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在被照顧
她在被照顧
不過她的眼淚只滾落兩顆，便被她伸手捂住了。
陳褚有些手忙腳亂的，想要伸手，但又不敢，手停在空中進退兩難。
不過很快，卓歸怡便放開了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手掌輕輕地在臉頰上拍了拍，……手法和陳褚去他姑姑家，看他姑往臉上拍水乳一樣。
卓歸怡低聲道：“麻煩你帶我去趟醫院了。”
陳褚緊張地觀察着她的神情，見她将失态的情緒收起，只剩依舊泛紅的眼圈，也沒再提，只問：“我扶你？”
“……不用。”卓歸怡輕輕搖頭，“我只是怕我還沒到醫院就暈過去。”
“等我一下，拿點東西。”
她交代一聲，見陳褚點頭，才轉身往屋裏走，拿了手機和身份證，在玄關随意套了雙拖鞋。
上了車，陳褚不知從哪掏出一件深藍色的牛仔外套，搭在她腿上，說：“搭着，你不能再着涼了。”
之後的一路上，他沒跟她搭話，讓她靠在窗邊閉眼歇着，只是探着身子皺眉，一直注意着，怕她磕着，難受。
這個點去醫院，女生還一幅蒼白模樣，出租車司機也沒出聲，慢慢踩低油門提速。
車輛轉彎時，卓歸怡難免穩不住身子，腦門順着慣性往窗上一磕，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她皺着眉，禁閉的眼睛沒有睜開，空出一只手勉勉強強撐住臉。
她很困，面前一團一團泛黑，還想吐。
卓歸怡在心裏祈禱快些到達醫院。
安靜的車廂突然傳出一陣手機默認鈴聲。
卓歸怡感受到那聲音源自旁邊的人，也能聽見他飛快地接通，低聲地“喂”了一聲。
“嗯……在去醫院的路上。”陳褚的聲音壓得很低，“快到附一了。”
卓歸怡分神思考了一會，斷定應該是她哥的電話。
“……我知道。”那頭估計又說了不少，陳褚一一應下。
卓歸怡斂了心神，胸腔裏惡心的意思仍在，讓她又難受又害怕。
如果她當着陳褚的面吐出來，那不如直接讓她死掉。
車輛又是一個猛的往左打死，卓歸怡的腦袋從撐着的手上滑落，她頓時呼吸一輕。
但是，随後傳來的不再是清脆撞到玻璃的聲音，卓歸怡很快辨別出，隔絕了車窗玻璃和她的腦袋的，是陳褚的手掌。
她掀開眼皮，看見陳褚的姿勢略顯怪異，一只手還拿着手機，另外一只穿過她的腦袋上方，替她扶住。
因為猛的湊近，他的上半身傾斜過來，衣角拂過她的手臂。
“……你好，麻煩拐彎穩一些。”陳褚看了卓歸怡兩眼，才将手收回，探出身子向司機交代了一聲。
卓歸怡看過去，看他低頭把電話挂斷，瑩白的屏幕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司機說：“前面就到了。”
下了車，陳褚放慢腳步走在她一側，将她安頓在急診室的休息椅上，居高臨下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将她胡亂抱着的外套拿過，攤開又蓋在她身上，又走到旁邊替她接了杯溫水。
“等着，我去挂號。”
卓歸怡默，看着他匆匆消失在拐角，又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抿唇。
急診室裏不少人匆匆，閉眼輸液休息的、安撫吵鬧小孩的、身穿白大褂一個接一個病人一路注意過去的……
溫熱的水被咽下，暖意慢慢浸滿全身，卓歸怡無端地開始在腦海裏演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來醫院求醫的場景。
也許在車上已經難受得吐出來，被司機謾罵幾句，然後賠錢；一步一步慢吞吞挪到醫院，一陣一陣眩暈襲來，她連工作人員的話都聽不清，在随身包裏翻找不出身份證，出示電子身份證明的手指都是顫抖的。
然後是去藥房拿藥劑去打吊針，沒忍住一不小心睡着，再醒來的臨座病人急急忙忙拍醒她，提醒她藥劑已經完了，針頭都開始回血。
等離開醫院，她的精神好了一點點，但還是不佳，又冷又餓，在醫院的粥店被外賣單強行插隊，多等了半小時後才提着粥回冷清的住處。
等卓歸怡從臆想中回神，呆愣愣回答完醫生的問題，看着陳褚快步去幫她繳費、領藥，又跟着護士過來。
尖銳的針頭刺破皮膚，深入血管，藥劑緩緩流入靜脈。
卓歸怡看着陳褚落坐在她身側，掃了一眼她手邊空掉的一次性杯，又自覺地拿上，走到飲水機滿上。
他大概也渴了，也給自己拿了一杯。
“……咳。”卓歸怡試了試出聲，輕咳了一聲，“陳褚。”
“嗯？哪裏不舒服嗎？”陳褚看過來，分神掃了一眼吊針的速率，又掃了一眼她被固定在藥盒上的手。
“謝謝你啊陳褚。”卓歸怡斂了眸。
