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重逢
中秋的夜,如白色的綢緞,綿延流長。
在靜谧的月光下,桂香陣陣,熨平了無數悸動的心。
鮮花環繞的山莊,隐約的竹林,重疊的群山,盡管不是那麽清晰,看在眼裏,依然是一副優美的圖畫。
終于解脫了!
終于輕松了!
長期以來,像纏繞了無形的枷鎖,不得舒展,被擠壓得喘不過氣來,月盈窒息般的難受。
恍惚間,羽翼身輕,喉間不禁一聲輕吟,如歌如嘯,神清氣爽,愉悅無比。
月盈懷揣□□徜徉在花海中,眉眼間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馨與甜蜜。
她多年來的心願,竟然真的達成了嗎?
順手揪着一根散發着馨香的桂花枝條放在鼻尖使勁嗅了幾下,嗯,沒錯,是真的:真切的花瓣,迷人的花香,皎潔的月光,美麗的風景,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她記得不久前曾對哥哥說過,她要放下世俗的一切,歸隐山林,修身養性,以求長遠。沒想到哥哥真的答應了,還特意為她安排了這一切。
真好!
月盈仰起頭,閉上了雙眼,把鮮花捧在胸前,盡情地嗅着。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渴,在這絕美的天地裏,流連忘返。
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
月盈站在山頂望着噴薄而出的一輪紅日,心情激動萬分。多麽美麗的風景,多麽震撼人心的畫面!
此刻,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人心是如此的渺小,那些令自己痛苦和不堪的往事好像随風而逝,一切的一切變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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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裏只有那冉冉升起的太陽,和薄霧缭繞的群山。
月盈沐浴着霞光,張開雙臂,像要擁抱晨風,擁抱蒼翠欲滴的青山,和天上聖潔的白雲。
遠遠望去,那抹剪影,美輪美奂,動人心弦。
遠處,傳來一陣歌聲。歌聲清越,百分百的古風派,是她喜歡的那種。
靜月夜,梨花白,
水畔何人等見月?
歲月年年只相似,
蟾宮月明皎如雪。
窗前掩面又凝眉
不見鄉書枉有色。
光彩沾露影亂舞,
何時得償雲追月。
莫讓心留白!
月盈被歌聲吸引,情不自禁地尋聲而去。
山的背面,是茂密的森林,古木參天。陽光透過樹葉撒下來,斑駁得很,影影綽綽的。
一路尋來,只聞歌聲不見人影。不自不覺間,已跨過一座高山,趟過一條大河。
月盈很奇怪自己的速度和體力。
以前她爬山,身子沉重,腳腿灌鉛,臉紅心跳,爬上一段,便要歇息老半天。今天為何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羁絆?
顧不得細想,一心想見一見唱歌之人。想必那人一定是一個賞心悅目的主,否則,不會唱出那麽動聽的歌聲來。況且那十足的古風韻味,想必也不是一般的網絡詞曲人所能寫出來的,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月盈平時對歌曲有一定的涉獵。可惜這幾年,好的詞曲真的不多見了,很多流行歌曲壽命都不長,有功底的古風歌曲少之又少。像剛才聽到的那麽空靈清越的聲音更是天上難找地下難尋了。
尋思間,心情更加迫切了。
轉過一個山坳,爬上一個山坡,眼前出現了一座竹樓。這座竹樓的左邊種着挺拔的翠竹,右邊種着一排排的桂花樹。一條石子路蜿蜒到山腳,兩邊的花樹開滿了璀璨的花朵,流光溢彩。
猛然間,一只小白兔蹦跳着沒入花叢。
月盈連忙追去。
那白兔好像和她玩耍一般,跑跑停停。月盈撲了幾撲,竟沒有捉住。
趁着兔子吃草,她挽起了裙衫,蹑手蹑腳,慢慢靠近。猛然一個前撲,就像她在學校打比賽時補救沒有傳到位的排球一樣。
明明捉到了呀,那小兔子怎麽還在哪兒吃草?
月盈納悶了。她蹲下來,兩手朝兔子抱去。眼看着兩只手從兔子的肚子下面穿了過去,等她站起來,那只兔子仍然還在原地吃草。
月盈看着空空的兩手,愣了。
怎麽回事?
耳邊,那天籁般的歌聲再次響起。
仿佛是在召喚,小白兔撒腿往前跑去。
歌聲好像是從竹樓那裏傳過來的。也許急着見主人,小白兔順着石子路往竹樓猛跑。
月盈忘記了剛才的煩悶,一路尾随着。
小白兔跑到竹樓前停了一下,繞開了竹樓,直奔後面而去。
月盈轉過竹樓,吃了一驚。
竹樓前面的風景已經令她美不勝收,沒想到竹樓後面的景色更加讓她驚詫不已:大片的桂花樹花團錦簇,奇花異草煙霧缭繞,不遠處有一汪碧波蕩漾的深水潭,如一顆明珠,鑲嵌在山坡上。瓊樹玉石,錯落在湖邊。
此刻,那只活潑可愛的小兔子,正被一個人抱在胸前,他的一只手,還在輕輕地撫摸着它。
“你是誰?”
