸的壓力,壓的虞望枝起不得身。
都該射穿在哪兒呢?
虞望枝哪裏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卻還覺得逼仄,天地間的一切都分不清了,只剩下了廖映山那雙狼一樣兇惡的眼,她現在是一只籠中鳥雀,是一盤碟中魚肉,廖映山想怎麽捏她就怎麽捏,想怎麽吃她就怎麽吃。
他的手落到她的肩膀上,輕輕一挑,露出白嫩順滑的香肩來,他粗糙的指腹摩擦在她的右肩上,低頭,在她的驚呼中,在她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沒有見血,比起來那些刀劍來,這點疼痛幾乎算得上幾不可察,更多的只是一種恐吓與發洩,但男人火熱的呼吸還是叫虞望枝爆發出一陣驚叫。
他一向是舍不得叫她吃到什麽苦頭的,瞧着對她兇,但卻從沒有真的傷過她,他甚至還沒有林鶴吟心狠,林鶴吟将她丢出來,都不記得給她披一件衣裳,但他連報複的時候,都沒忘記用皮毛裹着她。
他總是對她狠不下心,一念至此,廖映山越發生惱,連力氣都更重了兩分。
“這是第一箭。”廖映山咬着她白嫩的皮肉,聲線冷冽道。
每一箭,他都要還給她,當初他說過,她以後的每一天,都要拿來贖罪。
虞望枝哽咽着不說話。
而這時,轎子終于停了。
這一場酷刑卻并沒有結束,只是短暫的中停。
廖映山驟然起身,用皮毛大氅草草裹住她,抱着她便進了昔日的白蒙山寨,最初虞望枝逃掉的地方。
雪山綿延不絕,大雪三尺深,更深處足有一人高,有些地方都需要人騎在馬上硬淌過去,矮些的山林都被掩埋在其下,更可怕的是矮峽谷——有些溝壑地方,被雪覆蓋住,有三人高,人一跌進去,四周都是雪,如同跌落水間一般跌落到雪中,被活生生凍死都找不到出路。
所以冬日大雪間的山林,除了熟知地勢的山匪以外,其餘人都不敢深入。
當時虞望枝能騎馬下山,一是因為山間雪不大,二是因為老馬識途,三是因為遇到了一夥好心商販,否則她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白蒙山寨則地處在白蒙山最險峻之地,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山寨內堡壘足有三座,全是用砂石混土圍壘的,每一座裏都住了三四十個土匪左右,整個白蒙山寨裏加起來足有一百來號人,在山寨外圍,用木柴圍了一棟極高的圍牆,圍牆兩邊有高大的崗哨,圍牆外邊雖然沒有挖溝渠,但是有人十二個時辰來回巡邏,圍牆上挂滿了火把,将整個山寨映的格外明亮,所有人影都無所遁形。
這等嚴密,當初虞望枝卻能逃出來——全因當時廖映山想放她出來。
到了山寨門口,裏面的土匪快步迎出來,廖映山則已經抱着虞望枝下了轎。
北風“呼”的一下卷着碎雪飛來,虞望枝面上的燥熱潮潤的汗瞬間被吹涼,隔着一層皮毛都打了個抖。
虞望枝的衣裙都散亂了,衣帶都被扯開,松松垮垮的堆在身上,皮毛一裹,外面瞧着什麽都露不出來,但裏面的虞望枝還是縮了縮身子。
她能從皮毛的縫隙中看到,那土匪抱着她一路入了山寨。
山寨人極多,每一個都是虎背熊腰的壯年男子,見了廖映山來,全都退讓開來。
沒有人敢看他懷裏抱着的虞望枝。
廖映山快步走入了最中心的堡壘——這間堡壘間,只有廖映山自己一個人住,這堡上現在還挂着當初廖映山與虞望枝成婚時候的紅綢。
漠北多火炕,深山間不缺木頭,所以炕都燒的極熱,人一走進來,便像是走進了蒸爐間,要将木窗開出來一條縫隙,透些外面的雪冷氣來。
廂房內依舊燃着一根紅燭,東邊靠牆擺放着一個梳妝臺,西邊火炕上鋪着紅稠的新被褥,豔色的被褥在燈火的照耀下,閃耀出泠泠的水澤,似乎在靜靜地等待主人回來。
這裏的擺設都和當初虞望枝逃跑的時候一模一樣,這扇門一開,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好似當初虞望枝逃出去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高大挺拔的男人自門外走進來,用武靴将門踢上,門板“砰”的一聲撞上,下一瞬,虞望枝被廖映山抱到了床榻。
他們兩人一起落到了床榻間。
他滾熱堅硬的骨壓着她細軟的手臂,毫不留情的撕扯她身上松垮的綢衣。
紅燭搖晃間,虞望枝看見了廖映山那雙浸着恨意的眼。
虞望枝如墨的三千發絲裹着纖細的肩膀,整個人不斷向後退。
廖映山似是也不急,只一點點逼近她,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随意往地上一甩。
“你,你不是喜歡我嗎?我們能不能,別這樣,我害怕——”虞望枝的後背終于抵到了牆壁上,她無處可退了,閉着眼往旁邊一偏臉,喊他:“廖、廖春山。”
廖映山本是緩了兩分的,可是到最後,聽到她叫他名字的時候,似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似的,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廖、映、山。”他說:“你從來都沒記過關于我的任何事,虞望枝,以前的賬,今晚我們兩個來全都算完。”
“別哭。”他又說:“你以後會記住的。”
“你以後的每一日,都會記住這個名字,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榻上,一生無法逃離。”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在虞望枝的求饒聲中,悍然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