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兒圓圓
桂花山上好久沒有喜事了。一下子多了兩個人,嗯,不對,是多了一個人和一只青蛙,玉兒高興得合不攏嘴,走路都是飛的。
吳昕看着開心無比的玉兒,即高興又心酸。
被永世折磨懲罰,痛苦的不只肉體,精神上的摧殘更令人發指。到如今還能埋怨誰?難到錯在自己?不,就算灰飛煙滅也無怨無悔。
倒是那個衣冠楚楚的玉帝最令人生厭。可是,在經歷了這麽漫長的歲月以後,對他的恨仿佛淡化了。現在,就連他的模樣都快記不起來了。
玉兒就像自己的孩子。雖然以前是以一只兔子的形式出現的,但它無言的陪伴,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吳昕寵溺地撫摸了一下玉兒的頭,愉悅無比。
這種患難中的情意最珍貴!
“別急,她很快就會醒了。”
“真的嗎?”
“嗯。”
玉兒只是好奇這個女孩子,關心的是她什麽時候蘇醒。而吳昕則是在擔心:她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她和自己有什麽牽連嗎?也許她會像突然出現一樣再突然消失的。每次想到這裏,他就會有一種失落感。看來,這麽漫長歲月的磨砺,自己還是沒能做到坦然以對、随遇而安。靈魂深處仍然有着最原始的欲望:渴望得到,渴望被滿足。
“神君,你看!神君,你快看!”
玉兒拉着吳昕的手連聲叫起來,把他從沉思中拽了回來。
他順着玉兒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美麗無比的女孩子正愣怔怔地望着他們,一臉茫然。
玉兒激動得顫抖,站在那裏望着女孩子發愣。
“你們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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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惶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吳昕走上前去,親眤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些安慰。
“孩子,別怕!”
一個溫暖的微笑讓她有了勇氣。
“您好!”
甜甜的一聲問候像甘露滋潤心田。吳昕笑了。
“你好!”
他禮貌地回複,盡管他很陌生這樣的禮貌用語。
擡起手來,理了理她的秀發:“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她眼底閃現一些過往的片段。
“我好像叫月盈。”
有點不敢肯定,但這個名字很熟悉,應該是她這一世的名字吧?
“月盈?什麽意思?”
玉兒很好奇,不知道這個名字囊括了什麽內容。
月盈歪着頭,斷然答到:“就是月亮很大、很明、很圓的意思啊!”
玉兒興奮了。
“噢,跟月宮有關糸啊。太好了,我喜歡!”
月盈不解。我的名字如何和你有什麽關系?
“神君,神君,我們叫她月兒吧,好不好?”
不等吳昕回答,玉兒拉着月盈的手說:“月兒,我叫玉兒,是你的哥哥。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月盈默認了玉兒的承諾,擡頭看向吳昕:“請問您是?”
“他是神君。我一直都叫他神君!”
還沒等吳昕張口,玉兒便搶着回答。
“神君!”
月盈恭恭敬敬地稱呼了一聲。
“好,月兒!”
吳昕覺得月兒這個名字不錯,便順從了玉兒的叫法。
看着月兒和玉兒,不知怎的,吳昕內心深處一絲陌生的父愛泛出。眼前的一對人兒,就如同自己的親生兒女,讓人生出幸福感和自豪感。
“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玉兒拉着月盈的手,歡快地向外奔去。
月盈回頭看看吳昕,吳昕笑着對她揮揮手。
看着他們的背影,吳昕很滿足,同時心裏也有一線失落。
“吱哇”
門口一直蹲着的青蛙開口叫了一聲。仿佛在安慰他:他們跑了,還有我陪着你!
吳昕彎腰将青蛙捧在手心裏:“是的,還有你陪我。走,我們喝茶去!”
青蛙興奮地對他叫了一聲。
玉兒拉着月盈的手,在樹林裏歡快地穿梭奔跑。
“月兒,你看,你快看,這朵花好看嗎?”
“月兒,月兒,你看那只五彩鳥好看嗎?它叫的好不好聽?”
“月兒,月兒,我給你編的花環,你看好不好看?”
“月兒,月兒.........”