月盈走近那人,輕輕地問道。
那人沒有回答,抱起兔子,坐在水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你怎麽啦?”他像是問兔子,又像是自言自語。
月盈無奈地笑了一下,或許是主人怪罪自己擅自闖入他的家園吧。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闖進你家的。我很喜歡這只小兔子,你能讓我抱抱它嗎?”
那人沒有擡頭,把小白兔輕輕地放在石頭上,置若罔聞。然後,泰然自若地開始脫衣服!
月盈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你,你怎麽可以-------”
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跳進水中,慌得月盈連忙用手捂住了眼睛。
雖然我早過了害羞的青春期,雖然我的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可這也不是你公然調戲我的理由啊?你的老師是怎麽教育你的?你怎麽連最起碼的廉恥心都沒有?你------
那人一個轉身,月盈驚呆了,一連串的問話便卡在喉頭。
天吶,他是人嗎?
白玉般的肌膚,雕刻的臉龐,俊美的容顏,挺拔的身軀,外加黑瀑般的長發。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天底下哪有這麽漂亮的男人?
可是,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璧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女人面前脫衣服洗澡,絲毫不難為情,真是豈有此理!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月盈想到了一句經典臺詞。
哼,你這麽不要臉,休怪我把你的小兔子給抱走!
月盈氣哼哼地去抱那只小白兔。
那只兔子好像感覺到了危險,連忙跳到了另一塊大石頭上,瞪着眼睛看着她。
“看你往哪跑,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月盈連忙跳上前去,把小兔子撲在身下,兩只手捉住它,慢慢地站起身。
正當月盈看着空空的兩手發愣時,那只兔子,已經跑到了潭水邊,對着洗澡的主人吱吱叫喚。
感覺到兔子的躁動,認為它也想跟随自己洗澡,一伸手,提着兔子的兩只耳朵,在水裏來回涮了幾下,又扔回石頭上。
月盈驚異、好笑這人洗兔子的風格,就像吃火鍋涮菜一般。
大凡人們給寵物洗澡,絕不是像他這般敷衍塞責。他肯定在吃火鍋方面情有獨鐘,技術那麽熟練。可笑那只兔子還緊緊跟随,也不怕他真把自己給涮吃了。
涮兔子肉吃,也算是天下一絕吧。
月盈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像聽到了笑聲,那人終于從水裏出來了。
立馬意思到了什麽,月盈連忙轉過身去,臉像熟透的蘋果。
“咱們回家。”
沒等月盈轉回身,那人已經抱着兔子走過她的身旁。他的長發濕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身上的衣衫濕了一片。
月影愣了愣:“怎麽?視而不見嗎?”于是,鼓起腮幫子緊跟其後,她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狂,這麽大一個美女竟然裝着沒看見,反了他了!
雖然沒有十八歲的風華正茂,也沒有十八歲的青春靓麗,畢竟也是美女一枚,盡管老了點,還不乏粉絲追随,憑什麽被你無視?月盈生氣地想着。
一擡眼,見兔子不知什麽時候被放下了,正蹲在竹樓前的竹椅子上低頭嗅着什麽。
椅子的旁邊是一張小四方木桌,上面擺着一套花樣簡單的陶制茶具。暗紅色的小泥爐正冒着火舌,使勁地舔着泥色的茶壺。
老掉牙了!
這年代還有用這麽個東西的人?這人也忒懷舊了吧?
有趣!古風古韻,人也古裏古氣。莫不是幾千年前的某位古人轉化而來的吧?
月盈的腦子正天馬行空,竹樓的主人手裏拿了一包茶葉從屋裏出來,優雅地甩了甩長發,坐在竹椅上,打開茶壺,抓了一把茶葉放進去,霎時,一股茶香散發出來。
月盈仔細打量眼前人:月白的長衫随意穿在身上,領子上的扣子敞開着,透着一股慵懶的氣息。滿頭的烏發垂直靓麗,就算作廣告的明星弄的什麽離子燙,估計也達不到這種效果。一縷長長的黑發飄在右側臉旁,平添了一股妩媚。看得月盈眼光發直、手心冒汗。
幸虧他住在山裏,這要是出去,男男女女的,還不得禍害一大片?
轉眼間,一壺茶已經讓他喝下去大半。
月盈賭氣坐在他對面,眼神直勾勾的,像把刀子。
不曾想那人喝完茶,一把抱過小白兔,看都沒看她一眼,進屋去了。
這一下可把月盈氣壞了:俗話說來者都是客。眼看天就要黑了,不管頓飯不說,再不濟也應該打聲招呼置喙一聲吧?難道自己的形象就那麽差,令他不忍直視懶得應付?
嘁!什麽風度?!
今天本姑娘還就賴上你了,我看你能把我怎麽着?
月盈氣鼓鼓地尾随他進了竹樓。
屋裏的布置非常簡潔。一段白紗把空間分隔成東西兩端。東半部有一個卧榻,一床暗色的錦被;西半部一張八仙桌,四把椅子分放兩邊。靠牆的角落裏,不算太窄的木質樓梯通向二樓。
房子的主人抱着兔子上了二樓,月盈不好意思再跟。
折騰了一天,飯沒吃上不說,連一口水也沒喝上,不覺感到十分困乏。瞄準卧榻,幾步跨過去,管他三七二十幾,睡一覺再說。
“啪”
不知過了多久,月盈被響聲驚醒。她吓了一大跳:那位高高在上的絕色男子正躺在她身邊。
“你怎麽這樣?”