陳褚聞言卻是一笑：“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又看了看吊瓶，探身詢問附近的護士她的情況，得知她不需要再奔波才放下心，随後又扭頭問她：
“皮蛋瘦肉粥怎樣？醫生說現在喝點粥你會舒服一點。”
“……”卓歸怡眼神一閃，“不用這麽……”
話未說完，陳褚便打斷了，有點強勢：“那牛肉粥？”
那倒也不是說點餐的問題。
卓歸怡望向他漆亮的眼睛，看出他的不可拒絕，抿唇：“我可能吃不下。”
“問題不大，能吃多少吃多少。”陳褚聳肩，像個鳥一樣歇息了片刻，又重新快步出發。
臨走時，不忘幫她把膝上快滑落了外套衣角撈起。
她的臆想，與現實完全相反。
卓歸怡盯着一點一點迅速滴落的藥劑，思緒翻滾。
她那些看起來倒黴到家的想法，是真的發生過，發生在她大學畢業剛實習時。
那時候，她和周馳異地，收到她訴苦的微信，微信頂部顯示了幾秒“對方正在輸入中”，随後陷入安靜。
次日中午，周馳才回她——
“對不起啊姐姐，昨晚睡着了。”
不過翻滾的思緒被手心裏攥緊的手機的震動拉回，卓歸怡低頭一看，屏幕上閃爍着“甘東”的名字。
“喂，東哥。”
那頭，甘東的聲音低沉冷靜，問她：“我到附一了，在急診科沒看到你。”
“啊。”卓歸怡一懵，有些沒反應過來，“我哥還喊了你呀？”
緊接着，她報了自己的具體位置給甘東。
甘東應下，掐斷電話前，說：“哥哥是要來的。”
等陳褚拎着兩份粥行色匆匆走進休息區，發現卓歸怡身旁多了個穿着白襯衫黑褲的男人時，他沒由地腳下一頓。
甘東這些年除了給卓紹祺打工，也花了不少精力在自己喜歡的投資領域，處理的人事一多，自身富足的資本令他身上有一種游刃有餘的氣息。
他坐在卓歸怡身旁，一條腿随意搭在另一條上，手腕的表低調奢華，他正在低頭跟卓歸怡研究些什麽，右手上拿着個平板，遞到她面前。
陳褚看見卓歸怡精神好了不少，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看向甘東，說了些什麽。
後者耐心等她說完，好似低頭笑了一聲，也回了幾句。
卓歸怡笑了，點點頭。
随後甘東将平板收起，伸手撈起她的輸液管，調整了速率。
陳褚皺着眉站在原地，趁他探身的一瞬間，看見卓歸怡背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那可不是他的。
陳褚抿直唇，往前走了兩步，直到看見卓歸怡膝蓋還蓋着他的牛仔外套，眉頭才松了幾分。
“陳褚，你回來啦。”卓歸怡很快發現他，本就眉眼輕松，又彎了彎。
陳褚腳下一頓，低低“嗯”了一聲，瞥了一眼甘東。
後者也在看他，雙眸觸及時，他禮貌地颔首。
陳褚不喜歡他的從容，他也學着點了點頭。
“我買了粥，你看看哪份更想吃一點。”陳褚落坐到卓歸怡的左邊，他擡眼掃了下甘東。
卓歸怡連忙說都可以。她擡眼看了看袋子裏兩碗熱騰騰的粥，但身側還有一個甘東，她一下子不知怎麽搞。
幸好，甘東突然站起，說要去外頭打個電話。
陳褚小心翼翼地打開兩份粥的蓋子，都推到她面前：“一份皮蛋瘦肉，一份牛肉，你都試試。”
“嗯？”卓歸怡捏着塑料勺子一懵，“你一份，我一份呀。”
“你先吃，吃不完給我吃。”陳褚說，手慢慢放在粥旁，指尖撥動，“看。”
什麽東西。
卓歸怡順着他看過去，只見他一手小心端起其中一碗，在邊緣上扣了扣，扣下一個空的碗。
塑料碗與盛粥的碗是同款，疊加在一起十分合縫，不注意看的話并不會發現這個妙處。
“我讓老板多拿了一個碗。”陳褚看她驚訝的神情，愉悅地笑起來，像魔術師變了一個絕妙的魔術。
他有些如釋重負地靠了靠椅背，長腿往前伸了伸，看着她笑：“不過我不知道，還有人過來。”
“啊……這個。”卓歸怡掃了一眼粥，又看了看他，“他是我哥朋友，也是我哥。”
“我以為我哥只找了你。”
陳褚說，他正好在玩游戲，收到卓紹祺的微信以後就打電話給她，但是機械女聲說她正在通話中，他就直接過去按門鈴了。
卓歸怡抿唇，那可能卓紹祺一聽到她發燒，就去找了陳褚吧，只是沒想到她下意識會猶豫，所以又大半夜把甘東拉過來。
“謝謝你啊，陳褚。”
陳褚沒再說什麽，開始動手往空碗裏添一點皮蛋粥。
“一點點來，也容易涼，不燙，兩份你交換吃，看哪一份更有食欲點。”他說，“老板說，這兩款是最熱銷的。”
卓歸怡看着，被綁着輸液的左手微微發麻，她下意識地動了動指尖。
腿側放着的手機突然震動，卓歸怡将手裏的勺子放下，拿起查看。
甘東哥：【我在醫生這裏，護士說大概半小時就能回家，等會我送你回去。】
與此同時，卓歸怡右邊位置上的少年輕咳了一聲，斂眸盯着手上的碗，聲音不大不小：
“你要不先讓你……那個哥回去呗。”
“我跟你一起回家，挺順路的。”