月盈應接不暇,眼裏看到的全是玉兒那張白玉般的的臉、彎彎的眼和紅紅的嘴唇。
他們跑着、笑着,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渴。越過無崖山,跨過無崖河,來到了玉兒稱之為空洞山的地方。
山腳有一條幹涸的河流,河床邊上有許許多多彩色的鵝卵石。臨河的半山腰裏有一個石洞。這個洞很深,向下蜿蜓曲折,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
這個洞在他還是小兔子的時候發現的。那時候他膽小,沒敢深入裏面查看。今天好像也不是時候,先帶月兒游覽一下風土地貌,讓她大致了解所處的生活環境,至于探險什麽的,以後有的是時間。
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了。
再看看月盈:頭上戴着花環,懷裏抱着鮮花,左手拿着野果,右手握着會發光的小石頭,滿臉的好奇與興奮,跟在玉兒身後。玉兒不停地聒噪,滿山遍野到處盤旋着他的聲音。
“我,我想回家。”
終于,月盈提出了要求。她怯怯地看着那一雙會笑的眼睛,怕打消他的興致,也怕他生自己的氣。
“好,我們回這就家。你先等一等,我摘一些野果帶回去讓神君嘗一嘗。”
玉兒依然很高興,也依然沒有忘記他敬愛的神君。
玉兒拉着月盈回到竹樓的時候,正看見神君喂那只“癞蛤蟆”喝茶。他連忙跑過去,想把那只“癞蛤蟆”掂起來扔到一邊去。可是,一想到神君說自己是他們的哥哥,便忍住了,笑着将手裏的野果子遞給吳昕。
“神君,這是我給你摘的野果子,你嘗嘗好吃不?”
吳昕笑着接過去咬了一口:“嗯,真好吃!”
玉兒非常得意,同時給了“癞蛤蟆”一個淩厲的眼神。
“癞蛤蟆,一邊去,以後不要老是纏着神君!”
青蛙委屈地“哇”了一聲。
玉兒用眼睛警告它:哇什麽哇?不聽我的話,小心我把你扔回水裏去!
青蛙委屈地、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
“玉兒,你是哥哥!”
吳昕說話的聲音不高,卻含有一股威嚴。玉兒連忙擠眉弄眼作鬼臉。
“神君,我知道啦,我就是想教它一些規矩。”
“這麽說,我們的玉兒是個稱職的哥哥了?”
吳昕好笑地望着玉兒,擡手敲了敲他的腦殼。
“那是自然!不過......”
玉兒說着,眼珠子骨輪輪地在轉圈,一看就知道他想打什麽鬼注意。
“你想說什麽?”
吳昕知道玉兒可能又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這小子太調皮,如果生活在人間的話,說不定會時常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盡管他經常給自己出難題,自己卻不讨厭他的惡作劇,反而感覺生活豐富多彩更加有樂趣。
“神君,如果你把這只癞蛤蟆也變成人的話,我保證會加倍對他好!”
玉兒說着,挑釁似地看着吳昕,那小眼神,分明欠揍得很!
“哈哈”
“哈哈哈哈”
吳昕忍不大笑起來,笑得玉兒的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看來這孩子真的太孤單了,有一個妹妹還嫌不夠,還想再要一個弟弟來耍一耍。
“好,我再給你一個弟弟!”
“真的嗎?可以嗎?”
玉兒一連問了好幾聲。
能讓一只“癞蛤蟆”變成一個大活人,他很好奇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他認為自己化人理所應當。相比而言,兎子個頭大,而那只癞蛤蟆個頭那麽小,恐怕不好變,應該十分困難。
“怎麽,不相信為師?”
玉兒化形的第二天,便纏着吳昕拜師學藝,想把神君的本事都學到手,然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雖然他的想法不太正确,但是,态度很堅決,是塊學習的料子,可塑性很強。于是,吳昕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玉兒興奮地問:“神君,我能幫你幹些什麽?”