月盈慌忙坐起身,臉皮發燙,紅到耳根。
太不像話了!怎能偷偷摸摸上了我的床?固然,固然那床是你的。
這男人伸手撈過兔子抱在懷裏,嗔怪道:“頑皮,又把我的扇子弄掉地上,真該打!”
他閉上眼睛,一翻身竟然又睡去了。
這一下月盈真的驚到了:“難道他看不見自己?”
伸手推了推他的頭,紋絲不動。又對着兔子耳朵抓去,依然沒有抓到。
月盈驚異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難道,難道自己已經死了是靈魂在四處游蕩嗎?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月盈強壓下心底的驚慌,爬起來,從榻上的男人身上跨過去,跌跌撞撞地出了竹樓。
這是哪裏?
我怎樣才能回家?
月盈沿着石子路瘋狂地往外跑,過了一座山又一座山,過了一條河又一條河,跑得筋疲力竭,眼前還是同樣的風景。
月盈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
日月星辰變幻,流雲飛逝,月盈依然躺在地上沉睡着。
不知何時,那只小白兔蹲在月盈的身邊,不時地嗅上一嗅。
“可找到你了,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男子彎腰想抱起兔子,不料兔子從他手裏掙紮滑落,依然蹲在月盈身旁嗅來嗅去。
“怎麽?難道她是你的主人?”臉上笑着,嘴裏問着,心裏卻在否認。
看她那平淡無奇的樣子,又怎能和月宮裏的娘娘相比?想到了月宮裏的那位娘娘,他的心刀攪似地疼。
沒錯,他的前身就是吳剛:被玉帝貶下凡塵永久輪回的吳剛,一心想念着月宮娘娘的吳剛,心甘情願受罰的吳剛。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世的輪回,吳剛的記憶被泯滅、恢複,再泯滅、再恢複......每當想起舊時的記憶,都要忍受剔骨剜心般的疼痛。這是玉帝對他的懲罰,飽蘸了對他的恨!
愛一個人銘心刻骨,恨一個人吞心噬骨。
正是這種恨,才讓他世世輪回、永嘗錐心之痛。
縱然這樣,他依然愛着,從不後悔!
這一世,他的名字叫吳昕。
玉帝令他世世托生在吳家,不能忘本。其真正的目的,是怕他忘記應該承受的苦楚和折磨吧。
吳昕,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恐怕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吳昕抱起小白兔,看了一眼月盈的魂魄,嘆了一口氣。
“你想救她?”
小白兔紅着眼睛看着他,沒有回答。
吳昕擡起右手,長長的衣袖拂過,把她的魂魄收入袖中,轉身而去。
天邊風雲變換,季節更替。月盈的魂魄依然沉睡在卧榻上。
自從吳昕把月盈帶回來之後,就再也沒在卧榻上睡過。倒是小白兔,不離不棄的活躍在她的身旁。
吳昕奇怪于兔子的執着。怎奈榻上那幾絲神魂受驚過度昏睡不起,為此,小白兔看起來郁郁寡歡。
吳昕以為小白兔把她當成了玩伴,沉思了半晌,決定喚醒她。
小白兔明白吳昕的意思,很不以為然,心裏哼了一聲:別拿我說事,到時候指不定是誰的玩伴呢。
因為禁忌,小白兔不能化形。說到底,還是吳昕連累了他。如果不是怕娘娘擔心,如果不是充當娘娘和吳剛的聯系信使,它也不會被玉帝下旨禁锢,變成凡間一普通兔子,喪失了一切法力,每天難受得不得了。
其實,早在月盈初來竹樓的時候,吳昕已經發現了她。看她魂魄虛弱渙散、游離不定,便料她因特殊原因暫時魂魄離身,無意闖入了自己這片特定的空間。也許等不了幾天,她就會魂魄歸位,重返人世間。
這只小白兔就是月宮裏的玉兔。當年,月宮娘娘為了不讓吳昕受盡苦楚,從王母那裏求來了一些秘方良藥,讓玉兔偷偷下凡送給吳昕。不料被天兵發現,玉兔被罰不得再入天宮,終身在下界游蕩。
吳昕吃了玉兔送來的藥,恢複了前世記憶;練了秘笈法術,被禁锢的法力也恢複了幾成,半鬼半仙地生活在這個獨特的空間裏。
不知怎麽回事,玉兔好像從月盈的身上,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想親近她。它雖然不能說話,吳昕卻懂它的意思,真不枉他們當初在月宮中朝夕相處的那份情意。
很久以來,吳昕都在想辦法恢複玉兔的法力,助它化形成人。經過多年的準備,目前還缺少兩樣東西。等到東西齊備,小白兔就能鹹魚翻身了。
小白兔非常不愛聽這句話。什麽鹹魚翻身?是兔子翻身好不好?亂用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