“你先照顧好他們兩個吧。如果需要你幫忙,我會告訴你的。”
又是一個月圓夜,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好像鋪上了一層銀沙。
吳昕坐在竹樓前深情地望着圓月。當年,他的心已經随着密封的酒壇埋在月宮的桂花樹下,永遠守護着他心愛的人兒。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被深深的思念填滿。娘娘,你過得還好嗎?為了我,你千萬百計把他們送到我身邊來陪伴我,你呢?你一個人難道就不孤單寂寞嗎?你放心不下我,我又何嘗放心下你?
好吧,既然你把他們都送來了,我就不會辜負你的心意,我會讓他們在我身邊快樂地生活,讓他們在這個無法認知的世界裏,去鍛煉、去成長。
水到絕處是風景,情到深處人孤獨。
吳昕抑止不住思念帶來的苦痛,便起出一壇桂花酒,獨飲獨酌,目光迷離。
桂花酒,是娘娘的所愛,也是他用愛傾注而成的。每當桂花飄香的時節,他都會把釀好的酒埋入桂花樹下,等到來年桂樹開花時取出。芳香十裏,沁人心脾。聞上一聞,心曠神怡,喝上一口,便能醉上兩天。
如今,多少個日夜化為流星,多少個春秋随風而逝。娘娘,沒有桂花酒的日子,你是怎麽度過的?
一滴清淚自眼角溢出。那種刻骨噬魂的痛是常人無法體會的。
愛一個人難道也有錯嗎?哪一個人會沒有愛?不管能不能達成心願,愛,都是永恒的!
愛生于心,發乎情,止于禮。只要心在,情就在,即便是玉皇大帝也不能幸免。
把酒言歡煮紅顏,千裏明月共婵娟!
月上中天,吳昕醉倒在桂花樹下。
遠處,玉兒拉着月盈靜靜而立。他知道神君的心很痛很痛,他自己的心也跟着很痛很痛。上天不止懲罰神君,也在懲罰他身邊的人。娘娘也非常痛苦,所以神君的心才會更痛!
千世的輪回,萬世的執念。越想剔除,越不能自拔。情愛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千秋萬載竟消磨不去!
吳昕醒來的時候,那只青蛙正蹲在床頭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擡起手來輕輕地撫摸着它。
“你怎麽在這裏?玉兒他們呢?”
“哇”
青蛙輕輕地回應。
吳昕笑了,捧起青蛙,飛身下樓。
桌子上,有煮好的香茶,有新鮮的野果,還有一束好看的鮮花。
“神君,你還好嗎?”
玉兒惴惴地詢問。
在玉兒的心裏,神君最重要,重過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使命,就是讓他開心的。神君不高興,他就很難過。這是宿命,無法逃脫。
想當初,月宮娘娘讓他下凡尋找神君,被天兵捉拿,受盡了折磨。最後,他還是來到神君的身邊。在他看來,玉帝也不能主宰一切。那種确實能讓人膽寒的刑罰,又怎能禁锢住一顆鮮活的心?
情之所至,金石為開。漫長的輪回中,整個世界也在悄悄地改變着。
玉兒俊美的臉上寫滿了擔心,緊皺的雙眉挂滿了不屈和堅貞。
“不用擔心,我沒事。”
吳昕有點後悔自己的真情流露,一時把持不住,讓孩子們擔心了。
“這兩天我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給青蛙化形用。”
“好啊,好啊!”
玉兒高興得跳了起來。他知道那只“癞蛤蟆”和他一樣,也是來守護神君的。但對他來說多一個伴就多一分熱鬧,也多了一份情趣,真的求之不得!
玉兒的情緒感染了月盈,一張如花的小臉笑得春風蕩漾。這幾天,月盈的腦海裏老是浮現出一些畫面,睡着的時候老是被一些東西驚醒。她知道她也許不應該屬于這個世界。那麽,她究竟是誰?來自哪裏?以前發生了什麽?以後又是怎樣的結局?這些可能連神君也無從知曉。難道又是宿命的安排,她只有遵從?
這一次是吳昕領着玉兒和月盈一起游玩。他的兩只手一邊牽着一個,兩個孩子像樹上的小鳥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吳昕寵溺地看着他們兩個,眼角眉梢散發着溫柔的光,享盡天倫之樂。
“神君,你長得真好看,看起來就像我哥哥!”
月盈眨着美麗的大眼睛,歪着頭,略嫌調皮。一時沖動,話不經大腦張口便說了出來,實在有點不尊敬的嫌疑。月盈意思到了不妥,吐了吐舌頭。
“你這丫頭!”
吳昕溺愛地笑着說。
“你說的什麽話?我才是你哥哥!他是我們的神君哎!”
玉兒不高興了,強烈地抗議道。
“神君是什麽?”
月盈瞪大眼睛問他。
“神君就是神君!”
玉兒急了,他一時也說不清楚其中的含義。神君就是神君,反正不能是哥哥。
“我看着神君就像我哥哥耶。”
月盈不是故意和玉兒争執,這幾天她頭腦裏老是有一個哥哥的聲音和幾個模糊的畫面,她不淸楚那些到底意味着什麽,下意識的,就這麽想,也就這麽說。
“月兒,神君不是哥哥!神君是,是,是父親,對,是父親!他在我心裏,就是父親!”
這一次玉兒終于把神君的地位給确定準确了,心裏如釋重負,頓時倍感輕松,看向吳昕的臉,得意又高興。
“父親?有這麽年輕的父親嗎?”
月盈嘴裏嘟囔着,歪着頭仔細打量着神君,不敢茍同玉兒說法。在她的潛意識裏,父親,應該是一個很老的形容,和面前這個挺拔俊美、風流倜傥、谪仙般的人物,實在是挨不上邊。
吳昕笑了,心底的震動卻沒有流露出來。他震驚于玉兒對他的那種愛,更驚訝于自己已然是一個父親的角色卻還渾然不知,每天渾渾噩噩沉溺于自己的情感當中,全然沒有一個做長輩的樣子。平時他一直寵愛着玉兒,那種情感他沒有仔細考量過,只是把他當成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現在玉兒把這種情感關系明确出來了,他才意識到這種定位是不容置疑的。
“丫頭,我不老嗎?我的年齡已經不能用百和千來計算了。具體多少歲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歲月漫長,我己經活得太久太久了!”
吳昕慈愛地撫摸着月盈的頭發,眼睛裏泛着幽深的光芒。
“神君!”
月盈不好意思地笑了。
玉兒得意地看着月盈,挑了一下眉毛:看,還是我說得對吧?
這一天,他們跑遍了兩座山,趟過了三條河,釆了兩簍上好的草藥,摘了四袋新鮮的野果,打了五只野雞,還撿了幾兜兜五彩的鵝卵石,滿載而歸。他們回到竹樓的時候,那只青蛙一動不動地蹲在門口,一直眼巴巴地盼着他們回家。
玉兒興奮無比,破天荒地沒叫它“癞蛤蟆”,只是輕輕地敲了敲它的腦袋,向它釋放了一些愛意。
青蛙受寵若驚,忐忑不安。
月盈笑了起來,抓起青蛙轉圈圈,把青蛙轉得暈頭轉向,大氣不敢出一下。
月盈笑着轉着,轉到吳昕身旁,問道:“神君,你說它變成人形以後會是什麽樣子?是小孩還是大人?是醜還是俊?會不會變成一個蛤蟆臉人身子的一個怪物?”
這兩天月盈的腦袋裏裝了許多問題,有時候問得神君也啞口無言,完全蓋過了玉兒的風頭。
玉兒看戲般地盯着青蛙。青蛙欲哭無淚:不會這樣子吧?
“你這丫頭!它和玉兒一樣,會是一個俊美的少年郎!”
“哇,那太好了!”
月盈拍手叫好,興奮無比:又多了一個養眼的人!
玉兒有點不高興了,哼了一聲,使勁兒剜了一眼那只“癞蛤蟆”,把它盯得心驚肉跳,十分委屈:幹嘛瞪我,我又沒招你惹你!
吳昕高興地看着孩子們鬧騰,心裏十分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 這部小說的靈感來源于李白的詩《古朗月行》。本人自以為是個非常有趣的故事。希望朋友們多多支持、多提寶貴意見。不過,我有點不明白,“癞□□”三個字為什麽要用口口代替呢?在第二章裏,“□□”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口口(捂嘴偷笑)。不知這一章裏會不會還是這樣?看書的朋友能明白就好!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